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五勇士(2)
众人看過去,就见皎洁月色之下。
一名光腚的汉子,从一处农舍之中走出来,而且胳膊底下還夹着一個干瘦老头。
不是邓镇還能是谁?
“大哥!”
李景隆惊呼一声,顺手扒下一名农汉的衣服,迎了過去。
“我曹....”
曹泰站在原地,双手叉腰,“邓大哥比我還惨,我起码還有点遮着的....”
說着,他朝下一模,瞬间神色扭捏起了,而后到处张望,“哎,我刚才拿块布呢?他娘的,我說咋小风嗖嗖的,這么凉呢!”
“大哥,快穿上!”
李景隆欲给邓镇披上衣服,却不想被对方的大手推开。
而后就听唰的一声,却是邓镇抽出李景隆后腰上的马刀。
咬着牙走到那些跪着的农汉中间,对准一人,当头一刀
“住手!”
朱标在马上皱眉,“要干啥?”
“我......”邓镇面目扭曲,“我.....”
“不可随意杀人!”
朱标微微摇头,“他们罪不至死!”
“可是,我憋屈呀.....”
邓镇跺脚,“少爷,我长這么大....沒這么憋屈過?”
“有啥憋屈的!”
李景隆忙给邓镇披上衣服,笑道,“您不是让庄子上的农户,請来吃饭了嗎?”
邓镇一愣,沒反应過来。
突然,他刚在胳膊底下夹着的干巴老头开口,“对对对,是来俺们庄子上吃饭的,铁锅炖大鹅呀!”
噼裡啪啦,外屋地的大灶台裡,木头棒子呼呼的烧着。
“一开始,爷的意思是调兵!”
原本属于七舅姥爷的炕桌,被朱标李景隆等人霸占了。
他们几個围坐在桌边,上面摆着酒菜。而七舅姥爷,则是跪在墙角,而且還要面对墙壁。
常茂给邓镇满上酒,“当时我說了,我說咱们這些人,自小兵书弓马,让一群乡下农汉给收拾了,以后還咋做人?”
“于是......我們整备兵器翻身上马。在进庄子之前,先后侦查了三次.....”
“毛头大哥!”
李景隆往嘴裡扔了個炒黄豆,开口打断常茂,“您這话說错了!”
常茂瞪眼,“哪错了?”
“当时是小弟我說要去调兵!”
李景隆纠正他,“是咱们少爷說,我等自幼读书习武,此等乡野刁民,不過土鸡瓦狗尔....”
說着,他给朱标倒上酒,“少爷,我說的对吧!”
朱标喝口酒,摸了下唇上短须。
瞥一眼常茂,虽沒說话,然眼神中的意味已是呼之欲出。
“你他娘的看看,人家二丫头多会說话?本太子什时候說调兵了?”
“其实呀,以前小弟就是纸上谈兵!”
李景隆继续道,“真抄家伙动手的时候身上還真有些哆嗦!多亏了咱们少爷....”
說着,李景隆举杯,对朱标道,“少爷,今儿是您指挥有方调动有度,身先士卒运筹帷幄,才有此大胜!!”
朱标举杯,“哈哈哈,你少拍马屁,這不算什么!哈哈哈!”
“啧,您這话就错了!”
李景隆正色道,“凡事都是由小见大!這要是在战场上,這就是大功一件呀!”
“而且您指挥的,還是我們這几头烂蒜!”
“您要是指挥的是当朝名将,老一辈子军侯,那岂不是战无不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标咧嘴,扔了几個黄豆进去,“說得太夸张了!”
“不夸张!”
李景隆摆手,而后叹口气,“哎!”
朱标斜眼,“你叹什么气?”
“您呀!”
李景隆摇头,“啧...就是耽误了!”說着,低声道,“您要是有领兵的机会,什么唐太宗,什么元世祖....跟您比,那就是....”
“那就是什么?”朱标接口道。
“麻绳绑豆腐....”李景隆道,“不值一提!”
啪
朱标一拍桌子,墙角跪着的七舅姥爷吓一哆嗦。
就听朱标低声道,“所以我常說,你们得给我长脸!以后出兵放马,我是沒机会了!但你们是我的手,我的眼睛,你们就是我,你们得多学多练呀!”
“呃...”
常茂邓镇对视一眼,忙点头,“是是是,您說的对!”
“哎......”
朱标忽然疑惑的看看四周,“曹泰呢?”
“外屋地!”
常茂喝口酒,“给寡妇烧火呢?”
给他们做饭的,正是在河岸上解小手的年轻寡妇。
二十多岁,算不得多好看,但就胜在丰腴二字。
而且跟城裡女人的丰腴還是两种丰腴。
丰儿不肥,身上的肉都结结实实的,看着就有弹性。
“呜呜!”
