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国师 第27节 作者:未知 自己总不可能根据姜星火的一番话,来决定大明未来的储君吧。 更何况,朱棣进一步深思,如果他以为姜星火不知道他和老二的身份,所以才跟他们讲這番话。 那么有沒有可能,姜星火知道他和老二的身份,并且试图通過影响他的方式,把老二立为储君,這样姜星火就能实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毕竟,老二這种铁憨憨,别看平时瞧不上文人。 但一旦老二认准了姜星火当老师,可比老大容易被人影响。 退一步讲,哪怕是从判断上来分析,如果說之前在诏狱听课,姜星火所說的东西都是有理有据的,那么關於未来的预测,则是压根就无法驗證真伪的事情。 因此,朱棣必须知道關於未来“土木堡之变”的前因后果,才能确定姜星火是否在說谎。 毕竟,這样一個重要事件,涉及到无数的人和事,如果全靠谎言,是很难编的圆的。 本就不太相信的李景隆显然也想到了這一点,得到朱棣的眼神暗示后,李景隆继续问了下去。 “第三個問題,未来发生的‘土木堡之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38章 天下之重,一肩当之! 姜星火略微回忆了一下,穿越前作为大学讲师,他对自己的专业课以及帮其他老师代课时进行的备课,记忆都相当清晰,并沒有因为数次穿越而模糊。 “這次就不設置答案来選擇了。”姜星火缓缓开口說道:“要从头說起,朱祁镇幼年登基,主少国疑,但有太后与三杨内阁扶持,大明的国势還算平稳。” 朱棣微微眯起了眼睛,“三杨内阁”,现在内阁有杨荣和杨士奇,另一杨会是谁? 忽然,一個人的名字出现在朱棣脑海中,与杨荣同年中进士的翰林编修杨溥。 或许,這也是個难得的人才,自己稍后需要留意一番。 “但随着三杨的老去,生长在深宫中被压抑了很久朱祁镇,越发渴望亲自行使皇帝的权力,证明自己是跟父亲和曾祖父一样英武的皇帝。于是在他亲政的几年后,终于等到了這样一個‘机会’。” 闻言,李景隆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朱棣。 “朱祁镇”肯定就是朱棣還未出生的亲曾孙,這样听起来,不禁有一些如听天书一般的新鲜感觉。 毕竟,自古以来从来沒有人能准确地预测未来。 而朱棣這么信姜星火,如果姜星火的预言是真的,恐怕那么他李景隆也有幸成为亲耳聆听未来的人了。 而朱棣的心思,则更为细腻一些。 幼年登基到亲政,应该有十多年的時間,而结合三杨的年龄,以及朱元璋留下的“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族谱,那么這個“朱祁镇”肯定是自己的亲曾孙。 但为何姜星火說“跟父亲和曾祖父一样英武的皇帝”呢? 這句话唯一能推导的结论就是,未来继承皇位的,是自己的大儿子朱高炽,而朱祁镇的父亲是朱瞻基。 否则如果是二儿子朱高煦继承皇位,那么至少应该是“跟祖父和曾祖父一样英武的皇帝”,不应该跳過朱高煦。 所以,姜星火依然有可能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在诱导自己,暗示大皇子登基后的坏结局,从而让自己選擇二皇子登基。 這一切依然有可能是姜星火编织出来的故事,朱棣如此想到。 “正统十四年,瓦剌自甘州、大同、宣府、辽东四路寇边,其中大同和宣府为瓦剌主力一分为二。” “为救援宣大两镇,朱祁镇不顾满朝文武反对,在太监王振的怂恿下,率京师三大营御驾亲征,诸勋贵与大臣随征。” “在两天的准备后,连同辅兵与勋贵大臣在内的十七万人,号称五十万,自北京经居庸关,前往宣府,继而增援大同。” 李景隆忽然出声:“等等!” 姜星火停止了讲述,看向了一身红袍的曹公子。 “你說准备了几天?” “两天,這应该還是往多了說的正统十四年七月十四日决定亲征,十五日下令皇弟留守北京,十六日开拔。战兵每人赐银一两、胖袄裤各一件、鞋二双、军粮炒麦三斗、每三人给驴一头为负辎重,把总都指挥人加赐钞五百贯。” 李景隆跟朱棣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出现的不是惊骇,而是荒谬! 哪怕最喜歡纸上谈兵的李景隆都有些感慨。 但凡读過一本兵书,也干不出来這事啊! 世上哪有准备两天,就能准备出共二十万大军使用的后勤补给出来? 更何况,行军哨骑、沿途兵站、征召民夫、行军次序,哪個不需要時間来筹划? 李景隆有些自嘲地想着,怪不得,在這位“明堡宗”面前,他李景隆都能被衬托成知兵的.最起码李景隆還是熟读兵书,知道怎么调度数十万大军的衣食住行,在行军扎营时是個合格的将军,只是打仗跟同时代的名将们比很拉胯,人又怕死而已。 