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心事
曾毅笑着,道:“這事情,本官却是不好搀和了。”
曾毅這话,却是把他从中摘了出去,原本,這事情就是如此,若是让曾毅从中传话,那,肯定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不管曾毅偏向哪边,最后肯定都是要落埋怨的,這是一個头疼的事情,所以,曾毅干脆不管,随他去了。
這对于曾毅来說,是最好的選擇。
次辅谢迁点头,曾毅這么說,他自然是明白其中的缘由的,這种事情,不可能强人所难的。
“怕是又要拖延一阵子了。”
次辅谢迁苦笑,不過,对于内阁来說,皇帝下罪己诏与否,其实并不重要的,所以,這场对峙,最终肯定是内阁获胜的。
毕竟,皇帝下罪己诏,那是安抚天下民心的,說句大不敬的话,這和他们這些個做臣子的有什么干系?
“军备革新的事情,就這么推行下去,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次辅谢迁询问,這话,若是旁人来问,指不定就要是被认为是找茬的来了,曾毅推行军备革新,這才刚开始,就问這话,這不是找茬的嗎
可是次辅谢迁却是不同,内阁如今是支持曾毅进行军备革新的,所以,這军备革新内阁关心是很正常的。
也因此,次辅谢迁這么问,其实是在关心,而并沒有其他的什么意思的。
“最起码目前而言,還沒看到什么差错。”
曾毅笑着,道:“至于到底有沒有差错,或者說是漏洞,可以肯定,绝对有,但是,现在咱们不知道這些個漏洞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所以,只能等,等到時間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曾毅到也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說什么,漏洞,這是不可避免的,這一点,曾毅心裡明白,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直接的生搬硬套,都是要有一個循序渐进的過程的。
所以,這军备革新当中,肯定会出现漏洞,不過,曾毅只可能是尽量的保证這個漏洞不扩大,仅此而已。
“希望能够顺利。”
次辅谢迁苦笑,曾毅倒是直接,虽然說的实话,可這话,却不怎么让人喜歡听的。
不過,此时,谢迁也只能希望军备革新顺利进行下去了,毕竟,這事情,换成是任何人,都不能够确定肯定能够成功的。
而且,這事情,原本就是沒有前路,在摸索进行的,毕竟,每個朝代都是不一样的,所以,這只能是尽可能的不出什么差错,别的,谁也不能保证的。
所以,曾毅這么說,虽然听起来有些不靠谱,可其实,這也是一种靠谱。
“大明朝的江山都是朕的,這国库的银子,朕却還要想法子。”
豹园当中,正德仍旧在生着闷气,原本,他想着只要消息泄露了出去,内阁那边肯定是要来人和他商量的。
可谁曾想到,都這個时候了,大半夜的了,内阁都沒来人,這意味着,内阁那边沉得住气。
越是如此,正德心裡就越发的不对劲,這会可不就是在這发火的嗎。
“朕要动国库的银子,還要内阁同意,這到底朕是皇帝,還是他内阁是大明朝的主人?”
正德這话,却是暴躁的很,把個在他身边伺候的谷大用直接吓的跪倒在了地上。
“万岁爷,您這话說的,咱们這大明朝整個江山社稷,可不都是爷您的嗎?”
“内阁和满朝文武,都是万岁爷您的臣子,内阁,就好比是管家,而其余的臣子,就好比是丫鬟护院之类的。”
“這管家,可不就是管着账房的银子么?”
谷大用這话,到是在给正德灭火的,只可惜,谷大用也不怎么会說话,這比喻,内阁是管家,可,有见過管家不让主人动银子的嗎?
只不過,谷大用有些话,不敢說,那就是這個主子,太過败家了,老主人過世之后,若是之前跟随老主人的老管家不看着点账房,那么点银子迟早要被少主子给败光的,到时候,一大家子该怎么办?
