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最后一步
正德把刚写好的一道圣旨摊在书案上,上面的墨迹還尚未干透,這圣旨,原本其实都是正德开口,下面自然有人写的。
而一般由皇帝亲笔所书的圣旨也是有不少的,但是,却都肯定是一些重要的或者是特别的事情。
由此可见,正德所写的這道圣旨,肯定也不会是一道普通的圣旨。
“老奴不怎么识字的。”
刘瑾嘿嘿干笑着,却是不往圣旨上瞄,太监不得识字,這也是当初朱元璋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防止太监们干政为祸朝堂。
毕竟,太监们可是整天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因为太监而坏了大事的,可是不少见的
原本,朱元璋這是为了大明朝江山社稷着想,可是,朱元璋的那些個后世子孙可是沒有一直遵守朱元璋的這個规矩的。
逐渐的,虽然有朱元璋的這個规矩在,可是,太监们识字,却也都成了常态,甚至,之后,這條朱元璋定下的规矩也被废除,宫中還设了内书房,交那些不识字的太监识字。
甚至,若是后宫的那些個嫔妃之类的,其实還想身边的太监能识字呢,這样,有些事情,還能方便一些,机灵一些。
可,這却也是造成了明朝灭亡的原因之一。
可,能识字不假,但是,不代表可以干政,所以,刘瑾是不敢往圣旨上瞄的,還不如說他不识几個字的好,刘瑾這叫做藏拙。
其实,刘瑾的确是有些字不认识,但是,這不代表刘瑾就看不懂圣旨,偶尔几個字罢了。
但是,在刘瑾看来,藏拙,是很有必要的,有些时候,可以因此而让皇帝放心。
试问,若是他刘瑾也是精明的很,计策无双,就算是正德,也未必能够容下他吧?
正德可以容下朝臣精明,谋算无双,可是,却不会容忍整天在身边伺候的人如此的。
别說是正德,就是一個普通人,若是有這么一個谋算无双的朋友,那自然沒什么,可是,若是這個人整天跟在你身边伺候,那,肯定是不成的,心裡就不自在了。
“你這老货。”
正德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是在骂刘瑾,可是,很显然,对刘瑾的态度却是很满意的,看来,前几天,他說的那番话,那番敲打,刘瑾還是记在心裡了。
“让你看,你就看,啰嗦什么?”
正德板着脸道:“你這老奴识几個字,朕還不能不知道,這圣旨上的字你要是认不出来,那就滚回老家种地去吧。”
正德這话,却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了。
“那老奴就斗胆看看了。”
刘瑾嘿嘿笑着,他其实也想知道正德的圣旨上写的具体內容是什么,只不過,這几天,他要保持沉默。
最好,是因此能让正德心裡对他的气全都消除。
而且,刘瑾也知道正德的脾气,既然正德开口了,那,他就算是不想看,也是不成的,這其实是刘瑾以退为进。
“看就看,哪那么多废话。”
正德把笔挂在书案上的笔架上,起身离开,双手附在背后,在大殿内缓缓走着。
“老奴看完了。”
在正德一脚踏出大殿的时候,刘瑾从后面追了過来,恭敬的伺候在正德的身边。
“怎么样?”
正德眯着眼睛,却是沒在大殿内停留,而是准备出去溜达。
“朝廷中事,老奴也不知怎么說。”
刘瑾跟在正德身边,失踪差那么半步的距离,這是规矩,刘瑾哪怕是在得宠,也不能更不敢和正德并肩走的。
正德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脑袋微微往刘瑾這边侧了一下,嘴角带着一丝的笑意:“怎么?你這老货恼朕了?”
“老奴不敢。”
刘瑾的腰一下子弯的更狠了:“這种事情,老奴真是不知道怎么說的。”
“朕是为你好啊。”
正德叹了口气:“你也别怨朕,你伺候朕這么长時間了,朕岂能不念你的好?”
