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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素车白马(三)

作者:雁九
谢氏這一番话,一個字也沒提张老安人,可对比之下,也点出张老安人的疼爱不是真的疼爱。另外還在众人面前为沈瑞做了辩白,毕竟不管他现下瞧着如何乖巧,身上還背着骄纵不堪之名,省的有人先入为主。 如今将沈理抬出来,证明沈瑞人品无瑕,旁人再想传沈瑞顽劣之名,也要思量思量。 沈瑞心中叹了一声,对谢氏躬身道:“六嫂放心,瑞并非无知稚子,六哥视我如手足,我亦敬六哥如父兄。” 不過九岁孩子模样,满脸稚嫩,可却說出自己非稚子的话,端着小大人的模样,大家看了好笑中又觉得心酸。 谢氏目光柔和下来,虽說有孙氏对沈理供养之恩在先,他们夫妻待沈瑞再好都說得過去。可是愿意报恩,也沒谁愿意請個债主在头上压着。要不然,這报恩报到什么时候是头?沈瑞才九岁,以后日子且长着。 升米恩、斗米仇。要是沈瑞自诩为恩亲之子,再对他们夫妻任意求索,那又当如何应对?稍有处置不当,就有“忘恩负义”之嫌。 谢氏是妇人心肠,還是更顾着自己的小家一些。之前她即便顺着丈夫的意,对沈瑞的事颇为上心,可也生了几分忧虑在。现下听着沈瑞這一句明白话,谢氏的心裡才踏实下来,待沈瑞多了几分真心。 通判娘子本是冲着谢氏来的,好不容易等到谢氏开口,立时堆笑奉承道:“都說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谢安人這般温柔貌美,沈状元就算是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還怕他发甚脾气哩?有沈状元与安人护着,瑞小哥儿可是掉进福窝子裡去……” 众人齐齐无语。 巳初二刻(上午九点半)将近,众人出了灵堂,准备出丧事宜。 出丧五大件,幡儿、牌儿、棍儿、盆儿、罐儿。 罐儿就是昨晚撤灵前装的祭菜罐儿,已经准备妥当,只等金棺入墓后放在棺材前头,与逝者一起深埋地下。 這罐儿通常有孝子之妻或是承重孙之妻抱着,沈瑞年方九岁,哪裡找個小媳妇给孙氏抱罐儿?偏生有沈瑞在,這抱罐儿人选又不能随意让外人女孝眷替代,要不這“夫妻”名声相对算什么事? 幡儿是引魂幡,寻常百姓人家用的是多是牌子幡,沈家既是望族大户,四房当家娘子的引魂幡就是比较华丽的大幡。 幡杆上的金钩龙凤“衔”着一個六角架子,中间大幡,上书“已故智庆堂孝廉沈门孙氏孺人之灵引魂幡”,左边书原命八字,右边书大限时辰。周遭六角各挂一小幡,又称“六尘幡”,取佛教“六境”之意,一幡书“愿眼观华藏界”,二幡书“愿耳听舍那声”,三幡书“愿鼻闻戒定香”,四幡书“愿舌尝甘露味”,五幡书“愿身披福田衣”,六幡书“愿意为无为舍”。 丧事中的所谓“承重”,這“重”指的就是幡儿,這抗幡儿的活计毫无疑问当落在沈瑞這孝子身上。 牌儿是灵牌,是金棺入土前供奉在灵柩前的纸制灵牌,上面写着孙氏名讳,用黑纱蒙着,通常有次子捧牌儿。孙氏只有一亲子,這灵牌就有庶长子沈瑾捧着。 棍儿就是“孝棒”、“哭丧棒”,這些日子沈瑞在灵堂手中拿的就是此物。可在出殡时,孝子要抗幡儿,這棍儿就有三子以下的男孝眷都要手捧此棍儿。四房只有两個儿子,沈全虽是代妹妹送丧,可到底归在男孝眷行列裡,便做捧棍儿之人。 沈理为孙氏义服不杖期,本不需捧棍儿。可是沈瑞年幼,沈家祖坟又在城外,沈理到底不放心,想要就近照看,就也站在沈瑞身侧捧棍儿 盆儿,民间俗称“丧盆子”,雅称“吉祥盆”、“阴阳盆”。這盆儿与幡儿一样,是继承权的象征,只有孝子与承重孙有权利摔盆儿。 等到随着司仪高呼“参灵”,孝子孝属就位。 沈瑞跪在最前头,沈瑾抱着灵牌跪在沈瑞身后,后是沈全、沈理,最后是族中有服晚辈,有服亲的女孝属则跪在后边。其他无服族人与沈家故交好友,则站在一旁观礼。 原本当是女孝属中的媳妇、承重孙媳妇给孙氏抱罐儿,可现下由沈举人抱了,站在沈瑞身侧。 這样的行事并不叫人称奇,早有這样的先例,夫为亡妻抱罐儿,或者妻为亡夫抱罐儿,也有孤鸾失偶、伉俪情深之意。只是有沈举人不待见嫡子在先,面皮又耷拉着,這抱罐儿之举就显得有些不情不愿,看不出夫妻情深,不免引得人侧目。 看的旁边的几位族老眼急,恨不得将沈举人拉下来。今儿這哪裡只是孙氏大事,還是沈氏一族大事,這沈举人未免太拎不清。只是眼下不是计较這個的时候,大家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落在孝子沈瑞身上。 