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737節

作者:未知
馬上就要夜幕降臨,戰鬥依然沒有結束的跡象,哈里·蘇丹的攻城部隊卻已經疲憊不堪了。 在夕陽的餘暉下,哈里·蘇丹下令撤軍,除了遊弋在棱堡外防止明軍縋城而出,摧毀下面沙袋緩坡的騎兵外,其餘全都撤回了營地。 他騎着戰馬,緩緩地離開了那座讓他束手無策的堡壘,背影在只剩下一抹紅色的夕陽的照耀下,顯得那麼孤獨和無奈。 他看了看手裏部下摳出來的灰色混凝土碎片,自嘲今天倒也不是一無所獲,因爲通過攻城車的掩護,他們已經挖掘到了棱堡最前面的鋼筋部分。 可惜,面對這些堅硬的鋼,哪怕是再鋒利的大馬士革彎刀,都無可奈何,埋在混凝土裏面,就算是大錘也敲不彎多少。 眼前的這些棱堡,已經成爲了哈里·蘇丹軍中絕大多數士兵的夢魘。 哈密衛的北面就是兩座山脈,山脈中間有河流湖泊,哈密衛本身也建立在擁有獨立水源的要道上,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天然地形條件極爲優越。 哈密衛很難啃,但哈里·蘇丹率軍繞過去肯定是不行的,因爲這裏就掐着要道,他繞過去了,後面的補給部隊怎麼辦?沒有大量兵力護送,明軍一襲擊一個準。 而且繞開了哈密衛,西北走廊這麼多衛,他能都繞過去嗎?都繞過去怎麼補給?這時候又沒有空投,沒喫的只能喝本地特產西北風頂餓了。 除了這些當下的問題,讓他煩心的,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問題。 哈里·蘇丹坐在營帳中,燈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粗糙的布簾上,如同一隻困獸在掙扎。 他看着手裏的信,眼神深邃而沉重,彷彿承載着無盡的憂慮。 因爲這封信上寫的東西,如同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爺爺帖木兒大汗身體有恙。 這個消息對於哈里·蘇丹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帖木兒大汗是他的精神支柱,也是整個遠征大軍的靈魂,如今,大汗的身體狀況堪憂,這不僅僅是對哈里個人的打擊,更是對整個軍隊的打擊。 這次遠征就是帖木兒憑藉一己之力推動的,而如果大汗身體有恙這個消息傳出去,那麼前鋒軍肯定無心攻城了。 哈里·蘇丹感到一陣無力,他彷彿看到了遠方的爺爺,他的心中充滿了愧疚和自責,作爲孫子,他未能在大汗身邊盡孝;作爲前鋒,他未能攻下眼前的堡壘,爲大軍開闢道路。 這時,馬穆魯克王朝進貢的黑珍珠掀開了他的帳篷簾子,擔憂地看着他:“殿下,你還好嗎?” 哈里·蘇丹失去了往日對她的溫柔,下意識地用手遮住密信,然後蹙眉不耐道:“你先出去,我要自己靜一靜。” 黑珍珠很聽話,放下手中托盤的食物安靜地走了出去。 他閉上了眼睛,雙手緊握成拳,彷彿在尋找着某些力量。 哈里·蘇丹坐在靜謐的營帳之中,心頭的憂慮如潮水般翻涌,無法平息,他的思緒在兩種恐懼之間徘徊:一是擔心爺爺的病情如果無法好轉,那麼他的兄弟哈里勒會趁他在前線征戰之際,暗中謀奪大汗之位;二是憂慮如果爺爺的病情好轉,看到對哈密衛的進攻毫無進展,會責備他攻城不力,一怒之下撤銷他先鋒的職位。 哈里·蘇丹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哈里勒狡黠的面孔和爺爺嚴厲的眼神,這兩種形象交織在一起,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他知道,無論哪一種情況發生,對他來說都是巨大的打擊。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其實哈里·蘇丹很清楚,現在最關鍵的是要保持冷靜,不能被這些擔憂所左右,很快他開始思考對策,如何在這場政治和軍事的雙重危機中保全自己。 哈里·蘇丹的手上有三萬五千先鋒軍,加上別失八里和附近蒙古、畏兀兒等部落的僕從軍,則有近五萬人,雖然打了二十多天的哈密衛,但因爲刻意驅使僕從軍和輔兵攻城,再加上哈密衛的棱堡無法展開太多兵力的原因,他麾下的帖木兒汗國精銳並沒有損失多少,其中最精銳的騎兵部隊更是幾乎毫髮無損。 