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脸时代
整晚胡思乱想,足以认清,穿越這种不以個人意志为转移的事实,铁一般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站在门前的小土坡上,远晀這美丽壮阔的,大明成化十四年的江南早春。
朝霞烂漫,照得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更加的绚烂多姿。
飘雪般的绿柳,半开的桃花,如黛的远山,倒映的湖水。
采花姑娘在地裡曼声而歌:
“江南可采莲.莲子何甜甜,鱼戏莲叶间,柳荫拂過脸,脚儿小又纤……”
柔柔的歌声,绮妮的词句,充满了轻柔的诱惑之意。
這是不是一個多情的少女,正在用歌声喑示,少年人胆子要大些?
方唐镜在心裡叹了口气。
现在正是春天.他今年才十七岁,正是最容易动心的年纪。
十七岁的读书人,哪怕已经潦倒,可毕竟曾有功名,不但识文断字,人又长得俊俏无比。
這样的独身少年在十裡八乡简直奇货可居,打着灯笼都难找。
方唐镜却连看都沒有去看远处采花的小姑娘—眼,他此时的心情异常复杂。
无比落寞的抬头望天,忍不住又在心裡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沒有手机,沒有游戏,沒有網络,沒有外卖,什么都沒有……”
即来之则安之,方唐镜告诉自己,這是最后一次叹气了!
再叹气,就未免太对不起自己這张英俊到沒朋友的脸了。
這次死来死去都沒死成,功名被革又被刘家退婚,又饿了一夜之后……
方唐镜总算认清现状,這個家已经一文不名,再不出去找生活,真的会饿死人的!
不過方唐镜并不是太担心自己会饿死,成化朝有一個特点,就是地震特别多。
地震被视为上天之怒,每一次地震都会影响深远,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甚至是当今皇太子,下一任的皇帝的命运也是因为地震才得以保全。
若是自己穿越前看的史料沒错的话,此时已经发生了一场波及数省的大地震。
只不過震中远在数千裡之外,消息暂时還沒有传到自己所在的松江府罢了。
這场地震先是从陕西开始,西安,凤阳,凤翔同日地震。
史载“震声如雷,尘灰蔽天,城无完市,人畜死伤无数,余震十数日不绝……”。
接着便是二次地震,以咸宁,泾阳为震中,十数村镇倒塌得如同平地,不知压死多少人。
余震数日之后便波及到九江,连松江府也被余震波及。
不過余震并不是很强,只使得桥梁道路断绝无数,并沒有死伤什么人,是不幸中的万幸。
這等天灾谁也无能为力,方唐镜也无可奈何,就算自己說出去也沒人理会。
毕竟松江相距震中千裡之遥,在灾祸沒有发生之前說這话,人家只会当他是疯子,
现在第二次地震還沒有爆发最后一波,還沒有波及到松江府,算算時間,也就這两天了。
不能改变歷史的轨迹,却不妨碍方唐镜借這快人一步的消息,赚取人生的第一桶金。
当此时,江南纺织业发达,利润也高得惊人,尤其是海外贸易对于布匹的需求无比巨大。
朝廷的海禁之策在巨额的利润面前形成虚设,无数豪强巨富都有私人船队出海。
松江府历来是产布匹大户,松江布乃是远销海内外的知名品牌,占出口的三成以上。
此时方唐镜只需要在地震前囤积大量的布匹、生丝棉纱之类的生产资料。
一旦地震发生,不但道路受阻,便是连产量和原料都会大量减产。
這些货物必将是数倍乃至十数倍的暴涨啊!
方唐镜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快的弄来大量资金,就算坑蒙拐骗也在所不惜。
正是人有多大胆,地就有多大产,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啊!
当然,除了這些迫在眉睫的事外,方唐镜想得更多的還是以后。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嘛。
现在是成化十四年,当今天子在歷史上也算是第一個开启了宅男模式的皇帝了吧。
本人毫无责任心也就罢了,身边除了围绕着权阉,宠妃,太后,外戚這些正统的乱政之主,還有和尚道士這些非主流乱政高人,乌烟瘴气。
朝廷由“纸糊三阁老,泥朔六尚书”把持,名臣正人大多贬谪到地方。
又有西厂,东厂,锦衣卫横行不法,京城,成了深不见底的漩涡。
好在宅男皇帝并不喜杀大臣,地方正因這些被贬的正人维持,相对政通人和,稳定平和。
以方唐镜的想法,只要运作得当,避开京城這個绞肉机,想要混成個数钱数到手软的土豪,外加混一顶不大不小的官帽,难度相对应该不大……吧?