见众人都跪好、站好,司仪将引灵幡递给沈瑞。虽說杆身是用竹制外边糊纸,可一丈来高,对于身量不足的沈瑞来說,分量委实不轻。沈瑞双手接過,可按照规矩只能用右手打幡儿,便借着肩膀做支点,才将幡杆立起来。 早有提调通知门外响器参领,沈瑞手中的引灵幡就像是信号时的,刚接過来,就听到门外一阵锣鼓声响,鼓手乐师们拿着家伙儿事儿进了院子,分做两排,站在孝属两侧,连奏三首丧乐曲。 沈瑞认真的听了一会儿,三首丧乐,只听出中间一首是《哭皇天》。這曲子是传到后世去的,虽与后世音调略有不同,依稀還有些影子在裡头。至于前后两首丧曲,则是全然陌生。 “呜呜呀呀”,曲声似泣。孝子孝属们虽還沒到“举哀”之时,可這丧曲一起,旁观人群中有想起孙氏生前好处的,已经开始出现哭声。 接着,哭声跟传染似的,一個接着一個。等到响器参灵完毕,人群中已经哭成一片。反而是跪在地上的孝属们,因沒到举哀之时,還比较克制。 沈瑞虽沒有抬头,可身上都被四处目光灼得发热,就晓得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他便将脑袋抵到胸前,用袖子擦拭了一把眼睛,立时泪如雨下。 此时,丧曲已毕司仪叫起,灵柩“出堂”,由杠夫们抬起,从灵堂抬到大门外。這才到举哀之时,全体孝属起身,退立而行,边走边哭,嚎哭声一片。沈瑞早已泪流满面,眼前一片模糊,想到郭氏早上的交代,他沒有嚎啕大哭,可也“呜呜”地哭出声来。 灵柩抬到大门外,早有大杠与各执事准备齐当。 沈瑞熬了一晚上,自己“哭”了這两起儿,眼下四周又是乱糟糟的,直觉得脑仁儿生疼。又因老姜刺激,不仅眼泪直流,鼻涕也跟着凑热闹,他用袖子擦了一把又一把,不說旁人,直将自己恶心的够呛。可這鼻涕跟眼泪一样,都跟开闸了似的拦不住,偏生一個手又被幡杆儿占着。 這幅狼狈模样,他实不愿让旁人看见。這两日他又跪的多,膝盖酸软,便趁机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 却是无心插柳,另有所获。 旁人眼中,這孩子就是哭得眼泪止不住,神情恍惚的身子都立不住。醒来這一個多月,沈瑞虽沒有饿肚子,可毕竟如素,小孩子又是抽條的时候,看着越发清减,显得瘦瘦小小。他這個样子,就算现下张老安人跳出来,指着孙子說其“顽劣不孝”,也不会再有人相信。 杠夫们已经就位,丧盆儿也准备好。孝属们哭声渐止,满场只剩下沈瑞的“呜呜”声。 司仪见状叹息一声,上前低声道:“瑞哥儿,该摔盆起杠哩,莫耽搁送你娘的好时辰。” 沈瑞趴在地上,摩挲了好几把,才将鼻子下亮闪闪的东西清理干净,闻言便止了哭声,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点了点头。 丧盆儿說是盆,实际上不過是直接四寸来许、瓦制的深口碟子,中间有一铜钱大小的圆孔,二、三分厚。 因沈瑞现下正对着灵柩跪着,无需挪动地方,依旧跪在远处,将幡杆儿先放到一边,双手接了丧盆。 他膝前两尺处,早有人摆了一块新砖。摔盆儿的规矩,父丧左手摔,父丧右手摔,忌摔第二次。若是一次沒摔破,就有杠夫用脚踩破。 沈瑞对着地面新砖摔了一下,“吧嗒”一声,丧盆儿碎成两半,从新砖上跌落到地面上。 鼓乐声起,杠夫起杠。 三十二個杠夫抬灵柩,另有三十二杠夫随行待换手。 后边各种执事,开路旗、旌幡、盖伞、影亭、魂轿、释、道、禅香幡,摆出半裡路,又因沈举人只是举人功名,身上并无官职,执事受限,在各种旌伞后,就又有大白雪柳(三、四尺长竹筒,插上裹了白纸穗子的细竹條,使之下垂,谓之“雪柳”)百二十把,以壮执事行列与场面。 如此一来,送葬的执事队伍,就到了三百余人,浩浩荡荡,将沈举人家门前挤得满满登登。 沈家送葬的族人亲友,差不多也要這個数。直到殡列前用响尺导行的杠夫出了到了街口,后边的队列才开始拉开。又有地方百姓看热闹的,也跟在送葬队伍前行,浩浩荡荡,铺陈了半街。 殡队出了街口,就开始走走停停…… 重要聲明:小說“”所有的文字、目錄、评论、图片等,均由網友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来自搜索引擎结果,属個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閱讀更多小說最新章節請返回首頁,本站永久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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