因此,無論是什麼狀況,哈里·蘇丹都自信自己自保沒有問題,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兩個,爺爺去世了他扯旗造反,或者爺爺沒去世他被撤職回去等新的差遣。 既然如此,那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要加強與後方的聯繫,確保自己能夠第一時間好吧,遠征大軍主力現在剛從錫爾河出發,離他還有足足兩千裏地那麼遠,哪怕是第一時間得到的消息,也得小十天了。 但無論如何,他都得掌握大汗的病情和中軍內的動態,哈里·蘇丹決定派出最信任的信使,攜帶他的親筆信返回中軍,向他在中軍的心腹們傳達他的意圖和擔憂,讓他們密切關注局勢的變化。 同時,哈里·蘇丹也必須在前線有所作爲,這樣要是爺爺病情好轉,也能有個交代,他想了想,決定還是要召集將領們繼續商議制定攻城策略,採取更加靈活多變的進攻方式,以期能夠儘快攻破這座頑固的堡壘。 當哈里·蘇丹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的眼神已經變得堅定而明亮,他站了起來走出了營帳,外面的夜空繁星點點,彷彿在爲他指明方向。 —————— “五星錯行,血光之災啊。” 傅安看着天空有些擔憂,因爲出使路程漫長,經常需要星星來幫助校準大致位置,所以傅安也學了些星象,但最近的星象都不是什麼好徵兆。 傅安身爲大明特使,卻被扣押於帖木兒汗國內多年,每一天都像是在黑暗中孤獨地徘徊,渴望着重見天日的那一刻。 而今天,傅安等到了轉機。 帖木兒病得愈發嚴重了,高燒始終不退,草原巫醫、西歐放血醫生、埃及祭祀能想到的辦法都上陣了,還是沒用。 皇孫哈里勒出現在了傅安的囚室前,讓自己的親衛幫助他化妝成蒙古人然後被裹挾着逃出營地。 若是帖木兒病情好轉了,哈里勒也有辦法將這一切說成是傅安自己趁亂逃走的。 當夜幕降臨,帖木兒汗國的遠征軍營地陷入一片死寂時,傅安的內心卻充滿了激動和期待。 在哈里勒親衛的帶領下,悄然離開了大營,憑藉着假身份令牌繞過重重關卡,向着東方也就是大明的方向奔去。 傅安的心跳如鼓點般急促而有力,每一下都彷彿在訴說着內心的狂喜和期待。 他把自己的舊官袍藏在包袱裏,用繩子系在肚子上,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緊緊地策馬跟隨着哈里勒親衛。 從帖木兒遠征大軍,一直到沙州衛,兩千五百里的距離,傅安晝伏夜出,足足走了快一個月,而傅安抵達沙州衛的時間,跟哈里·蘇丹派出的信使抵達中軍的時間是差不多的。 “什麼人?” 明軍的邊軍將領大聲地質問着,而哈利勒的親衛們則緊緊地護着傅安,手中的刀槍閃爍着寒光。 傅安大聲答道:“我是禮科都給事中傅安,洪武二十八年出使帖木兒汗國被扣留至今!” 邊關的夜風凜冽,帶着戈壁的蒼涼和肅殺,傅安站在大明的棱堡前,換上了他那破舊但漿洗縫補乾淨的官袍,他的官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卻掩不住他眼中的堅定和急切。 “傅安?” 明軍將領保持了高度的警惕,只允許傅安自己坐筐上來,以免被人詐城,畢竟帖木兒汗國的先鋒軍攻打了哈密衛這麼久,誰知道會不會因爲打不下哈密衛,轉頭來沙州衛騙取他們的信任,繼而詐開城門。 這位將領很清楚,他們這些在西北走廊的衛所堡壘,都是用來消耗帖木兒遠征大軍兵鋒銳氣的棋子,宋晟所率領能夠野戰的機動兵力是不會輕易調動的,他也怕即便不是詐城,這也可能是帖木兒汗國的計策,目的就是爲了引蛇出洞,把明軍在甘肅鎮不多的機動兵力引誘出來殲滅,這樣沒有了機動兵力的威懾,帖木兒汗國的前鋒軍哪怕啃不動棱堡,也可以爲所欲爲地行動了。 傅安深吸一口氣,對着那位面容嚴峻的邊軍將領說道:“我有機密情報,必須當面彙報給西寧侯宋晟。” 邊軍將領打量着傅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看清楚了城下這羣衣着異樣、風塵僕僕的人馬,心中難免有些將信將疑。 畢竟,在這個敏感的時刻,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 他沉聲問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伱的身份和你所說的話?” 