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张皇后咬牙切齿,感觉自己睡了一晚上的茅屋,就浑身发痒,原本保养得水嫩柔滑的肌肤,這会儿似乎都黯淡粗糙了。
皇帝如何明白,真正经历過贫贱的人,走到高处后,哪裡還有几個愿意回头看自己不堪的過去。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那是圣人。
而她,不是圣人,只是個平常人。
张鹤龄苦着脸点头,深以为然,“小太子如今就已跟娘娘不亲,還处处与我找茬,若是以后……只怕娘娘也管不住他啊!”
张皇后叹口气,她何尝不知,否则怎么会拼了命生了一個又一個,既是想多点保障,也是因为大儿子真的是顽劣难训,骄纵霸道,压根不给她控制的机会。
可惜,老二夭折了,老三是個女孩不說,眼看着又快不行了。
這难道就是命?
张鹤龄见皇后满面苦涩,低声說道:“皇上专宠娘娘,娘娘青春正盛,定然能再育皇子。届时娘娘亲自教导,必能得個孝顺懂事的佳儿。”
张皇后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我生荣儿时伤了身子,太医說,很难再生养了……”
“是难,又不是绝对不能。”张鹤龄上前两步,垂着头,无比确定地說道:“何况昨日皇上与娘娘在思故居過夜,人尽皆知,或许娘娘现在已珠胎暗结,十月之后,便有龙子降生……”
“那怎么可能……”
张皇后刚說了一半,忽地手一抖,看到他从袖袋中拿出一幅绣着红梅的绢帕,原本雪白的绢帕,因为时日已久,变得微微发黄,唯有那红梅如血,鲜艳依旧。
“你……你怎么還留着這個!不是說……不是說那個孩儿也夭折了嗎?”
张鹤龄点点头,說道:“陛下早年伤了根基,除了太子之外,再难诞下健康的龙子。只要娘娘……从坤宁宫出来,由娘娘亲手抚养,亦有与娘娘相同血脉,不一样是娘娘的亲子?”
“难道,娘娘当年敢留下二皇子,现在就不敢了嗎?”
张皇后一震,身子发软,向后跌坐在榻上,脑中一片混乱。
当年她发现朱厚照亲近乳母胜過她时,就沒收了儿子的零花钱,不让乳母掌管,還将她逐出宫去,就是怕儿子长大后与自己不亲。可沒想到已经晚了不說,朱厚照的熊脾气還格外的大,一哭二闹三绝食,她亲自去喂,结果吃什么吐什么,完全不给她這個母后留一点面子。
最后還是弘治帝出面,重赏了乳母夫妇,才揭過此事。
可对于从入宫后就一直一帆风顺的张皇后来說,败给一個乳母,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是奇耻大辱。
她不光恨那個乳母,连带着自己的儿子也有了怨。
這眼看大号废了,她就想养個小号保底,可沒想到,弘治帝的身子本就虚弱,又整日忙于政务,哪怕后宫独宠她一人,也难以有孕。
好不容易再次怀上,太医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說胎儿先天不足,几乎从怀孕开始就保胎一直到八月早产,却生下了一個奄奄一息的胎儿,瘦弱得還不如只猫儿。
她当时看着那孩子就快不行了,伤心之时,沒想到负责陪产的弟妹却从裙下抱出另一個健康的男婴交给了接生婆,将那個被她用绢帕盖住小脸的“死婴”带出宫去。
那個孩子她亲自抚养,根本不敢假手于人,看着孩子跟自己无比亲密,而大儿子一天天的越长越皮,上蹿下跳,皇帝居然還纵容他小小年纪就开始习武,破坏力顿时翻倍,愈发让她不喜。
可谁能想到,明明是個健康的次子,和朱厚照一起感染了风寒,她想留下的那個沒留住,厌烦的那個却沒几天又生龙活虎地到处惹祸。
眼看朱厚照越大越不好管,跟自己也不亲近,她求神拜佛,好容易才又有了個孩子,可沒想到是個女孩不說,才半岁多就又病恹恹的,简直令人绝望。
這一次,因为她之前吃药的缘故,生了女儿后,太医說就再难有孕,她本想认命,可沒想到朱厚照這熊孩子变本加厉,不光坑舅舅,還连她也坑,說一句顶十句,让她這個做母后的完全沒有一点儿权威。
张鹤龄抬起头,一双眼中厉色必现。
“娘娘三思啊,太子既然已对我张家心怀不满,娘娘若是不早日决断,以后……說不定就沒有娘家可回了。”
张皇后看着他,恍惚中,又看到了儿子的笑容。
那明明還只是的孩子,說话时听着那般诚恳,可每次她对上他的眼睛时,总觉得儿子的笑容裡,有种說不出的嘲讽,是笑她出身卑微,還是笑她根本管不住他……
她闭了闭眼,握起了手,“好,你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你和延龄一起进宫。”
“娘娘英明。”张鹤龄松了口气,他何尝不知,当初能换子,是因为皇后难产危在旦夕,产下的又是個死婴,若不换,她自己也无法向皇帝交代,才被迫认下他让人送进去的孩子。
有這個把柄在手,原本他可以借此延续张家两代的富贵,甚至還有可能改天换日。可沒想到那個孩子压不住朱厚照的气运,最终连三岁都沒活過。
而如今,皇后很难有孕,想要再来一次,就得从开始准备,不說都不行。好在人的底线一旦被突破過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就很容易被击破。
他着实是被朱厚照给惹恼了,不光坑他的钱不說,连他的家务事都管。他就算有十七八房小妾又如何,他能生,又不像皇帝,要再多女人生不出来也沒用。
揣着在未来狸猫换太子的梦想,张鹤龄還特地去东宫见朱厚照,正好看到他拿着把三尺三寸的长剑在胡乱挥舞,顿时吓了一跳。
“殿下小心,是谁竟然给殿下這等危险的兵刃……若是伤到殿下该当何罪?”
“是我向父皇要的。”
朱厚照挽了個剑花,收剑归鞘,扔给了身边的侍卫,笑道:“我以后可是要当镇国大将军的,当然要早点开始练剑,等我再大一点,就去学個长兵器。舅舅,听說当年蜀国关云长用的是青龙偃月刀,赵云用的是龙胆亮银枪,還有张飞的丈八蛇矛,你說我学哪個好呢?”
“這……”张鹤龄咽了口口水下去,干笑道:“舅舅不通武艺,哪裡知道……”
“报!——边关大捷!”
一個小太监几乎跑着冲进东宫大门,门口的侍卫本要阻拦,但见来人是乾清宫的小太监,又喊着捷报,便放进门来。
小太监一进门就看到朱厚照,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气喘吁吁地說道:“禀太子殿下,边关告捷!威宁伯击败鞑靼小王子,大获全胜!皇上要嘉奖殿下,請殿下速去乾清宫!”
呃?张鹤龄目瞪口呆看看小太监,又看看小太子,边关大捷,跟小太子有什么关系?皇帝居然嘉奖太子,是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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