小寡妇守着锅台,炊烟之下不住的抹着眼泪。
曹泰坐在小凳子上,拿着個烧火棍,一边朝院子外头瞄,盯着那些被绑的农汉,一边乱捅灶坑中的火苗。
“大妹子,你哭啥呀?”
曹泰其实岁数比寡妇小,但臭不要脸的就叫人大妹子。
“别害怕,我們不是坏人!”
曹泰又低声道,“就哥哥我,前些日子,为了一個妹子出头,一拳打死一個贪官!”
說着,扬着砂锅大的拳头,“你不信!”
“呜呜呜...”寡妇不敢看他,只是哭。
“你看我胳膊上的肉,莫說人,牛都打死了!”曹泰起身,一手掐腰,一手露着肱二头肌。
“呜呜呜.....好汉哥,你要真不是坏人,你....”
寡妇捂着脸,“你把衣裳穿上呀!”
“我....”
曹泰坐下,“我這不是热嗎?守着锅台呢!妹子你不热?”
“呜呜呜.......”
寡妇忽的,趴在锅台上就哭。
“啧,咋了?你哭啥?我不枪尖你!”
曹泰吼道,“我真不枪尖你.....”
“我家就這三只鹅!”
寡妇哽咽道,“养了留着過年卖了换盐呢!”
曹泰一愣,“你...日子不好過?”
“寡妇家,就三分薄地.....咋能過好!”
那寡妇又哭道,“平日吃穿就是靠养着点小牲口....大牲口都养不起,沒东西喂....”
說着,突又悲从中来,再次无声落泪。
“你别哭,我就见不得女人哭!哎呀,你這一哭,我這心裡就好似被刀扎了....”
曹泰手足无措,“那啥....那啥.....”
“俺以后怎么见人呀?”
寡妇又哭道,“今日之后,十裡八乡俺都是個笑话了!”
“嗨!”
曹泰一拍大腿,背着手在地上猛的来回踱步。
“唾沫星子都能把俺淹死.....”
“那就不在呆了!天下大了去了,哪不能活?”
曹泰大声道,“再說你才二十多岁就守寡了,又這么苦!這鸟地方你不待也罢!”
“去外边活去,再找個爷们......生他十個八個儿子!”
“呜呜呜.....”
女人的哭声让曹泰心烦意乱,“你等着!”
說完,转身进屋。
“依小的看来,這些刁民吓唬一阵得了!”
炕桌边上,李景隆小声的跟朱标說话,“明儿走的时候,再给他们扔点钱,算是伤药费!”
“嗯嗯!”
朱标点头,“此言甚合吾意!”
忽的,李景隆感觉有人拍他肩膀。
回头一看笑道,“大鹅好了?”
“快了!”
曹泰說了一声,直接伸手插进李景隆怀中。
“哎哎!”
李景隆捂着腰,“干啥!”
“拿来吧你!”
唰,曹泰一把抢過钱袋子。
然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我.....”
炕桌边,几人都愣住了。
半晌,李景隆才反应過来,“你给我留点,你们几個身上都沒带钱,明儿喝西北风呀?”
曹泰走到外屋地,啪的一下,钱袋子拍在寡妇的大腿上,也顺势摸了一把。
“這....?”寡妇泪眼朦胧。
“拿着!”
曹泰正色道,“哥哥给你的!”
說着,叹口气,“明儿,跟我們一块走,然后进城...买個小院!”
說到此处,压低声音,“我知道,寡妇的日子难過!尤其是沒儿子的寡妇,你要真想過上太平日子,這地方你就不能待。不然你早晚,被人算计了!”
“哥,好汉哥!”
寡妇低声道,“你...咋這么明白?”
“因为....”
曹泰忽然一顿,“我娘也是寡妇!”
說着,叹口气,“当初我爹死的时候我還小呢!我族裡的人就来我家裡打秋风,還有人想侵占我家产....整天盯着我家库房,還有我家的田产....”
“還有人說风凉话,說我娘不回给我爹守着,我爹拿命换来的钱财,早晚是外人的....”
忽的,他眼眶一红。
而后指着屋内,炕桌上的朱标和常茂。
“我俩大哥....”
曹泰继续道,“带着人把我家那些亲戚暴揍一顿,吓得他们再也不敢打我家主意!”
“那個...坐中间那個!”
曹泰又指了下朱标,“他做主,让我继承了我爹的爵.....我爹留下的家业!”
“咦!”
寡妇擦擦眼泪,看了几眼,“他咋那么能耐呢?他看着也沒多大呀?”
說着,叹口气,“俺男人要是不死,也這么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