傅安早有準備,他從懷中掏出自己的憑證,遞給了邊軍將領。 邊軍將領接過憑證,仔細端詳了片刻,又擡頭看了看傅安那鎮定自若的神情,心中的疑慮稍稍減輕了一些,不過他很清楚這件事事關重大,不能僅靠憑證就輕易做出判斷。 “這些異族人是怎麼回事?” “他們是護送我逃出來的,帖木兒汗國有貴人想要借我之口與西寧侯說一些事情。” 邊軍將領揮了揮手,下令手下將傅安一行人暫且安置在軍營之中,嚴加看守,同時派人去通知甘肅總兵官宋晟,必須宋晟親自確認這位特使的身份和所攜帶的情報是否屬實,才能做出下一步的決策。 傅安被領進了沙州衛一間簡陋的營房,雖然環境艱苦,但他的心中卻充滿了希望,他已經邁出了重返大明的第一步,只要能夠見到西寧侯宋晟,他就有機會將那些機密情報呈遞上去,爲這場關乎大明安危的國戰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很快,傅安就被單獨帶着去見宋晟。 在歷經重重艱險,終於在肅州衛見到宋晟的那一刻,傅安的心情猶如翻涌的江海,難以平復,他看着眼前這位威嚴而沉穩的將軍,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激動和感慨。 宋晟是鳳陽人,朱元璋的老鄉,跟腳很正的淮西勳貴,早年隨父兄投奔紅巾軍,參與抗元起義,累功至天寧翼元帥、總兵官等職,在大明建立後,歷任武德將軍、懷遠將軍、龍虎將軍,輾轉福建、江西、大同、陝西等地,不過這些地方都沒能留住他,跟他羈絆最深的就是甘肅。 宋晟自洪武十二年起出鎮甘肅,抵禦北元及別失八里的進犯,並曾經隨大將藍玉遠征罕東,使明朝軍威遠播至西域。 洪武二十九年曾經短暫地南下討平廣西諸苗叛亂,到了洪武三十一年的時候還跟隨燕王朱棣一次出過一次塞,雙方交情相當不錯,在建文帝朱允炆即位後,大約是朱允炆不敢用他來帶兵打朱棣,所以又給他派去了甘肅。 靖難之役結束後,宋晟入朝覲見,被朱棣改授爲後軍都督府左都督,旋即以平羌將軍再鎮甘肅,賜號推誠輔運宣忠效力武臣,封西寧侯,更是把兩個女兒嫁給了宋晟的兩個兒子,恩寵可見一斑。 宋晟也沒有辜負朱棣的信任,得知帖木兒的遠征大軍極有可能來進攻大明以後,這兩年兢兢業業地修築工事、囤積物資、整訓軍隊,把甘肅鎮爲數不多的資源都調配的井井有條,讓各衛人馬各司其職,並且給各衛不厭其煩地做思想工作,告訴他們要堅定守住自己的城池堡壘,只要堅定守住把帖木兒遠征軍的銳氣挫傷、補給大耗,皇帝就會帶着大明的主力野戰兵團前來解圍,到時候中心開花,是一定有辦法戰勝帖木兒汗國的。 宋晟的面容剛毅,眼神深邃,緊緊地盯着傅安,彷彿能洞穿一切僞裝,他的身上散發着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讓傅安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 但同時,他也敏銳地從宋晟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溫和與關切,這讓他倍感親切和安慰。 “傅都給事中,我記得你。” 已經是倉頭老將的宋晟開口說道:“洪武二十六年二月,置陝西行都指揮使司所屬經歷、斷事二司用以處置甘肅軍務,八月,太祖高皇帝命當時還是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的我署理陝西行都指揮使司事,而直到洪武二十九年我才南下廣西與韓觀一同討平苗亂,洪武二十八年你出塞的時候,我曾爲你置酒宴壯行,當年還曾笑你這是西出陽關無故人,沒想到竟然一語成讖.是我的罪過了。” 宋晟還記得自己! 而接下來對方的話,更是讓傅安感動不已。 “本侯作爲甘肅鎮總兵,歡迎我朝蘇武的歸來。” 傅安覺得,自己多年的艱辛和努力,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回報。 他不僅成功逃離了帖木兒汗國的囚禁,還將重要的情報帶回了大明,爲大明的安危貢獻了自己的一份力量,這份成就感和自豪感,讓他的心情格外愉悅和振奮。 然而跟傅安不同,當宋晟見到傅安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同樣是複雜而深沉的。 