“只是,有些事情,你也该收敛点。”
正德突然调转话题,却是针对刘瑾的:“满朝文武,朕虽然不待见,可是,终究是要靠他们替朕打理這天下江山的。”
“若是外臣,被满朝文武這么排斥,那到是常见,可你一個内侍,怎么就能让满朝文武所不容?”
“那些個朝臣,不待见宦官,這朕明白,可,這其中,若非你做的太過了,内阁的那几位,也是要脸面的,岂能和百官一起,跪在宫门外告状?”
“朕念在你伺候朕這么多年,办事尽心尽力,护着你,可,却也不可能一直护着。”
“若是你在這么闹下去,就是朕,也有护不了你的时候。”
“曾大哥那是你能动的嗎?你這老货,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谁都敢动。”
“若非是曾大人念你伺候朕也算尽心,焉能這次轻易饶恕你。”
正德脸上带着一丝的叹息:“之所以還要追究你,朕也不插手,那是因为,這未必对你是坏事。”
“给你一個教训,总是好的,省的日后你在放肆了。”
“就算是你扛不住,可,曾大哥终究不是外人,沒你這老货這么狠毒,终究会给你留條活路的,不像是那些個文武大臣,你真要落在他们手裡,那才是沒活路了。”
“這最终结果,就看你這老货的能耐了。”
正德叹了口气,楞了会神,方才继续道:“若是你這老货沒能耐,還不如被曾大哥给收拾了好,总不会赶尽杀绝。”
“有些事情,不能過了,你也要记住。”
正德說完這话,方才扭头,盯着已经跪倒在地的刘瑾:“朕說的,你都记下了嗎?”
“老奴记下了。”
刘瑾使劲磕了一個响头,声音有些哽咽。
正德刚才的话,刘瑾也听的明白,作为一個君主,对待一個太监,哪怕是身边伺候的太监如此,是罕见的,或者說,是沒有過的。
正德的行为,已经对刘瑾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而且,正德的這话,刘瑾知道,都是真话,因为正德沒必要给他說假话。
而正德的最后一句话,则是提醒刘瑾,就算是他在和曾毅之间有争斗,但是,也要记住一個底线,不能向這次這样,赶尽杀绝。
這次,刘瑾的行为,在正德看来,那不止是過了,而且,是很過,若不然,刚才正德也不好用狠毒两個字来說刘瑾了。
“起来吧。”
正德叹了口气:“你和曾大哥之间的事情,朕也知道,基本沒什么缓和余地了,朕也懒得问了。”
“你们两個好自为之。”
“不過,朕是不怎么看好你這老货的。”
“除非你能真的安分下来,老实点,以前的事情,朕不予追究,想来朝臣们時間长了,也不会在找事了,只不過,你這老货能安分下来不,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习惯让你這老货伺候了,突然换個人,倒是有些不习惯吧?”
正德自言自语,其实,他心裡已经认定了刘瑾是要输的,最起码,刘瑾不会赢,但是,若刘瑾能老实下来,如他刚才所說,以前的事情,他不予追究了。
只要刘瑾能老实下来,曾毅也不好在针对他什么了。
其实,這還牵扯到正德和曾毅的一番秘密谈话,這谈话的內容,绝大多数都是牵扯到刘瑾的,只不過,其余的一些,现在却是不能告诉刘瑾的。
“爷您就放心吧,老奴不会在惹事了。”
刘瑾老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提這事了。”
正德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道:“那圣旨,你這老货以为怎么样?”
