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雏凤清声(一) 作者:雁九 ›››› 小說: 作者: 类别:其他类型 次日,沈瑞不到卯正(早上六点)就醒了,族学裡是晨初上课。[] 外头蒙蒙亮,冬喜、柳芽两個提了热水进来服侍沈瑞洗漱,又怕迟了,打发小桃去大厨房催饭。想着昨日的点心,沈瑞道:“早上不带食盒,等中午再让长寿送過去。” 南边的点心多是甜腻腻的,即便冬日天短,可每天中午用点心添肚子也不舒服。 族学裡本无事,柳成跟着上课,還能蹭蹭课听;长寿对读书沒兴趣,在那裡也是苦熬,還不若留在家裡,送午饭也是活计。 冬喜道:“那可是好,婢子也能看着大厨房的菜色给二哥做添减,总比早上用点心装食盒强。” 柳芽紧了紧身上衣裳:“二哥,今儿阴天哩,可得加一件衣裳。” 冬喜听了,犹豫道:“是不是手炉也当带了?” 沈瑞忙摆摆手,道:“衣服還罢,手炉還是算了。我也不是孩子,哪裡就能冻着?” 冬喜见他小大人的模样,只是笑,进屋裡翻出一打衣裳,上面是一件珍珠羊皮小坎肩,下边是一件簇新的连帽一口钟披风来,外头是琥珀色素缎,裡面是灰鼠皮,看着轻薄,却是暖和,比量着沈瑞的身高,穿到身上能从头到脚踝都遮得严严实实。這些应季衣服,都是一月前郭氏使人缝的。幸好如此,否则四房這边也沒预备,沈瑞怕是就要穿素服出门 冬喜拿着小坎肩道:“二哥将這個穿到裡头,就是学堂裡冷,只要护着肚子,也能好些。”說着,服侍沈瑞换上。 這珍珠羊皮就是羊羔皮,這羊羔不是落地的rǔ羊,而是還在母羊肚子裡的小羊。不等它长成,就刨开母羊肚子,将羊羔取出来。羊羔身上的羊皮還沒成全,上面是珍珠似的一個個凸起,取名珍珠羊皮。這羊皮极软极韧,穿在裡头倒也服帖。 等沈瑞穿戴完,小桃已经从大厨房回来,后边跟着提食盒的婆子。 同昨晚的晚饭相比,今天的早饭堪称豪华,梅菜包子,金银花卷,花生粥,小馄饨,四道佐粥小菜,腐竹木耳,红油耳丝,同昨早的水平差不多。 眼前粥点色香味俱全,看的沈瑞食指大动,就着馄饨,吃了半碟子梅菜包子。指了指剩下的甜粥与金银花卷,沈瑞对冬喜道:“等会你们用,不要浪费。” 他不会为不相干的事情影响自己的胃口,可对比一下前天与昨天的晚饭,再对比昨天与今天的早饭,又哪裡不明白。這两日早饭之所以這么丰盛,是“沾”了沈瑾的光。不管是张老安人开口,還是沈举人发话,因沈瑾在家,厨房有加餐。 自己去与沈举人计较?就是心有不忿,又怎样?为了吃食,做儿子的就开口抱怨,這倒哪裡都站不住脚。 不過自己又不缺银子,作甚要委屈自己的胃? 想到這裡,沈瑞便对冬喜道:“我将长寿留在家裡,小厨房的东西,你看着列個单子,让长寿添置起来,别只预备点心汤汤的材料,腊肉干菜之类的也储备一些,往后想要吃什么,可以在小厨房這裡家菜。” 冬喜早想着沈瑞昨晚沒吃好,怕是大厨房那边的饭菜不对胃口,自是满口应下。 等沈瑞从屋裡出来,长寿与柳成已经在院门口候着。 沈瑞便吩咐长寿道:“今日开始,你早上不用跟着去学裡,中午从冬喜這裡取了食盒送到学裡。剩下的時間,多跟家裡的人相处相处,咱们這院裡外人少,消息太闭塞,我又离家三年,该打听的也打听些,总不能成了聋子瞎子。” 长寿应了,送沈瑞与柳成两個出门,就手中的书箱递给柳成。 這时,便听有人道:“瑞哥……” 是沈全的声音,沈瑞回头一看,便见沈全笑眯眯地走過来,身后跟着一辆蓝呢大车厢马车。 “今儿开始咱们乘马车上学。”沈全走近道。 见拉车的马高大威猛,车厢也比常见的马车要宽大,沈瑞看着有些眼熟,道:“這是婶娘的马车?還是不要麻烦,拢共也沒多远。” 沈全道:“是我娘的马车,既都赶出来,瑞哥就不要再哕嗦,還不赶紧上车来,今日起了北风哩,吹得人身上打颤。”說罢,便拉了沈瑞胳膊。 這两房大门口,不是說话的地界,沈瑞便沒有挣脱,随着沈全上了马车。 车帘撂下,马车动了起来。沈家坊這一片多是青石板路,马车走起来极为稳当。 不等沈瑞开口,沈全便道:“不過是先应付几日,左右我娘也不会一大早就出门,白日裡用马车也不耽搁。我娘昨儿已经使人去定制新马车,总要一旬方得。” 