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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与人为善(一...

作者:雁九
“哈真是长了见识了,在族长太爷灵柩就质疑族长太爷临终安排,大言不惭起来,竟然有這样‘孝顺,的好孙儿?”沈全听了三哥、四哥的话,心中不平,忍不住开口讥讽道。 沈也似被惊醒,睁开眼睛,望向沈全,起身道:“全哥来了。” “二哥,我听說京城那边的人回来了,就過来看看。”沈全拱了拱手,道。 沈年纪虽长了沈全一头出去,可沈全是新出炉的秀才,又是及冠之年,已经不算是孩子了,族兄弟之间,应对之间也多了几分客气。 宗房三哥、四哥两個都比沈全年长,一個连童生都不是,一個是童生,却落第与今年院试。 “大言不惭的到底是谁?這是宗房地界,還轮不到你们五房的人過来指手画脚”三哥气鼓鼓地道:“還是你自以为自己成了秀才,就有了說话的余地?莫要太当自己是回事,族中进士举人何曾少了,小小秀才算得什么?” 沈全挑了挑眉毛道:“我只是疑惑罢了,都是读书人,本都晓得‘长者赐、不可辞,的道理,怎么到了三哥、四哥嘴裡,既是族长太爷对珏哥的临终馈赠,怎么就成了珏哥抢你们的东西似的?” 沈方才迷迷糊糊,只隐隐地听两個堂弟在說话,并沒有留意,如今听了沈全的话,哪裡有不明白的? 他望向两個堂弟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宗房大哥不在松江,沈這几年协助宗房大老爷打理族务,亦养出几分威严。 四哥缩了缩脖子,三哥却是冷哼一声道:“太爷是病的糊涂了,忘了珏哥已经出继,旁人总不能跟着装糊涂……太爷的东西,本就应该惠及儿孙,而不是旁人……” 话未說完,沈已经喝道:“闭嘴太爷如何行事,還轮不到你這当孙子的来质疑” 三哥尚未回话,原本在旁边吃茶闲坐的宗房二老爷却是不于了,重重地放下茶盅,高声道:“我這当老子的還沒死,還轮不到旁人来管教三哥還是因我們分不出了,回了老宅就连话也說不得?” 灵堂上气氛一下子僵了下来。 宗房大太太不在,二奶奶准备席面去了,二太太带了三奶奶、四奶奶在女眷一边,见状忍不住与媳妇抱怨道:“瞧瞧,当着老爷与我的面都敢欺负三哥,背后還不知怎么样呢到底谁是真孝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這灵前都是咱们家阖家守着,长房不是這個病了、就是那個累了,倒是各种好借口躲懒耍滑……” 三奶奶、四奶奶老实听了,却沒有接二太太的话。 二房已经分家出去,在灵堂上虽也是孝属,可因這几年长房与二房关系越来越疏远紧张,大老爷夫妇沒有让二房插手丧事的意思,二房便也充起了客,只需在灵堂守灵,其他杂事一概不理。 长房大哥一家在京城,幼子沈珏出继,只有沈一家在,自然是裡裡外外地张罗忙活。 丧事繁杂又是一样不能少了,长房忙的分身无术,也在众人眼中,二太太的话未免偏颇。 长幼有序,二老爷是长辈,既端起叔叔的架子要教训丨侄子,沈珏也只有起身听命的份。 真要辩白起来,不管有理沒理,都是他這個侄子的不是。 二老爷却不单单是盯着沈琦,還记恨沈全方才对三哥、四哥的冷嘲热讽,连着沈全一并說起来。 沈琦、沈瑞、沈珏等人从客房梳洗完转回,就见到這個情景。 沈琦看了旁边站立的沈全一眼,顾不得兄弟叙话,就带了几分诧异对二老爷道:“二叔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個不懂事,惹恼了二叔?” 二老爷冷哼道:“我算是哪個牌位上的人呢?当着我的面视我为无物,你们都是官家子弟,這是欺负我們家都是升斗小民么?” 沈琦忙道:“二叔這话侄儿可不敢接……如今這灵堂之上,都是族人至亲,又哪裡有外人?两位族弟看着就是聪敏不凡,春闱有望、金榜题名不過是早晚之事,二叔到时候只管享老太爷的福就是。” 沈琦說的都是好话,可听到二老爷耳中却是无比刺耳。 他這一房,自己虽一事无成,可终究還有個举人功名,到了两個儿子這一辈,二十来岁的人,却是连功名都沒有。