刘瑾這次,却是沒在回避了,他也知道,正德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让他也别有了生分。
“其实,爷您圣旨怎么写都沒什么的。”
刘瑾笑着,道:“曾大人如今在朝中声望正隆,而且,谁都知道曾大人要主持军备革新的,且,這事,陛下您也是支持的。”
“而且,之前可是有守旧派的那么些個官员人头落地的。”
“這個时候,您给曾大人加官进爵,這是应该的。”
正德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加官进爵,并非一定要等到军备革新成功以后,现在也是可以的。
如今,军备革新還沒有正式开始,說句不中听的,军备革新虽然现在看着是沒什么阻碍了,可是,世事无常,這毕竟是推翻旧制度,重建新规则的。
所以,這中间会不会出现什么差错,最终会不会以失败告终,沒人知道。
但是,這個时候给曾毅加官进爵,却也是必须的,這是为了给那些仍旧心怀不轨的人的一种震慑。
同时,正德身为皇帝,不可能明着表态军备革新开始了之类的。
毕竟,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留一個回旋的余地。
所以,除非是军备革新彻底成功以后,正德才会下圣旨,定下這些個规矩的,在這之前,正德只会给曾毅加官进爵,给曾毅一些大的权力,让曾毅自己行事,让天下人明白他這個皇帝的意思。
這,是曾毅的主意。
曾毅之所以如此,其实,除了想留下一個可以回旋的余地外,另外,就是想让那些不安分的人這個时候都蹦跶出来。
免得以后军备革新成功了,這些人仍旧贼心不死,暗中搞鬼。
“明個,上早朝吧。”
正德叹了口气:“這事,也都准备好了,朕也不能拖了后腿。”
正德這话却是沒错的,他虽然贪玩,胡闹,可是,這军备革新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沒让他参与的,最多就是曾毅有什么大的方向的念头了,和他商量一下。
說是商量,其实,只要他点头了,同意了,剩下的,就是曾毅的事情了。
而如今,曾毅那边什么事情都准备好了,只用他正德下道圣旨助助威,這個时候,正德肯定不能在這种事情上拖后腿的。
“行,老奴這就让人传下去。”
刘瑾应声,原本,上朝是不必如此的,如逢三六九,每天早上够资格上朝的大臣们就自個准备上朝吧。
只是,正德登基至今,早就坏了早朝的习惯。
自然是要先通知下去的,若不然,明個上朝,总不能让正德這個皇帝一直等着得到消息的大臣赶来吧。
“罢了,罢了。”
刘瑾這边应声了,可正德却又摆了摆手:“不上早朝了,不上了,那么大早的,就宣這一道圣旨,不至于。”
這下,连刘健都有些无奈了,甚至心裡都有些替曾毅感到悲哀了,這算什么事啊。
“把那圣旨传给内阁,让内阁发给天下各個衙门就是了。”
刘瑾点头:“老奴明白。”
一道封赏的圣旨,肯定是不会行为以公文的方式传给大明朝的各個衙门的。
可是,正德偏偏却要让内阁這么做,這裡面,可就透漏出别的意思来了。
按照曾毅的主意,是不让正德搀和太深,留下好日后万一出了意外收场的,可,如何让天下人知道這事情正德的态度,那,一道发给天下各個衙门的曾毅自己的封赏的圣旨,這就足够了。
“等军备革新以后,国库应该能宽松些了吧?”
正德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可,又似乎是在說给刘瑾听的。
不過,這话,刘瑾却是沒多少的意外,自家万岁爷别的兴趣沒有,但是,爱财,這却是当今圣上万岁爷的最大的喜好之人。
“這是肯定的要宽松些了。”
刘瑾笑着,道:“曾大人不是也說了嗎,每年都要省下来军饷最起码三分之一的,這可是不少的。”
“恩,恩。”
正德使劲点了点头,在正德而言,若是户部那边能宽松些银子,他在要用银子的时候,可就方便了些。
而且,這還是第一步,按照曾毅的說法,日后,其他的革新一旦全部展开,到时候,国库的银子只会越来越多的。
到时候,他這個皇帝就算是修十座豹园,也是有银子的。
曾毅的话,似乎有些哄小孩的意思,可,对正德而言,却是很有效的,正德现在,其实就是個沒长大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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