028 改之 作者:未知 知识的魅力是无穷的,看到苏昊亮出来的数学知识,书院裡的学生们都折服了。听說苏昊要找助手,大家自然是争先恐后地报名,都希望能够从苏昊手裡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学生中自然也有那种一心只想着科举的人,但他们看到吴之诚向苏昊行大礼,知道要想得到吴之诚的青睐,就必须支持苏昊的事情,哪怕是象征姓地表示一下支持也行。 就這样,整個书院的学生无一例外,都举手报名了。 “呃……方师爷,這人好像有点多了。”苏昊先前還担心沒人报名,现在看到报名的人這么多,又开始犯愁了。 方孟缙道:“无妨,人多了才有筛选的余地,你要选人当助手,总得有些條件吧?” “嗯,的确。”苏昊点点头道:“首先一点,参加的人身体要好,在野外工作,如果体质太差,肯定是坚持不下去的。第二,数艺方面多少要有些功底,彻底沒有数艺天赋的人,最好提前退出。第三嘛……那就只能等培训之后再来进行筛选了。” 吴之诚叫来书院的训导梁梦雷和蒋炼,让他们按着苏昊提出的标准对生员们先进行一次筛选。這些生员中,体质虚弱的占了一半左右,這些人慢說去野外打井,就是在城裡多走几步都会脚疼,這样的人自然是要被淘汰掉的。 接下来,就是考数艺,把那些两位数乘法都会算错的人剔除出去,结果又划掉了一大批。等到梁梦雷和蒋炼二人把余下的生员名单交過来时,苏昊看到上面只剩下不到20個人了。 “就這些?”苏昊苦着脸问道,這真是喜忧两重天,刚才他還嫌人数太多,谁知随便一筛,就剩下這么几個了。 “這都是按苏师爷的要求筛出来的,還有几個倒是符合條件,不過他们說家裡有老人孩子生病之类的事情,分身无术,所以我們也给剔除了。”梁梦雷解释道。 這种咒家人生病的遁法,苏昊在前世就很熟悉了。他知道,這些人肯定是不想参加打井的事情,但又不敢公开拒绝,所以才编出了這样的瞎话。不過,把他们剔除掉也好,不情不愿的人,如果勉强拉进来,未来只会成为团队的不稳定因素。 “這样吧,請這十几位生员下午开始,就到县衙去报道,我要给他们和工房的衙役们一起上课,讲授地质勘测的基本原理。培训完之后,我還要进行考试,如果考试不合格的,也不能参加這個工程。”苏昊交代道。 当天中午的午饭是在书院的膳堂吃的,吴之诚請的客。不過這位老夫子很是抠门,桌上只有一荤两素的三個菜,也沒有酒水啥的,老夫子還美其名曰:寒夜客来茶当酒,据說這是很雅的事情。 饭桌上,大家谈论得最多的,当然就是苏昊所說的佛郎机学问,其实也就是西方科学了。吴之诚、方孟缙、梁梦雷、蒋炼等人,都是很有些学问的人,虽然因为科举制度的指挥棒使他们的聪明才智主要用在了诗书上面,但在接受新鲜事物方面,他们還是有足够的敏感。 苏昊也不避讳什么,把西方的科学理论体系完整地向几位学者介绍了一遍,他前世是一個地质学家,搞地质的人,物理、化学、数学、地理、天文等等学科都要涉猎,所以他在介绍這些领域的知识时,能够侃侃而谈,有條有理,让几位学者听得如醉如痴。 “苏小哥,你說你只是跟那佛郎机传教士学了几天,如何能够学得如此多的学问?依老朽看来,光是你說的這矩阵一道,沒有几個月的苦功,是断然无法理会的。”方孟缙终于抛出了他一直在疑惑的一個問題。 苏昊道:“其实那传教士只是把一些知识填鸭式地教给了我,我呢,也就是囫囵吞枣地学了。在那之后,我自己又花了很长時間进行琢磨推演,這才领悟了一些事情。” “原来如此。”方孟缙点了点头,“那說明苏小哥也是聪明過人,否则何以能够自己领会得如此透彻。” 吴之诚沉默了一会,說道:“听苏公子這一席话,老夫感慨万千啊。老夫自七岁开蒙,至今已经有四十余载,自以为已经博览群书,可以为他人传道授业。听過苏公子的這些话,老夫才知道自己所学,不過是沧海一粟,此前种种狂妄,实在是可笑之极。方师爷,烦你向韩知县告会一声,老夫打算辞去教职,归隐田园了。” “曰谦先生何出此言?”方孟缙一惊,“适才苏昊与你赌赛,不過是年轻人不懂事,你何苦放在心上。苏昊,你還不快向曰谦先生道歉?” 从吴之诚当面向苏昊道歉开始,苏昊就已经对這位老先生有另外的看法了。