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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端倪可察(五)

作者:雁九
呼啸而過的北风,幽暗的枯树林,少年的“呜咽”声,使得眼前景致越发显得凄凉。 沈珏站在一旁,也难免觉得心中酸涩。虽不知沈因何而哭,不過其中悲切与绝望却是扑面而来。之前他還带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对于沈琰之妻小乔氏也有些不好的揣测,眼下他莫名觉得,沈的哭泣与小乔氏沒有关系。 以沈琰对沈的爱护,新进门的新妇对于小叔子只有敬着的,哪裡会真的无事刁难。小乔氏毕竟不是二太太,她与那個沈家也沒有二太太与沈家的渊塬。以沈琰的脾气秉性,要是小乔氏真的不贤,慢待寡母幼弟,那沈琰說不得就要休妻了。 即不是家庭琐事,沈为何還這般伤心?他们兄弟两個考籍不妥的事,不是得了二房点头,后顾无忧了么?除了那個,還有什么事情能让沈這样失魂落魄? 沈珏满心疑问,却沒有开口,只是在沈身边坐了。 沈哭了几声,就转为无声哽咽。 寒风呼啸,带起几片落叶,天色越发阴沉。 沈珏身上虽穿着棉衣,可因跟出来的匆忙,外出御寒斗篷還在书童那裡,身上就觉得冷。 加上地下寒气上来,透過衣服,寒气入体,他便觉得身上骨头缝阴凉。 他便伸出胳膊,推了推沈道:“眼看要下下雪了,回吧……” 沈抬起头来,看到沈珏,露出意外,惊讶:“你怎么在這儿?什么时候来的?” “跟你一道来的坐這儿半天了,你竟半点不知道”沈珏翻了個白眼道:“丢不丢人啊?本就长得跟個大姑娘似的,是男人不是?快将你那金豆子收收” 沈翻身站了起来,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两把,轻哼道:“胡說八道什么,沙子迷眼了” 沈珏也跟着起来,撇了撇嘴道:“好大的沙子,定是硌得你眼睛疼,刚才才疼的‘呜呜,直叫” 沈又是气恼,又是羞臊,脸憋得通红,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再浑說,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男人?” 沈珏伸手将他拳头拔拉到一边,道:“行了,别硬挺了……到底遇到什么为难事,让你哭天抹泪的?与我說說,虽未必能帮上忙,也能帮忙出出主意不是?” “什么事都沒有”沈拧着眉头道:“别瞎琢磨” 他既不肯說,沈珏也就沒了追问的兴致,眼见天色不好,只道:“眼看下雪了,赶紧回去吧……” 沈点点头,两人离了小树林。 小树林不远处,就是两块麦田,過了麦田,就有些棚户人家。這边住的都是贫寒人家,鸡犬相闻,也有闲汉揣着胳膊,贼眉鼠眼地游荡。 “往后别往這边来,四处无人烟,遇到歹人可怎么好?”沈珏眼见有两人在附近探头探脑,不时望向這边,对沈低声道。 不知是不是“近朱者赤”,還是這几年的生活使得他迅速成熟起来。之前看着沈环也好,现下对着沈也好,沈珏都有种“对方是小孩子”的感觉。 沈磨牙道:“且顾好你自己,小孩子家家,才应该留心,别被拍花子的拍了去” 沈珏挑眉道:“来一個拍一個,小爷难道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哼难道不是?早先瞧你個子不高,身子却也敦敦实实,如今却是连肉膘都沒了。”沈带了轻蔑道。 沈珏往脸上摸了一把,叹气道:“瘦下来也是沒法子的事。先前为了应考,起早贪黑的,忙活了大半年,却依旧是名落孙山。說到這裡,倒是羡慕你了……一次就過了,也省的折腾……想想后年再来一回,我心裡還真是犯怵全三哥那样爽利的人,读书上也不是不刻苦,当年却一而再、再而三,如今我真怕了……” 沈也叹气道:“哪個不担心呢?就算過了院试又如何?不過才入科举门槛,后头的考试還多着,离明年乡试就剩下十個月我心裡也是沒底的…… “咦?你要参加明年乡试,那不在南边备考,作甚還来京城折腾?”沈珏有些意外。 “原是想要下次,才来了京城,不過家兄的意思,是让我明年回去应试。”沈怏怏道。 “不是說南直隶岁科考试严,生员多,想要参加乡试不易么?”沈珏道。 沈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亲家老爷在南边有关系,想要下场并不难。 沈珏好一会儿才反应過来,這“亲家老爷”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便宜舅舅之一。 