在朱棣心中,這一仗从开始前,怕是就已经输了一大半了。 姜星火随后的讲述,更是驗證了朱棣的這個想法。 而姜星火讲述的详细程度,更是让朱棣对自己之前的设想,起了怀疑。 “十六日到唐家岭,十七日到龙虎台,十九日過居庸关,二十三日到宣府,当日风雨大作,十余万大军缺少雨具帐篷粮食。于是诸勋贵大臣跪請還京,进言‘虏势如此,不可复前,倘有疏虞,陷天子于草莽’,太监王振怒斥‘设若有此,亦天命也’便回了帐篷,诸勋贵大臣跪到天亮见不到皇帝,于是散去。” 听到這裡,朱棣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朱棣仿佛亲眼看到了十多万好儿郎,在皇帝的命令下,顶着夏日的暴雨,经宣府前往大同。 他们腹中饥饿,却不得不趟着泥泞的土路艰难前行,沒有雨具和帐篷,军营中的士卒开始大面积地着凉发热。 疾病和糟糕的补给,让這支大军变得无比虚弱,不堪一击。 “瓦剌部并不知明军虚实,见十余万大军来源,退至大同以北观望。” “大军行至白登山西北,见边军尸横遍野,军心再一次遭受重创,随后给大同留下少量兵马,大军开始返程。” “本欲从山西紫荆关走南路返回北京,但最终决定,自北路原路返回。” 李景隆不解问道:“为什么?” “因为太监王振是蔚州人,怕大军经過家乡踩踏禾苗。” 朱棣终于忍耐不住,重重地一拳砸在了画船的墙壁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该杀!” 看着发红的拳头,朱棣似乎只有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裡好受一些。 同时,朱棣的心底记下了蔚州王振這個名字。 朱棣已经决定,派锦衣卫专门监视,在未来的数十年内只要蔚州出现王振這個人,就秘密诛杀! 姜星火的讲述仍在继续:“瓦剌部哨骑沿途觑见明军虚实,于是沿途衔尾而至,昼夜袭扰。大军行至土木堡,地高无水,掘井二丈不得水,最后人马饥渴,瓦剌部总攻,全军覆沒。” 话音落下。 沉默! 空气中的凝滞让李景隆几乎喘不過气来。 朱棣的脸色已然阴沉到极点。 李景隆很清楚,這是朱棣愤怒到极致时的表现。 而无论是李景隆還是朱棣,此时也都意识到,姜星火所推演的未来,无论是否是真的,但最起码這個過程,无论是决策的动机、明军的数量、沿途的行进速度与地点,都沒有任何值得推敲怀疑的地方。 土木堡。 朱棣想起了那個怀来城东的堡垒。 那裡的地形,确实跟姜星火所說,分毫不差! 而姜星火从未跨過长江,如何能知道在遥远的帝国北方,边防线上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小堡垒,地形是怎样的? 朱棣的内心,已经开始极度动摇了。 或许,這就是未来! 朱棣深深地喘了口气,他的声音,甚至出现了微不可查的颤抖。 “所以,京师空虚的大明,被迫南迁了嗎?” “沒有。” 姜星火摇了摇头,說道:“有一個人站了出来。” “谁?” “兵部尚书于谦言,南迁者,可斩也!” “随后招募民兵,整缮器甲,分遣诸将守九门,迁徙附郭居民入城,调配通州积粮。” “上言,军旅之事,臣身当之,不效则治臣罪。” 莫名地,李景隆忽然想起了《出师表》裡的一句话,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 天下之重,一肩当之! 念及至此,不知怎地,就连他這种素来懦弱无耻的人,都有些触动。 一时竟是眼眶有些湿了。 第39章 朱棣:朕绝不允许,于谦再被冤杀! “瓦剌部十余万骑,破紫荆关大举而入,包围北京。” “后来呢?” 朱棣忍不住发声追问。 听到這裡,朱棣哪怕知道了明军在未来一定击退了瓦剌部,守住了北京城,他還是想听下去。 不仅是這段尚未发生的‘歷史’過于惊心动魄,過于令他牵挂。 更重要地是,朱棣已经通過诸多军事上的细节,隐隐断定,之前自己的推测恐怕是错误的,這些细节佐证了,姜星火所說的未来,有极大概率是真的会发生的。 姜星火看了一眼面前這位扶刀昂然而立的壮年校尉,只见其人身上的杀气,不自觉间都要溢了出来,是真的百战余生磨出来的杀气,无形无质,但又真实存在。 在他含着煞气的眼眸中,在扶着刀满是疤痕的手上,在昂首顾盼间的英雄气裡。 姜星火收回了对這位“燕破虏”校尉的探寻目光,对方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讲述的未来中了,姜星火沒有吊人胃口的习惯,他继续讲了下去。 “军中宿将建议收敛兵马坚壁清野,使瓦剌部师老兵疲,自然退却。”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