只是,這话有些大逆不道了,所以谷大用却是不敢說出来的,以至于他說的话,虽然是想要给正德消火的,可,听起来却是有那么些的不伦不类。
“這是奴大欺主。”
正德狠狠的說了一句,不過,旋即,却是坐在了龙椅上,不在吭声了。
“内阁的诸位阁老,应该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谷大用小声的开口道:“毕竟都是先帝爷在的时候看重的臣子。”
一听谷大用提起先帝,正德的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朕岂能不知道内阁的几位都是父皇在世时候看重的。”
正德叹了口气,然后方才道:“可,正因为此,朕才为难啊,都是一帮老顽固,为了所谓的朝廷,江山社稷,根本就不理会朕。”
“他们就想着朕能当什么他们口中的明君圣主,却是根本就不管朕心裡是怎么想的。”
這话,谷大用就沒法接了,古往今来,哪個皇帝不想当明君圣主的,按理說,内阁的做法其实也沒错的。
而之所以出现如今的情况,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当今圣上反其道而行,偏偏不愿意当什么明君圣主。
可是,這话,让谷大用如何敢說出来?
毕竟,正德的行为虽然不是贤君明主,可是,正德却从不這么认为的,正德的自我感觉是非常好的。
“陛下您苦,可您是皇帝,是一国之君,做臣子是,是体会不到您的苦的。”
谷大用从地上爬了起来,伺候在正德身边,這话說的,却是极为有水准了。
而正德,却是对谷大用這话极为受用的,微微点头,目光中全都是赞同之色:“不错,不错,你說的不错,朕苦啊,可是,百官当中谁能理解朕的苦?”
“普通百姓家,還能四处走走,到处转转,可朕呢,想离京一次,都是难的。”
正德這话,充满了抱怨,不過,却是浑然沒有想過,若他只是普通农户家中,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银子供他随意挥霍。
若他只是普通家中出身,又如何会有這么多人伺候他。
正德只是顾着抱怨了,却是忘了曾毅曾经对他說過的一句话,得到的同时是失去,失去的同时是得到。
正德得到了富贵,所以,他失去了一些自由。
甚至,无数人,都是想要和正德换一换的,這就是所谓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现在,朕想要些银子,還不能了。”
正德苦笑:“這些银子,可都是从刘瑾那老货的家中抄出来的,都是朕背负的骂名,可如今,却成了国库的东西了,朕和刘瑾那老货,成了替罪羊了。”
提起這個,正德却是猛然想起了刘瑾,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這個老货,办事不尽心,尽会哄朕,背地裡不知道怎么瞒着朕呢。”
“枉朕对他信任有加,真真可恶至极。”
谷大用這個时候就不能不說话了,赶紧拍着胸脯嘿嘿笑着,道:“陛下您放心,老奴的胆子可是小着呢,而且,老奴也沒那么大的念头,只要能伺候好陛下,能有些好吃好喝的就成,比着当初在东宫的时候,可是不知强多少了。”
“走到哪现在也沒人敢欺负老奴了,這对老奴而言,都知足了。”
谷大用這话,若是换個场合說,那就是天大的胆子,敢把自己的喜歡什么的和伺候陛下并肩說出来,這是大不敬。
可,偏偏,谷大用知道這话该怎么說,把這话,牵扯到了当初在东宫的时候,這等于是勾起了正德的回忆。
要知道,正德原本就是重感情的人,之所以重用且信任刘瑾,任由刘瑾胡作非为,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刘瑾当初是伺候過他的老人。
至于懂圣意,這個,却是沒那么一說的,只要是聪明些的太监,伺候在陛下身边,都能懂圣意的,揣摩圣意,可不就是他们這些個太监们天天想的事情嗎。
