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能打能說
临走前,林泰来又去了趟关署,拜访浒墅关税使王之都。
林泰来问道:“苏州城迎来文坛盛会,王公您不去参加?”
并沒人邀請的王之都冷哼道:“本官守关有责,不敢擅离,比不得那些富贵闲人和浪荡书生。”
林泰来就顺着往下說:“确如王公所言,我們這裡的风气太差了!
一個大点的文会就惹得蜂蝶乱舞,就连金陵那边的人也蜂拥而至。
在下這样的义士有心杀一杀這股歪风邪气,在此拦截南京那帮子狂蜂浪蝶,沒想到一时大意,還是漏掉了几個人。”
王之都:“......”
槽点太多,话不知从何接起,真当是他王之都是瞎子聋子?
一人力战金陵十二钗的前两名,最大的那只狂蜂浪蝶难道不是林教授你自己?
而且现在王税使已经知道,当初林教授那句“在下办事从来不用太多人”是什么意思了。
就算是文学才华足以纵横文坛,也是個文坛打手!
林泰来继续說:“虽然王公你這样的高古之士,并不屑于追逐俗流。
但我认为,王公也有必要在苏州城亮個字号,让所有人都不能忽视你的威严!”
王之都摇摇头說:“我一個浒墅关税使怎么能去苏州城胡乱生事......真的有法子?”
林泰来拍着胸大肌說:“只要王公给在下开一张关署的牌票,并给吴县县衙写個借人办事的行文即可!
在下乃是吴县县衙书手,关署借人办事完全沒問題!在下包管王公名震苏州城!”
所谓牌票就是衙门开给差役的办事凭证,一事一张牌票,盖有衙门大印。手裡有牌票的衙役出去办事,才算是合法的。
王之都乃是朝廷委派的直属官员,跟地方府县互不统属,地方府县再乱也碍不到他。
所以考虑了一会儿后,沒有忍住“名震苏州城”的诱惑,就答应了下来,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
然后就给林泰来开了一张办某事牌票,又行文到吴县,暂借书手林泰来办事云云。
林教授如此就从浒墅关上了船,长驱二三十裡水程,下午来到阊门外的上塘。
位于上塘街的校书公所,总管徐元景又送了一批客人,正坐在前堂,长吁短叹生着闷气。
忽然有杂役来禀报道:“林教授回来了,正在二门外!”
徐元景闻言就拍案喝道:“把他给我......請进来!”
林泰来龙行虎步迈进了堂内,随便抱個拳,然后落了座。
随即林泰来惊诧的问道:“总管你的脸上怎么了?为何有一片乌青?
莫非是有人对你动手了?到底是谁如此大胆!要知道连我都沒打過你!
总管不妨說出凶手,或许在下可以代为出气!”
徐元景带着一肚子气答道:“是张幼于打的!烦請你快去找他打回来!”
林泰来装傻說:“张幼于虽然疯癫,但也不止于此吧?”
徐总管愤然說:“让你去赶人,沒让你干别的!张幼于又不敢找你,就迁怒我!别說废话,你敢不敢替我打回来!”
林泰来摇了摇头,“那就算了,把人绿完了后還去打人,那就太变态了,西门大官人才能干這种事。”
徐总管冷笑着讽刺說:“怎么?我看你還是沒胆量!”
林泰来解释說:“也不是說不敢,在下毕竟是個讲究道义的人。
行走江湖谨记远离老、残、妇、孺四种人,原则上都不能打!”
“老、残、妇、孺,還有個妇字!你远离了嗎?”徐总管越說越气,“你知道不知道,全苏州城同行都在骂你!”
林泰来很无所谓的答话說:“說的她们好像之前不骂我似的,但彼辈不念大恩大德,对我也太忘恩负义了!”
徐总管恍惚间,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林泰来拍案大喝道:“若无我镇守浒关,不知金陵要有多少美人进入苏州城!
最少也是十二钗毕至!十二钗之外,更是不知有多少欲成名之姬!’
如今十二钗才进来了三個而已,而且最强的第一和第二,都被我御于门外,送回了金陵!
如此战果,回归后遭受的却是责难,简直令功臣寒心!
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多做多错,不做不错!”
徐元景作为校书公所总管,嘴上功夫肯定不差,但此时居然說不過林泰来。
又能打又能說,简直沒天理!
林泰来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說:“本来想着知会你一声,我回苏州城,就是为了把十二钗裡那三條漏網之鱼都拾掇了。
但既然同行都觉得我沒用,那我就走了,這個客座文学教授不做也罢,告辞!”
徐元景立即蹦了起来,伸手叫道:“林教授請留步!”
林泰来转過身来,冷酷的說:“一炷香時間内,我要那三條漏網之鱼的全部资料!
我要让這三條未经我考察,就敢偷渡进苏州城的美人鱼知道,什么叫文学!”
事情本来对林教授不算大,无非就是三個名妓来苏州城走穴。
但偷渡成功這個行为本身,却关系到林教授在江湖上的脸面和威信。
从校书公所出来后,林泰来就转到南濠街,来到“军师”高长江說书的茶舍。
目前试用期沒薪资,社团事务又不多,高长江還在兼职說书。
林泰来刚进茶舍,就见高长江坐在台上,眉飞色舞的对听众讲道:
“說时迟那时快,林教授打了金陵十二钗的首席马湘兰后,又要三打赵彩姬,此人乃是十二钗中的第二,单论风情更胜马湘兰!
有诗赞曰,金鞭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一二娇!林教授此举,大长了我們苏州城男人的脸面!”
底下就有听众叫道:“明明是绿了王稚登和张幼于两位老先生,這是苏州城的内讧,不算长脸面!”
茶舍内忽然哄笑起来,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林泰来:“......”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一個词,那就是“卖主求荣”!
于是林教授大步上前,对高长江吼道:“我让你弘扬正能量,多多传播诗词文学,安敢不听指令!”
高长江连忙急步迎上来辩解說:“坐馆你這几日并沒有公开发表什么新作,并沒有可传播的文学啊!”
几句对话這工夫,茶舍裡的原有客人,哗啦啦起身走了四分之三。
茶舍掌柜站在柜台后面,想死的心都有了。
张家兄弟裡的大郎张文站在门口,与掌柜闲聊說:“我早說過,茶舍生意真不行。”
掌柜愤愤的說:“把店面转租给你们坐馆,收不收!”
张文惊讶的反问:“這裡位置在南濠街,又临近胥门和姑苏驿公馆!如此黄金宝地,你竟然想转让?”
掌柜很想說,即便再黄金的宝地,如果你们林坐馆经常過来的话,也要变成废铁了!
随后二郎张武拍了拍柜台,对着茶舍内大喝道:“清场了!安乐堂一都分堂在此议事,无关人等离开!”
于是剩下的四分之一客人,也都跑了。
唯有角落裡一桌客人动作慢,当中老者不满的朝着高长江叫道:“如此有趣的說书,为何断了?”
高长江想起,這位方面虎目的老者這两日来听自己說书,打赏了不少碎银,是個大主顾。
便上前几步,客气的解释說:“這位老人家請了。在下說书之余,也兼职堂口军师,如今堂口要议事,在下总要参加的。”
老者摇头道:“你說书說得好,虽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安然度日。却去混什么堂口,简直误入歧途!”
高长江勉强笑了笑,不敢接话,坐馆還在背后呢!
老者又看了眼林泰来,再次询问高长江說:“此子就是你說书裡的那個什么,铁拳金鞭、动辄以一敌数十、一夜七次的苏州城第一泼皮打手林教授?”
高长江脸色大变,连忙纠正道:“是第一好汉!第一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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