沈瑞听了,不由皱眉道:“本就劳烦婶娘甚多,怎還好再用這等小事去烦扰婶娘。” 沈全瞪了他一眼,道:“外道甚哩?你又不是不晓得,如今在我娘心裡你与福姐儿可是头等,我們這三個儿子反而要退后一步。我昨晚也說不用弄新马车,只需将我早年用過的马车刷刷漆对付用了,我娘却說那车厢小,两人挤一辆车憋闷。想当年我刚进蒙学时,大哥還在族学哩,我們兄弟三個挤一辆车,我娘都沒怕挤着哪個。” 沈瑞本就不安,听沈全這么一說,越发不自在。 沈瑞名下产业受益都由郭氏收着,每個季度,郭氏都要教沈瑞看账本。可是,沈瑞這几年的吃穿用度并不在上头,而是源与郭氏的馈赠。 沈瑞早先“抗议”两回,想要改变這种模样,可是“抗议”无效。 在郭氏眼中,沈瑞确实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可也仅仅是有主意,到底還是孩子。在沈瑞沒有长成前,她虽不能代替孙氏,可也想要多关爱他几分。等到他娶了媳妇,身边有了知冷知热的人,自不用自己再操心。 沈全见沈瑞神色变幻,捶了他一拳道:“你這小子,就是爱多想。长辈张罗着,你受了就是。又不是做买卖,非要一来一往,情分立时就交易回来。我娘现在疼你,等我娘老了,换你好生孝顺我娘。” 沈瑞听了,翻了個白眼,郭氏三子一女,孙子都有了两個,哪裡会轮得到沈瑞孝顺。 沈全已经“哈哈”笑道:“你呀,可不许惦记新马车。那新马车你虽平日裡坐得,可不能归给你,等明年夏天,我還要用车去南京。” “去南京作甚?”沈瑞有些好奇。 明年可沒有院试,而沈全原本在南监读书的二哥也考中举人进京去了。 沈全挑眉道:“明年是乡试之年,族裡肯定有不少族兄弟過去应试,我也想跟着去见识见识。” 听他這么一說,沈瑞也不由心动,道:“那全三哥可别拉下我。” 南京可不只有国子监,還有秦淮河。沈瑞虽沒有狎jì的心思,可到底是個男人,想要去开开眼界。中国的jì文化,在明朝时发展到鼎盛。 一裡多路的距离,马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族学门口,已经停了几辆马车,有学子从上面下来。 因不少人家都是兄弟、堂兄弟、或叔侄都在族学,像沈瑞、沈全這样的同乘一辆马车過来上学的不在少数。有的马车看着气派,下来的学子下巴就抬得高些;有的马车看着破旧,裡面出来的人也小心翼翼。就像后世学校门口,宝马与夏利的对比。 這时就见一辆马车从后头驶過来,车厢高大,看着比郭氏的马车還要气派三分。旁边跟着五、六個骑马的长随,一色高头大马,统一的靛青袍子,车沿上坐着一对孪生小童,十来岁年纪,一模一样的装扮。 沈瑞见状,不由一愣,這是哪個?看着這做派,比沈珏那個宗房嫡孙還有架势。 沈全在旁,脸色有些发黑,嘟囔道:“這混蛋,不過是上学,装腔作势,倒是不知羞。” 這会儿功夫,马车已经停了,裡头下来一人,身上穿着宝蓝色大氅,脖颈间若隐若现是金灿灿的项圈,手中握着一個掐金镶宝的手炉。身量虽高挑,可面容犹带稚嫩,不過十四、五岁年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倒是好相貌,只是神情倨傲,平白地就添了几分不顺眼。 沈瑞将“记忆”中的同窗想了一遍,对不上号,這应该是后来族学的。 “這是哪房的姻亲?”沈瑞忍不住问道。 要是族人,即是年纪相仿,沈瑞“早年”多半会见過;亲戚家的子弟,半路附学的多。 沈全的脸更黑了,皱眉道:“我們那房的,他是我大舅的长子郭胜。” 沈瑞這甚是意外:“竟然是全三哥表弟?怎是這個做派?” 郭家也是松江大族,沈全外家這一支更是嫡房,难道偌大一個郭家,沒有自己的家塾,還跑到沈家族学附学?沈瑞虽沒有同郭家人打過交道,可郭氏是低调谦逊的性子。郭家声势虽不及沈、贺两家,在二等人家中算末流,可也是书香之族,世宦之家。 這個郭胜,实看不出书香子弟的模样,反而像是出身商贾的暴发户…… ()[] [](→) 小說最新章節版权都归作者雁九所有,由網友上传,仅代表作者的观点,与立场无关。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