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偶见(2)
啪!
一個酒碗在桌上被直接拍碎,半边桌子重重的翘起,落下。
那把总干脆直接拎起酒坛子,咕噜咕噜的灌了几口,然后双眼通红,坐在那喘着牛气。
“娘的。老子早年也是跟着李大帅跟鞑子拼過命的好汉子,如今却要在這徐州,受這种鸟气!”
咕噜咕噜,那把总又灌了两大口,咬牙道,“若不是老子早已成家立业,今日哪怕這官不做了,去山上落草,也要直接抽刀剁了那鸟人!”
“大哥不可說胡话!”
边上,一名兵丁劝道,“李太师家的人,咱们可惹不起!”
瞬间,李景隆和朱标同时竖起了耳朵,然后同时对视一眼。
李太师?
大明朝的李太师,就只有一個人。
韩国公李善长!
“什么鸟太师?”
就听那把总继续骂道,“沒咱们這军汉打天下,他当個鸟太师!”
說着,继续不忿的骂道,“他家的船過境咱们徐州,咱们不敢查也就罢了,還让咱们的弟兄给他赶紧把河道清理开,让他们的船先行,也太跋扈了!拿咱们弟兄当他们家佃户使唤?”
“咱们动作慢了些,他们家那些狗仗人势的狗奴婢,還对着咱们指鼻子骂。我曹他奶奶的,老子還沒受過這种窝囊气!”
“大哥,也怪了!”
這时,另一名兵丁开口道,“以前他李家的船,吃水沒這么深呀?”
“這回装的是木料!”
那把总张嘴,咕噜咕噜把一坛子酒全灌下去,继续开口道,“說是李太师要在淮西定远老家盖宅子,专门派人去高丽那边找的好木料。”
“啧啧!”
又一名兵丁撇嘴道,“太师好威风,修宅子的木头都得是高丽的!”
“呵!”
那把总酒意上涌,斜眼道,“這算啥!俺听千户大人說過,李太师家修宅子的工匠,都是以前给皇上修皇宫的....”
“而且他们家宅子先前弄地基的时候,中都总管府還专门给调了五百兵過去当长工....”
“李善长.....不应该如此不智吧?”
“莫非是他家裡的人,打着他的名义?”
闻听此言,李景隆心中暗道一句,然后偷偷看了一眼朱标。
发现后者一直在慢條斯理的吃着烧鸡,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来。
“這些事,朱家爷俩不知道?”
李景隆心中又道,“小朱可能真不知道,毕竟锦衣卫现在還不听他的!但老朱必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忽然,李景隆就听身边的朱标小声的嘟囔一句,“出来带個小本本好了!”
“呵!”
李景隆心中笑出声,“标子,你也不用记!你老子那边關於李太师的黑材料,肯定早就厚厚一本了!”
但同时,他也心中警觉。
“一個人要想始终身居高位不出事,不但自己立身要正,而且還要约束好身边的人。”
“不然的话,可能沒被敌人给干掉,先让自己身边的人给害死了!”
“走吧!”
這时,朱标忽然丢了手中的食物,站起身来,淡淡的說道,“赶路!”
一行人沒有进城,而是绕過了徐州城,走乡野小路,继续出发。
大概是因为饭馆中的那一幕,连朱标在内,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兴致寡淡,再沒有刚出发时的那种,意气风发。
“太子爷,为何不进城呢?”
见队伍中沒人說话,李景隆开口道,“不是說,在徐州歇一天嗎?”
“沒心情!”
朱标轻轻的甩着马鞭,脸上露出几分讥讽来。
“其实臣以为,太子爷您也不必太過于挂怀!”
李景隆宽慰道,“何为权贵?自古以来权贵皆是如此!”
“我用得着你开导嗎?”
朱标白了李景隆一眼,“我心裡不是因为恰好撞见李太师家的威势难受,而是......”
话虽沒說完,但李景隆心中已猜到了朱标要說的下半句。
他之所以生气,并不在于這事。
而是在于李善长或者說李善长家族的不知收敛,還有....李善长的老糊涂!
”面子都是自己赚的呀!”
李景隆心中再次自省,暗中道,“给脸不要脸的后果就是.....自己把路走绝了!怪不得昨天标子跟我說,许多事到最后,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杀人!”
“孤...跟你们說!”
朱标忽然对着身边的侍卫们正色开口,且换了一個极其正式的自称。
他只有在要說正事的时候,才会自称为孤。
话音刚落,常茂曹泰韩勋等人,都在马背上正色倾听。
因出京的时候朱标觉得阵势太大,所以明面上只带了他们几個人。
“你们都是孤的身边人!”
“你们要脸面,孤给你们!”
“要前程,孤也给你们!”
“但是....”
朱标說着,手中的马鞭一個個的点過去,“都给孤记住一句话,干什么事,都要堂堂正正的,别给孤丢人!”
“喏!”
众人轰然应答。
其实這些人,谁都不傻!
