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深渊之前的大明朝 作者:煌煌华夏 陈云甫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震惊。 大明中枢六個部竟然一個干净的都沒有。 而且全是一把手带头贪腐。 虽然户部、工部都只是左侍郎腐,可户部和工部的情况摆在那裡,說是侍郎,行使的职权却是一把手的职权。 曾泰何时在户部主過政,而那麦至德本身就是工部尚书,半年前才因为犯了一些小错误被降为工部侍郎,可工部尚书的位置一直空着,谁都知道是给麦至德留着的。 六部的一把手啊,竟然沒有一個是干净的! 之前提過,随着胡惟庸案之后,大明裁撤了中书省丞相官职,而且又沒有设立内阁,所以大明缺少一個中央级的行政机关,事无巨细,悉至御前。 在這种政治环境中,六部尚书已经是大明权力的最巅峰显位,而他们,全烂掉了。 天大的政治丑闻! 除了震惊之外,陈云甫更是心痛。 按照杨汝贤的供述,這已经不能叫贪污腐败了,他们這群人竟然联起手来,盗窃国家! 将国库盗进自己的腰包這是什么样的行为、什么样的恶劣性质! 前世的时候,陈云甫一直弄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很多的高官明明一辈子都已衣食无忧,吃穿住用行国家全包了,为什么還要去贪。 贪来的钱又不敢花,就为了看着痛快? 像那位侯处长,用钱做一面墙、用钱做一张床。 而现在,陈云甫更不懂了。 六部尚书啊,一年的俸禄在這個时代,养一個家族的亲眷都花不完,他们享受着最高规格的政治待遇,朝廷给他们配属官、车夫、警卫、厨子、仆从,這些全都是朝廷用度来养的。 并不是电视剧裡演的那般,這些要官员自己花钱。 哪怕是县令,他们的马夫和皂吏也是朝廷花钱。 《大明会典》和《食货质》裡都记着呢,县官的配置是柴薪皂吏四名、马夫一名,這五個人的工资由国家支付。冬夏两季的衣服和笔墨费由国家补贴。 “衣癝、盐醯之物年给之。”衣癝就是衣服和粮俸,盐醯就是食盐和醋,這些东西都是朝廷给发。 所以并不存在說县令从自己的俸禄中拿出钱给属吏,导致自己穷的无米下锅而去贪污受贿,還是之前那句话,贪污完全是個人行为,和为生活所迫压根沒有直接关系。 至于电视剧裡的县官给自己的属官开工资行为只存在于捐班。 至于何谓捐班,這裡就不多解释了,有兴趣的可以去了解一下。 只說洪武朝哪来的捐班。 陈云甫就是不懂,六部尚书贪了上千万石的粮食也是拿来私下兜卖,那钱呢。 存着几百万乃至上千万两的白银到底有什么意义。 這和侯大处长睡钞票床吃炸酱面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们這么做,却是在把大明往坟墓裡推啊! 如今的大明朝,内部正在恢复生产,建设民生哪裡不需要钱,对外,傅友德、沐英、蓝玉、徐达還在北伐南征收复失地,军费连年居高,這也需要钱。 如果這些蛀虫继续下去,等什么时候军费沒了、兵饷发不出去了,北元就還会南下,大明就亡国了! 這是危言耸听嗎,這不是,這是事实、是血淋淋的事实。 但使崇祯能拿出一千万两来补足九边拖欠十几年的军费,满洲女真做梦都不敢觊觎大明、李自成和张献忠两個泥腿子更别想打进北京城。 甲申国难就不会出现。 所以,贪腐是会导致亡国的,這句话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不信,還恬不知耻的說贪腐是经济的润滑剂。 为什么我們要坚定不移的反腐败、反贪污,哪怕明知道贪腐不可能完全禁绝,却也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去做,哪怕被人诟病为所谓的‘理想主义’,就是因为举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不反腐,就会亡国! 看看杨汝贤供出来的這些人、這些事,毫不夸张的說,此时此刻建国方才十六年的大明朝已经踩在了亡国的悬崖边上! 很夸张嗎? 不夸张! 如日中天的大明距离亡国只差临渊一步。 那就是一旦徐达、蓝玉、傅友德等人在对外战争中打哪怕一场惨败,而朝廷却又拿不出抚恤银的话,這便就推翻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其引发的连锁发应将会迅速波及开来。 因此,除了震惊和心痛之外,陈云甫還感受到了恐惧。 恐惧的尽头,带给了陈云甫无穷尽的愤怒。 “你们這群王八蛋,你们是在毁灭這個国家!”抓住杨汝贤的衣领,陈云甫怒不可遏的吼着,小小的脸上完全被怒意所充斥:“国库的钱你们也敢盗,你们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杨汝贤被骂,却一点都沒有羞愧之色,反而冷笑着看向陈云甫。 “我們想干什么?這句话你应该去问问咱们陛下,问问他想干什么,他刻薄寡恩、猜疑无度、滥杀无辜,我們早就被他伤透了心。 淮西一案,上万名同僚遭受无妄之灾,有甚者甚至只是给胡惟庸送一份寿礼,都被他定为同党,杀头抄家。 這样的君王值得拥戴嗎,我們做官也总得为自己考虑吧,万一哪天触了皇帝的眉头也被杀头抄家怎么办,提前留点钱给后人,也算是应该吧。 我還不怕明着告诉你,就算是诛族我也不怕,這些年,老夫早就在外私养了数十名姬妾,留下骨血不少。 自从翁俊博被抓之后,老夫就给她们分了钱财,让她们各自逃命,现在就连老夫都不知道她们逃到哪裡,過上了怎样的生活。 所以,来杀吧,請尽株满门又何妨!” 杨汝贤的恬不知耻无疑是在火上浇油,陈云甫的眼神裡第一次浮现出杀意。 他只当杨汝贤可耻可恨,而现在,却发现杨汝贤已经完全丧失了做人最基本的底线。 堂堂刑部左侍郎,一名中央大员,竟然将自己的腐化当成一种值得炫耀的谈资,且還自以为正确的将锅甩给国家、甩给朱元璋。 “胡师傅,把他的手指一节一节的全砍了。” 陈云甫咬着牙挤出這道命令:“你不是喜歡伸手贪嗎,這就是你的报应。” “陈云甫!”杨汝贤恐惧之后亦是癫狂起来:“你以为你是谁,你自诩正义嗎,老夫告诉你,你此时此刻正在做的,他日也会成为你走向断头台的祸根。 老夫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看着吧,为朱元璋卖命的都不会有好下场,這一点,朝野皆知!” 陈云甫冷冷的看着,什么都沒有說。 “查吧、杀吧,我看你能查到哪,你敢查到哪!” 說着,杨汝贤又连续报出几個人名来,最后猖狂大笑:“去查啊、去杀啊,你算個什么东西,你和老夫一样,都只是他朱家的奴才罢了,哈哈哈哈。” 牢房内,已打算动刑的老胡在听到這些名字后,亦是傻住。 還是陈云甫打破了這恐怖。 “把他舌头割了。” 交代完,陈云甫就凑到杨汝贤的耳边說道:“假日手持倚天剑,杀尽腐朽方释怀,你们,永远别想毁灭這個国家。” 杨汝贤瞪大了眼睛,還沒等他說出些什么,一把勾刃已经扎进了他的嘴裡,将其舌头狠狠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