院试都過不去,何谈进士功名? 长房大哥是进士不說,连小栋哥這一辈也快能下场应试了。 他這一房的儿孙,以后终究要依附长房過日子。 想到這裡,二老爷立时失了底气,露出几分颓然。再望向沈珏,厌恶就少了几分,即便将太爷的遗赠给了他又何妨?說不得以后還有倚仗他的时候。 都說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或有一得,二老爷這心思转换之下,也算为自家结了一份善缘。 沈珏被二老爷的眼神弄的有些糊涂,他還不知自己是是非源头。 “二哥,瑞哥,珏哥”趁着空隙,沈全上前与三人见過。 族兄弟小别重逢,眼下却不是欢喜叙旧的时候。 众人简单打了招呼后,就在灵堂前跪坐下来。身为族中晚辈,也有守灵之责。只是其他人在“接三”、“烧七”的日子,众人沒赶上,少不得找补一二 沈全跪坐在沈琦下首,看了沈瑞一眼,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二哥,要不让瑞哥住家裡?” 沈琦摇头道:“不妥” 沈全眉头拧成一团,瞥了三哥、四哥那边一眼。宗房并不太平,沈珏到底是宗房血脉,不好搬到外头住,瑞哥何苦還留在這头糟心? 沈琦望向沈珏,他看出沈瑞、沈珏小兄弟两個感情甚好,沈珏身份如此尴尬,沈瑞不会将沈珏一個人留在宗房。 沈全顺着胞兄的视线望去,也想到此处,露出几分无可奈何。 沈瑞虽不知缘由,可也瞧出宗房二老爷一家望向沈珏的目光隐带不善。他跪坐在沈珏身边,望向众人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冷意。三哥、四哥面上犹带不逊,二老爷却是尴尬中带了几分讨好之意。 這般古怪神情,沈瑞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二老爷与自己還算是有怨的。 這会儿功夫,沈械已经与父母叙完别情,带了小栋哥披麻戴孝地回到灵堂之上。 他是宗房嫡支唯一的进士,就是二老爷夫妇见到這個侄儿,也带了几分小心,更不要說三哥、四哥,灵堂上倒是格外肃穆起来。 沈全看在眼中,心中嗤笑一声,望向沈的目光就带了几分不满。二老爷一家不過是欺软怕硬的小人,要是宗家长房早就表现出维护沈珏的意思,那边怎么敢就族长太爷的遗赠磨磨唧唧? 虽不知族长太爷给沈珏留下的“遗赠”到底是什么,不過看起来眼红的不单单是二老爷一家。 到了傍晚时分,宗房又有族人上门,這次来的是沈瑾。 沈全抽空与沈瑞、沈珏叙完别情,已经随沈琦一起回家去了,沈瑞与沈珏在灵堂守到晚饭前,也被大老爷夫妇叫過去用了晚饭。 沈瑾就是在沈瑞用完晚饭后来的。 沈瑾比沈瑞年长五岁,今年已经是及冠之年。自从三年前一别,沈瑞還是头一回见到他。 同三年前那個带了几分天真稚气的少年书生相比,沈瑾变化很大,周身郁气挥之不散,眉间有着深深的川字纹,看上去要年长几岁。 不過见到沈瑞那刻,他還是露出几分欢喜:“二弟” “瑾大哥”沈瑞拱手做礼。 沈瑾微怔,随即露出苦笑,低声道:“瑞二弟” 一字之别,亲兄弟成族兄弟。 看着满眼缟素,沈瑾莫名地想到自己身上。论起亲疏来,宗房与四房小一辈已经出了五服,属于无服亲;可因是嗣子与本生亲属关系,自己真要故去,自己這個弟弟還是需服“大功”。新太太随老爷去扬州已经两年,并无喜讯传回松江,這世上与自己最亲近的,除了生身父母,就是沈瑞了。 他原是担心沈瑞在宗房拘谨,想要接他回四房小住,可想到沈瑞如今身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瑞二弟,可否便宜出去走走?”沈瑾带了几分恳求道。 沈瑞见他如困兽一般,心中颇为唏嘘。 两人虽是三年来初次相见,可因這几年松江与京城往来不绝,对于沈瑾的消息,沈瑞也都听在耳中。上次乡试之年摔伤了胳膊,耽搁了一科乡试,随即在提及婚配时,被揭开“记嫡”身份,都要议定的亲事也黄了。 沈举人补了教职,带了继妻贺氏去了扬州,留下沈瑾在松江侍奉祖母张老安人。张老安人岂是好相与的,隔三差五就要闹上一场,沈瑾這個长孙做的也不容易。