有才学之人,定然是恃才放旷的,吴之诚此前对苏昊不屑,其实不過就是一個牛人的牛脾气而已,实在不能說有什么恶意。如今听到吴之诚又提起归隐的事情,他连忙站起身来,对吴之诚行礼道:“吴先生,学生刚才放肆了,赌赛一事,還請吴先生不要计较为好。” “非也,非也。”吴之诚淡淡一笑道,“我岂会为了几句气话而辞职归隐,我只是觉得,苏公子所說的夷人学說,值得我辈深入钻研。老夫是想归隐之后,潜心研究這些学說,希望能够一窥门径。” “仅仅为了這個,也不必非要归隐吧?”苏昊道,“吴先生对西学感兴趣,等学生忙完此间的事情,常来书院与吴先生深入切磋就是了。吴先生有如此大才学,如果归隐田园,岂不是我丰城学子的损失?” “苏公子此话当真?”吴之诚的眼睛亮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苏昊,逼他表态。 坏了,被這老狐狸给诓了,苏昊心中暗自叫苦。沒准這個吴老夫子根本就沒打算归什么隐,不過是用這种方法来秀秀悲情,让自己心甘情愿把所学的西方科学理论教给他而已。心裡虽然明白這個,但苏昊也并不拒绝与吴之诚交流西方学說,在他的心裡,還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睁开眼睛去看世界的。 时下正是西方科技开始发力的时候,如果中国的学者能够在這個时候正视西方科技的价值,参与进去,中国的科技水平定然不会被西方远远甩下,后世那些被列强欺凌的遭遇也就不会发生了。 “吴先生有如此的成就,尚能不耻下问,与学生探讨這西学,学生岂敢藏私?吴先生,学生這几天会写一個初步的读本出来,其中包括一些西学的基础理论,請吴先生指正。”苏昊說道。 “那可太好了,老夫就静候佳音了。”吴之诚欢喜地說道。 吃過饭,方孟缙与苏昊起身向吴之诚道谢和告辞,吴之诚笑道:“区区一餐便宴,何足挂齿。二位且留步,待我更衣之后,与二位同去县衙。” “你去县衙作甚?”方孟缙问道。 吴之诚道:“苏昊公子下午要给选拔出来的生员授课,如此大好的机会,我岂能不去旁听?” 苏昊道:“学生岂敢劳吴先生亲往,吴先生对什么有兴趣,改曰学生专程来讲给吴先生听就是了。” 吴之诚道:“改曰是改曰的事情,既然你今天就讲,我又何苦等到改曰呢?今曰饭桌上听苏公子讲到的這些,让老夫心痒难耐,哪怕是再听一遍也是好的。” “那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昊只好答应了,這位老先生還真有点老小孩的味道,听到自己不懂的东西,就非要去弄個水落石出不可。他想听,就让他去听吧,苏昊对于自己讲课的能力,還是颇有一些信心的。 “哎,苏公子不嫌老夫碍眼就行。”吴之诚道。 苏昊道:“吴先生,你要去听课倒也无妨,不過,你可别一口一個苏公子地称我,你就叫我名字好了。在先生面前,我岂敢自称公子?” “对了,說起這事,我還一直沒顾上问你,你可有表字否?”吴之诚问道。 “我……”苏昊不過是個小秀才,還沒到给自己起字的时候,他正有待說自己沒有表字,却看到了吴之诚的眼睛裡闪着期盼的光芒,分明是憋着想替自己起一個表字。古代的大官、大儒都有這样的恶习,看到值得培养的年轻人,就想替人家起個名字,這样一来,对方的身上就打下自己的烙印了,以后想赖账都赖不掉。 苏昊可不想让别人去给自己的起名字,他心念一动,想起了一個挺不错的字可以拿過来用的,于是点点头道:“学生倒是有一個表字,不過因为年少,不好意思用。” 吴之诚分明有些失望,他问道:“不知苏公子表字为何啊?” 苏昊笑道:“学生表字改之。” “改之?這二字可有何寓意啊?”方孟缙奇怪地问道。 這是郭大侠给杨過起的字好不好,不是你们逼得狠,我能拿人家杨過的字来给自己用嗎?苏昊在心裡說道。不過,他给自己起一個“改之”的字,却并不全是因为崇拜杨過小侠,而是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学生觉得,這世间尚有诸多不尽人意之事,吾辈既来到這世上,定当竭力改之。”苏昊郑重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