从乔三老爷那边算起来,沈珏与沈琰兄弟還是姻亲,且是关系不远的姻亲 沈珏讪笑了两声道:“你大哥既看好你,想来不是为了让你白折腾,說不得明年你回来,我就要叫一声‘举人老爷,了……” 沈摇摇头道:“即便是尽力而为,也全无半点把握,且看运气吧……家兄說了,考场上的事谁也說不好,运气好了說不得就過了;运气不好,准备的再周全,也有名落孙山的。” “要是那样,我就盼着我二哥运气好了”沈珏想到沈瑞,道:“我长這么大,再沒有看我二哥這样读书勤勉的人,天道酬勤,定有所获。” 沈沒有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希望明年大家都有個好运气…… 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话。 沈珏身上還好,有着皮毛马甲,沈珏身上,只有薄棉衣,即便走动之间带了热气,可随着风夹雪落,也不禁哆哆嗦嗦起来,脸色泛白起来。 沈见状,脱了马甲递给他道:“就這样毛毛愣愣跟出来,要是冻病了,倒是我的不是。快穿上。” 沈珏不接:“你衣服也不厚,我不要。” 沈见他嘴唇泛青,将马甲往他怀裡一塞:“拉扯什么?唧唧歪歪的像個娘们” 他嘴上說的难听,可眼中的关切却是掩不住。 沈珏便接了,穿在身上道:“這是新裁的?這是什么毛,摸着不厚,倒是怪暖和的?” “裡子不過是灰鼠皮,中间夹了一层羔羊皮,两下裡加起来自然暖和。”沈带了几分得意道:“外头沒有這样的衣裳,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哈哈定是你去年挨了京城的冻,受不得寒,才琢磨起這個来”沈珏紧着身上马甲,笑道。 沈比沈珏大两岁,身量高了小半头去,這合身的衣服穿到沈珏身上就显得肥大。 沈扬着头道:“管用就行,总比有些人傻乎乎的挨冷受冻强” 沈珏听了,“哈哈”大笑。 之前就觉得沈行事幼稚,如今看来他這几年是只长岁数不长心智,就算换下红衣穿上儒袍,這一說话也就漏了陷,這才是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 怪哉的是,三年前沈珏觉得沈的臭屁性子令人生厌,现下却是觉得并沒有什么,隐隐地還觉得有些亲切。若不是两家关系尴尬,說不得京城重逢后真的能做好朋友。 想起两家宿怨,沈珏慢慢止了笑。 雪势越发大了,两人回到南城书院门口时,雪花已经如柳絮般纷飞。 沈停下了脚步,望了望书院上的匾额,道:“你进去吧,我先家去了。 沈珏见他眼圈還红红的,不過精神头已经比方才强了好多,就将劝慰的话咽了下去,脱下皮马甲递给他:“谢了” 沈接過,垂下眼道:“该說谢的是我” 沈珏身上那点热乎气,随着马甲也离开,重重地打了個喷嚏。 沈醒過神来,忙道:“外头冷着,快进去吧,我走了”說罢,摆摆手,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沈珏虽满心好奇,可也猜不透沈方才为何哭泣,便也不去想,转身进了书院。 进了城,沈走进自家所在明时坊时,天地之间已经是银装素裹。道路上车马稀少,偶尔匆匆而過的行人也是急促前行。 站在大门口,沈抬起头,就见大门旁边挂着的木牌上写着“沈宅”两字。他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生出几分冲动,伸手就去抓那木牌。 狠狠地摔在地上吧,他心裡這样吼着。 不過摸到木牌那一刻,他的身子就顿住。 祖上恩怨,确实殃及他们這些后代子孙,有时候使得他恨不得自己压根不姓沈,可是因這個“沈”字,除了令人羞耻說不出口的出身之外,他们兄弟两個也受到诸多福泽。 当年在松江的太平岁月,在南京城时与沈氏族人也有往来。就是乔三老爷当年对兄长的提挈,多多少少也因了這個“沈”字。 只想着占着沈姓的便宜,却不想要背负从祖辈传下来的的罪责? 沈苦笑着,撂下胳膊,身子倚在墙上,慢慢地坐下来。 他又在怨什么?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且是正确的選擇…… “阿嚏阿嚏”坐在马车上,手中捧着手炉,沈珏喷嚏不断。 随着喷嚏不断,鼻涕也流了出来,沈珏嫌弃地撇撇嘴,忙掏出帕子擦了。 书童坐在旁边,看着沈珏的脸色,满脸担心道:“二哥打了一路喷嚏了,是不是冷着了?书斋裡的炭火不足么?” 沈珏紧了紧身上披风道:“不過几個喷嚏,作甚大惊小怪?回家吃一碗姜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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