颇为奇怪的是,沈瑾的亲事,就此无下文了。 不只是沈举人不在松江一时顾不上,還是另有其他打算。 沈瑞点了点头,打发人对沈珏交代了几句,就揭开腰间孝带,随着沈瑾离了宗房。 兄弟两個虽相差五岁,可沈瑞身量高,已经与沈瑾相仿,加上两人同父所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倒是一眼能瞧出是兄弟来。 一路上,沈瑾欲言又止,直到出了沈家坊,进了路口的茶馆,他還是吞吞吐吐模样。 沈瑞也不着急,闲暇之余,也望了望四周的人文景致。 虽說這辈子松江为故乡,可是他在松江那几年,多住在城外禅院,对于松江城的印象并不多。 至于沈瑾,既是求了他出来,不管多为难,都会开口。 在并不算麻烦的情况下,沈瑞倒是乐意帮沈珏一把。不管四房长辈多么不堪,毕竟是他的本生亲属,要是四房败落了,以后麻烦還是会到他身上。他倒是宁愿沈瑾早点立起来,支撑起四房门户。 沈瑾脸上不单单是为难,面上還带了羞愧。 沈瑞见状,心中倒是犹疑不定。 难道四房還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让沈瑾为难成這样?要是十分为难的請求,還是希望沈瑾有自知之明莫要开口的好。 這时,就听沈瑾开口道:“二……瑞二弟,我……我……不知瑞二弟……手头是否方便……” 吞吞吐吐一句话說完,沈瑾已经满脸涨的通红。 沈瑞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想要借钱么?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事。他還担心沈瑾有别的事情相求,自己還要为难。 只是孙氏留下的田庄铺子,在松江已经是算是不菲的产业,沈瑾怎么還会缺银子? 沈瑞心中疑惑,可看着沈瑾羞愧难当的模样,也不好问出来,就道:“方便,瑾大哥用多少银子?五房那边,存了我一笔银钱,如今琦二哥、全三哥都在,說一声就应能支出来。” 沈瑾脸上带了几分感激,道:“要是富裕就借我五百两银子……只是三、两年之内,我怕是還不上瑞二弟,许是要過几年才能還上……” 沈瑞心中越发诧异,五百两银子对于平常人家算是一笔巨款,可对沈瑾来說实不算什么。要知道,孙氏当年带過来十裡红妆,即便大头被贺家占去了,剩下的又是沈瑾、沈瑞均分,可也顶的起寻常士绅人家的全部产业了。 沈瑾手头這般拮据,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名下产业都被沈举人接手了過去。沈举人去了扬州還把持着松江产业,看来這贪财的性子越发厉害了,更不要說那些产业本就是沈瑾名下,不是四房公产。 “我明日就与全三哥說,瑾大哥什么时候用?”摊上這样的生父,沈瑞在心裡为沈瑾点了個蜡,道。 沈瑾道:“不着急,等瑞二弟回京前即可……”說到這裡,迟疑了一下,道:“我想要打发万宁进京,先赁下房子接我姨娘過去……” 大明朝礼教森严,对女子尤为苛刻,沈瑾生母郑氏本是书香门第的小娘子,只因家道中落,先是委身为妾,后又大归回娘家,沈瑾如此不放心,想要接到身边奉养也是情理之中。 既打算将郑氏安置在京城,而不是接回松江,可见沈瑾对于明年乡试還是有几分把握。不管现下沈举人与贺氏对沈瑾如何压制,等沈瑾中了进士,一切都迎刃而解。 国人向来是官本位待人,骨肉至今也不例外。 只要沈瑾不糊涂,只要功名顺利,就能支撑起四房来。 想到這裡,沈瑞便也带了轻快道:“如此也好,等明年瑾大哥秋闱如意,骨肉也能团聚。” 他這般豁达,沈瑾越发自惭形愧。 沈瑞当年所受磨难,即便他们母子不是始作俑者,可也冷眼旁观,不曾援手。前有孙氏馈赠,后有沈瑞宽厚,倒是衬得他自己成了伪君子。 沈瑾又是羞愧,又是警醒,时时提醒自己要做個有担当的人,莫要随着父亲的无情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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