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扑朔迷离 作者:未知 李维正赶到县衙,他准备直接找秦典史,不料衙役却告诉他,秦典史一早陪县老爷去凤阳了,他又赶到监狱,却得知父亲并沒有被收监,也就是說父亲被衙役抓走,却不知关在哪裡?他又问了几個衙役,皆說不知道此事。 他心中愈发地疑惑了,這裡面到底有什么猫腻,此刻李维正倒不急了,既然父亲沒有被收监,那就說明秋粮作假只是借口,裡面必然還藏有别的名堂。 他一直等到县衙收班,這才闪身躲在县衙附近的一條小巷裡,约莫過了一柱香時間,几個轿夫抬着一顶软轿从县衙的侧门走出,正向這边而来,這是县丞李淼回府了。 “二叔。”李维正拦住了轿子,“能找二叔說一句话嗎?” 轿帘拉开,露出李县丞圆滚滚的脸,他同情地看了一眼李维正,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李维正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停轿。” 轿子停下,李县丞钻出轿子,走到李维正面前道:“此案我确实爱莫能助,不仅如此,我還必须回避此案,所以我就不能带你到我府上了。” “請二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维正沉声问道。 “事情是這样,收了秋粮后,一部分還存在县仓裡,昨天县裡准备把這些粮食解去凤阳府,在搬运时却发现裡面竟有五袋谷麸,追查之下发现那個袋子竟是你父亲交的粮,事情很严重,所以知县大人下令抓人。” 說到這裡,李县丞连连摇头,痛心地說道:“我也沒想到李员外竟会做出這种事,哎!我与李员外有亲,此事恐怕也会影响我的官誉了。” “二叔不觉得其中有漏洞嗎?百姓交粮都要一一過秤,五袋谷麸,轻若羽毛,当时怎么可能不被发现,而且我父亲還有官府给了交粮证明。” “問題就是出在這裡。”李县丞长叹一声道:“若是一般百姓交粮当然要過秤,但你父亲年年是李家村交粮第一大户,他又是裡长,所以今年县裡就给了他免秤的优待,直接交粮入库,现在可好,谁也說不清了。” 李维正心中一沉,免秤与其說是一种优待,不如說是一個陷井,這样极容易被人陷害,不用說,父亲的粮食肯定是被人换了,他又急问道:“既然推定我父亲有罪,那为何不把他关进大牢裡,他现在又在哪裡?” “這個,此事和我无关,我要走了。”李县丞慌慌张张钻进轿子,大声命道:“抬轿!” “二叔!” “现在别叫我二叔,此事公事公办,我不会枉法,你要找,就找杨主簿去,這件案子是他在主抓。” 李维正冷冷地看着轿子走远,收钱时就像嘴上抹了蜜,可出事了却似鞋底擦了油,這就是李县丞這种官员的真实嘴脸。 李维正不由陷入沉思,三千贯钱、免秤优待、换粮、不收监关押,這些零零星星的线索串在一起,他仿佛看到了一個设计好的陷阱,交粮的時間是自己进县衙当差五天后,也就是說,這個陷阱在那时便挖好了,主抓此案之人是杨主簿,难道這件事是杨主簿一手策划?以报复自己夺了他小舅子的职位,很有可能。 可是,李维正還是觉得其中有疑点,那三千贯钱又该怎么解释,父亲是绝不会送钱给杨主簿,而且既然收了钱,应该无事才对,怎么反而像事情被闹大一样,這裡面又藏着什么玄机呢? 看来只有等秦典史明天回来后再說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李维正心事重重地返回了自己的住处,他开了门,却一眼看见院子裡蹲着一人,“是谁?”他厉声喝道。 “头儿,是我!”是王三豹的声音。 李维正松了一口气,沒好气道:“這么晚了,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裡做什么?” “我是为伯父被抓一事而来。” 李维正大吃了一惊,一步上前抓住他胳膊道:“你知道什么?” 王三豹向外看了看,低声道:“這裡說话不便,咱们到屋裡去說。” 李维正立刻开了门,将王三豹带进屋裡,他点亮了灯,立刻问道:“你說吧!” 王三豹沉吟一下便道:“這件事可能和县老爷有关。” ‘张知县?’李维正的脑海裡忽然闪過那位整天病怏怏,泡在药罐子裡的迷糊知县,他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這件事和张知县有关?” “因为去抓你父亲的人不是秦典史的手下捕快,而是张知县直管的那几個站班皂役。” 李维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想起了秦典史曾给自己說過,說自己以后会慢慢明白张知县的厉害,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就从自己进县衙开始,這個张知县就已经给父亲挖好了陷阱,自己其实应该想到的,他李维正进县衙得了這么個肥差,父亲只给李县丞和马师爷送了礼,他张知县怎么肯善罢甘休,他当然不会是善男信女,否则他全家喝西北风去,况且還要养两個师爷呢!钱从哪裡来? 既然是他手下站班皂役干的事,這件事和他张知县必然有直接关系了,难怪他一早要去凤阳,可是那三千贯钱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父亲给了张知县,而他又嫌少嗎?不可能,三千贯钱啊!市价可是七百两银子,這可以买多少地,坐赃六十两就被剥皮抽筋,为一個小小的差事他就收了七百两银子,怎么可能還嫌少,逻辑上不符啊!這裡面难道還有其他猫腻嗎? 李维正背着手走来走去,要想搞清這裡面的名堂,必须要见到父亲,想到這,他又回头试探着问道:“豹子,你知道我父亲关在哪裡嗎?” “我当然知道!”王三豹忽然笑了,笑得是那么得意。 李维正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王三豹居然知道,他欣喜若狂,连忙问道:“我父亲关在哪裡?” “就在城东的城隍庙裡,头儿来的時間短不知道,那裡名义上是县裡关押欠粮不交者的地方,但实际上是张知县为了敲诈伯父這样有油水的人而设,收了监就不好放了,所以就暂时关在城隍庙,拿钱来就放人,看守衙役中有我的内弟,我可以带头儿去,趁晚上见见伯父。” “那咱们這就走。”李维正有些急不可耐了。 “再等一等。”王三豹制止住了他的急躁,“现在還是两人当班,等到子时以后就只剩我内弟一人,我們那时再去比较好。” 李维正听他說得有道理,便慢慢冷静下来,他喝了一口水,忽然瞥了王三豹一眼,笑问道:“你为何要帮我,你也知道我這個差事最多還有两個月的混头,先聲明,我可沒有好处给你。” 王三豹低头不语,慢慢地他的脸竟变得通红,他抬起头直视着李维正道:“我不是要你什么报答,我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做衙役也是为了更方便敲诈勒索,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却佩服那些真正为官清廉的人,這几個月我們都看在眼裡,你至少回绝了上千贯钱的好处,自己分文不拿,却又能体恤我們养家糊口的难处,既坚持原则,又不是书呆子,這样人我還是第一次碰到,所以我才会发自内心地尊重你,我已感觉到,你绝不是一個普通人,你是一個能做大事之人,因为只有做大事之人才能抵御住钱的诱惑。” 李维正见他說的真诚,心中也不由有些感动,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其实我有时也喜歡贪点小便宜,比如這座房子,租金竟只要三百文,据我所知,别处象這样的房子最少也要八百文,這可不就是利用职务谋私嗎?說实话,房东若只要一百文的话,我会更高兴。” 王三豹忽然嘿嘿一笑,“你以为你占便宜了嗎?前一任房客的租金可真的就只要一百文,收你三百文是因为還要管你一顿晚饭。” 李维正愕然,“這是为什么?” “因为這间屋子吊死過人,就在你的头顶上。” 求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