首先他感到的是一種難以言表的驚喜,作爲甘肅總兵官、平羌將軍,他其實通過各種消息渠道隱約傅安作爲大明特使被帖木兒汗國扣押多年的情況,他曾多次派人打探傅安的消息,但都未能得到確切的情報,因此當傅安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感到非常意外和高興。 其次,宋晟對傅安的歸來充滿了期待,宋晟很清楚地知道,傅安在帖木兒汗國被扣押了那麼多年,必然掌握着許多大明不知道也不可能得到的重要情報和信息,這些情報和信息對於大明現在的決策來說具有極高的價值,甚至可能影響到整個戰略,故此宋晟可謂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從傅安口中瞭解到這些情報。 然而在期待之餘,宋晟也感到了一絲夾雜着憂慮的警惕。 像是宋晟這種位置的將領,無論作什麼事情都是謹慎的,而對於任何情報,都會本能地先質疑再相信。 宋晟知道傅安能夠成功逃離帖木兒汗國並回到大明,必然經歷了無數的艱險和困難,但這同樣也意味着,在漫長的關押期間裏,傅安也很可能被帖木兒汗國所策反了,如果傅安已經被策反,那麼這時候他回到大明,就變得相當微妙了。 這世界上,真有這麼巧的事情? 因此,宋晟肯定要小心謹慎地處理傅安帶回來的情報,以免給大明的整體戰略帶來不必要的損失。 傅安站在宋晟面前,他的心情雖然激動,但語氣卻異常平穩,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謂是每一個字都至關重要。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將前因後果挑重點說與宋晟聽。 “.宋將軍,這些情報對於大明安危意義非凡,還請您重視,如果可行的話派人與我一同呈報給朝廷。” 傅安的話語簡潔而有力,每一個字都透露出他對大明的忠誠和對使命的執着。 宋晟聽完傅安的彙報後,他的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的目光在傅安身上來回打量,彷彿在重新審視這位歷經磨難的大明特使。 過了好一會兒,宋晟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傅都給事中一路辛苦,你帶回的這些情報無比寶貴的。” 宋晟的話語中充滿了對傅安的讚賞,他深知傅安能夠在異國他鄉堅守使命,不受帖木兒汗國威逼利誘和各種折磨的影響,最後歷經千辛萬苦回到大明,這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毅力。 而傅安帶回的情報如果屬實的話,更是對大明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 他站起身來,走到傅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道:“傅都給事中,你帶回的情報關於帖木兒的遠征計劃,對於大明來說極爲重要。我也不瞞你,陛下對此事高度重視,已經親自帶領十幾萬大軍從北方回來,囤駐在了關中,以應對帖木兒汗國的戰爭威脅。” 實際上,朱棣結束了北征後,就已經以潼關爲中心,把主力集中在了陝西、山西、河南的交界地帶,這裏是大明的地理中心,無論是應對帖木兒汗國的遠征還是其他什麼情況,都是恰當的。 同時,四川、湖北等地的糧食也都已經運輸到位,以確保戰時的物資供應。 “現在形勢緊迫,每一刻都可能發生變化,我派人護送你立即出發前往西安,親自向陛下呈報你的情報,並詳細彙報你在帖木兒汗國所瞭解到的一切。” 宋晟的話語中充滿了對傅安的信任,傅安作爲直接遊歷過帖木兒汗國的人,他所掌握的情報和見解對於大明來說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所以他希望傅安能夠儘快將這些寶貴的信息呈報給朱棣,爲大明的戰略決策提供有力的支持。 但宋晟並非毫無保留,他在讓傅安稍微歇息後,提筆寫了一封密摺,密摺裏宋晟陳述了他的擔憂,派親兵快馬加鞭,將密摺先送給皇帝。 而就在傅安繼續奔波前往西安的時候,哈里·蘇丹也收到了來自中軍的消息。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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