他们心裡都清楚,李太师的家人在地方上這么霸道,丢的其实不是李太师的人。
丢的是,皇上的脸面!
一行人继续前行,眼看天色即将暗淡下来。
不远处,村落已清晰可见,空气之中飘荡着阵阵炊烟。
“晚上就在前边庄子上借宿一晚!”
朱标马鞭指着前方,随即看看众人,笑道,“都换一身衣裳吧,這一路奔波,浑身都是汗臭!”
“太子爷!”
曹泰指着前方小路旁,青山脚下,开口道,“哪有一條小河....要不咱们去洗洗?”
說着,摊手手,“不瞒你說,臣现在靴子裡黏糊糊的!”
“是的洗洗!”
常茂在旁笑道,“這厮的脚,本来就迎风三裡逆风三丈....”
“洗!”
朱标大手一挥。
留了一個人,在山坡上看着战马。
李景隆朱标常茂等就在河边脱了衣裳,然后噗通噗通一個個浪裡白條似的跳入水中。
哗啦!
李景隆抹了一把脸,天色已暗淡下来,远处灯火闪现,但河中的水還带着阳光的温度,温暖。
“噗!”
河看着窄,但水颇深。
朱标吐了一口水,笑道,“出宫来,就是来散心的!就该如此肆无忌惮.....”
“太子爷,要臣帮您擦背....”
李景隆說着,突然目光一愣。
“咋了?”
朱标顺着他目光看過去,低呼道,“我曹,有娘们?”
“哪呢?”
曹泰嗖的站起身,“哎哟,正朝這边来呢!”
众人看過去,就见远处小路上。
一個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扯着裤腰带一路小跑,正奔着他们這边河岸边上,半人高的草丛而来。
“她.....?”
李景隆眼珠转转,“是不是要解手?”
“坏了!”
朱标也道,“要是被她看着了,咱们就是登徒子了,說都說不清楚!”
话音刚落,就听噔噔噔一阵脚步。
却是那年轻的妇人越跑越快,她是在岸上,李景隆朱标等人是在水中,且被岸边的水草挡着。
而這妇人心急之下,也沒朝這边看。
“藏起来..咕噜咕噜.....”
朱标說着,捏着自己的鼻子,潜入水中。
其他众人,也感觉如此。
噔噔噔!
唰唰唰唰!
那年轻妇人跑到了半人高的草丛边,四处看了一眼,然后直接解开裤子,蹲下去。
哗啦啦啦
水中潜中的众人,就听岸边传来一阵澎湃之声。
“我曹....”
随后几人心中怒道,“她...对着河裡尿?”
李景隆心中一慌,拉着朱标缓缓从树中探头,就见岸边水中,水花翻涌,层次分明!
哗啦啦!
“哎呀哎呀,哎哟妈呀!”
岸边的女子惬意的发出声音,但随即目光陡然愣住。
就在她的身边,草丛之中,赫然扔着几件男人的衣裳還有靴子。
她诧异的拿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
哗啦!
却是河水之中,众人再也忍耐不住,噗噗的吐着口水起身。
常茂刚抹了水睁开眼,就看见眼前一阵白花花
“啊?”
那少妇大喊一声,提上裤子撒腿就跑,“非礼呀!”
“你别跑....”
曹泰大骂,“你個臭娘们!岸边你不尿,你往河裡呲...我呸....哕!”
“赶紧穿衣裳!”
朱标爬到岸边。
“太子爷,您沒喝....沒呲着....”
常茂气得话都說不利索了。
“沒事!”
朱标摆手道,“二丫头先拉着我起来了!這女子也是,那么大的地方不尿....”
正說着,他忽然一愣。
就听不远处的村庄已是敲锣打鼓,人声鼎沸,且有狗儿不住的嚎叫。
“来人那,抓淫贼呀!”
“有淫贼看了二傻子媳妇屁股啦!”
“老少爷们抄家伙呀.....”
“快快!”
李景隆大惊失色,套上衣服,喊道,“来人,牵马来!”
可是,战马都在远处山坡上,放马之人是韩勋,他似乎沒听清,還在回声,“啥?您說啥?”
“牵马....”
李景隆大喊。
就在這时,不远处的庄子之中,无数男人已经挥舞着锄头粪叉冲,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冲了出来。
“别喊了!二丫头快跑!”
朱标就穿了裤子靴子,拉着李景隆撒丫子就朝远处跑。
“哎哎哎!”
曹泰大喊,“等等我.......”
說着,噗通一声,却是沒踩实,一個狗吃屎跌在了草丛中!
然后迅速爬起,就穿了一只靴子,光着屁股甩着腚
正跑着,就感觉身边嗖的過去一股风。
却是常茂,嗖嗖嗖一阵狂飙。
“哎,毛头大哥,你别那么快?”
“抓淫贼呀!”
“抓着浸猪笼呀!”
一群乡下汉子,疯狂的追。
乡间的小道上,李景隆他们....疯狂的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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