而之所以是刘瑾伺候在皇帝身边,而不是其他几個当初东宫所谓的八虎之一,其中,自然有刘瑾聪明的原因。
但是,谷大用其实也不比刘瑾差的,這其中,就還有所谓的运气了。
“胆子小是好事。”
正德点了点头,十分赞赏的看着谷大用,道:“你胆子小,這是好事,总好過刘瑾那老货,竟然连朕的银子都敢私吞,真是胆子够大的。”
“這是吃准了朕不会砍了他啊。”
正德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的苦涩:“這老货,着实让朕为难。”
谷大用嘿嘿陪着笑脸:“陛下您仁慈,下面的人都知道。”
“仁慈管個什么用?银子都能被你们這帮老货给贪了。”
正德笑骂着,不過,对于谷大用的恭维還是十分享受的,只要是個人,都喜歡听好听的,正德虽然经常听,可,這并不代表正德听腻味了。
更何况,以前,是刘瑾在旁边伺候,谷大用虽然会来拜见,可是,却只不過是偶尔罢了,那個时候谷大用還要小心着刘瑾,免得刘瑾不乐意了,直接不顾曾毅的面子把他也给踢出京城。
所以,谷大用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机会沒在正德跟前拍過什么马屁,为的,就是不让刘瑾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念头。
可,也正因为此,换個說话的方式被拍马屁,正德却是听的舒坦,這叫做新鲜!
“陛下您尽管放心,老奴若是以后也這样,陛下您砍了老奴的脑袋都行。”
谷大用嘿嘿笑着,拍着胸脯保证。
“你這老货。”
正德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方才继续道:“你不是刘瑾,刘瑾那老货,是朕给了他胆子啊,朕太過信任了他,什么事都护着他,瞧瞧最后成什么样子了。”
“你切不可在学刘瑾那個样子了。”
谷大用点头,跪在了地上:“万岁爷您放心,老奴绝对不会让陛下您失望的。”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着了。”
正德抬了抬手,道:“朕也不缺你這一個下跪的,刘瑾那老货,可就比你强,除非是真惹朕生气了,不然可是沒跪過的。”
谷大用起身,陪笑道:“万岁爷若是想刘瑾了,不妨把他召回来也成。”
虽然嘴裡是這么說的,可是谷大用心裡,却是巴不得刘瑾有多远滚多远的,若是刘瑾回来,第一個进行干涉的,绝对是他谷大用。
只不過,心裡虽然這么想的,可是,嘴裡說出来的,却是和心裡想的完全不同的两個意思。
這就叫做口是心非,可也是必须的,谷大用想要在正德跟前留下一個好印象,所以才会這么說的,反正其实谷大用心裡是清楚的,這個时候,正德是绝对不可能也不会让刘瑾回来的。
“你不怕他回来了,你這位置不保了?”
正德挑眉,看着谷大用。
谷大用躬身:“只要能让陛下高兴,什么位置都无所谓,陛下您高兴了就成。”
谷大用這话說的,让正德满意,其实,最主要的,還是之前谷大用提出让正德回来,這在正德看来,谷大用若是真有私心,就不会說這话的,哪怕是客套话也不敢說的。
瞧這满朝文武,谁說這么一句话了,就是宫中,也沒人說這话的,谷大用,是唯一一個這么說的。
“让那老货去南京养老吧。”
正德叹了口气,道:“還是别回来了,朕看见那老货,指不定就该忍不住砍了他的狗头了。”
正德這话,是气话,也是真话,要知道,刘瑾贪墨的银子之多,可是让正德气的差点晕過去的。
一直以来,都是正德在被黑锅,每次,刘瑾還都一副表功的模样,在他跟前似乎他刘瑾如何的操心,才弄来那么多银子。
可结果呢,银子都是被他刘瑾给贪了,黑锅他這個皇帝背了,甚至,满朝文武都知道,可就他這個皇帝不知道,而且,還一次次的护着刘瑾,奖赏他,可结果却是让他寒心的。
這种情况,正德怎么可能在愿意见到刘瑾,更不可能让刘瑾继续在他身边伺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