比如說,宁王還在准备造反状态,等着自己去换個侯当当吧?
北边還有鞑靼人的外患可以让自己建功立业吧?
江南初萌的资本主义可以让自己发家致富吧?
海禁什么的可以考虑走私吧……
想到這裡,方唐镜甚至有些激动,如此看来,這還是一個建功立业的好时代啊。
上一辈子因为考博的需要,很是花了数年心血钻研明史。
不但对三百三十二卷的明史了解甚深,两百七十多卷的《太祖皇实录》也能掌上观纹,了若指掌。
便是關於這個时代的院试,会试的试题,以及這江南诸多地方的地方志,相当多一部份自己也都记得七七八八,說句难听的话,金榜题名便如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般。
這样想着,来到這個时代,似乎也并不坏。
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還能有如此远大志向,连方唐镜都佩服自己……心,真的很大。
努力是不会撒谎的,虽然不一定会成功,但至少老了以后能有一個自我安慰的借口:
“沒有努力過,你都不知道什么是绝望。”
作为一個穿越者,搞搞发明什么的当然不在话下。
飞机坦克驱逐舰這些可能有点不靠谱,但是报纸内裤卫生巾之类的应该很合理吧……
现在缺的就是一個契机而已!
所以,還是要走出去,外面的天地何其广阔,有大把的肥羊等着他去收割。
大明王朝讲究士农工商,既然功名暂时沒了指望,那么就先老老实实的朝着发家致富這個目标努力好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到了那时,功名利禄也便水到渠成了。
什么淡泊名利都是扯蛋,一個人若是沒有了名利,怎么淡泊得起来!
這丢失的秀才身份无论如何也是要夺将回来的!
开什么玩笑,士农工商,士字排在最前面,堂堂一等公民不做,岂有去做贱民的道理。
說实在话,方唐镜有很多赚钱的点子,但前提都需要有一個拿得出手的身份。
秀才乃是士大夫阶层的最基本单位,无数人十数年寒窗苦读,所为還不是這么個身份?
既然是属于自己的,怎么可以舍弃呢?
当然,为了這個身份,就必须走出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从更现实的角度来說,既然前身是被“鸠杀”,自己现在“复活”,幕后黑手也沒有放過自己的道理,所以,只有走出去,抱上够粗的大腿,小命才有保障啊!
窝在這么個小村庄裡能有多大出息,再說,這些穷鬼村民也沒什么油水可捞。
我方唐镜要赚就赚大的,就赚那些地主老财,达官贵人们的钱,要替天行道,发大财,当大官,白富美,我全都要……
大明,我来了!
想到激昂处,方唐镜不由得从袖子裡取出一面小铜镜,深深的凝视着裡面那张盛世美颜。
沒有個家财万贯,妻妾成群,怎么对得起這张脸呢?
在大明,靠脸吃饭绝对不是笑话,乃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若要论以貌取人,大明在历朝历代中若是自谦第二,绝对沒人敢称第一。
這是从太祖高皇帝就有的,当仁不让的优良传统。
洪武四年,国朝首次会试,山西壶关人郭翀高中殿试第一,就因为相貌平平,不如才气平平的吴伯宗长相“丰神俊秀”,于是太祖皇帝大笔一挥,将吴伯宗列为状元。
到了建文二年,同样的戏码再次发生,殿试第一的王艮实在长得太丑,建文皇帝朱允文左看右看都看這货不顺眼,索性直接将仪表堂堂的胡广定为状元。
如此事例数不胜数,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吏部各司选官同样如此,若是长得獐头鼠目,不好意思,好官先让那些相貌堂堂的人做了再說,你這样的人有碍大明天国的市容国体,往最偏僻的地方挪挪,眼不见为净。
所以,大明就是一個看脸的朝代啊,有一张出众的脸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都說“上天为你关上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现在上天把自己孤零零地扔在這大明朝,這张脸就是补偿了吧?
虽然比上一世差了那么一丢丢,可在這大明成化年间,也算得上是花见花开,力压潘安宋玉柳下惠了吧?
看着看看,方唐镜不由有些呆了,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啊!
這张脸不但帅,而且白得出奇,更要命的是還有一种能让少女尖叫的忧郁气质。
怪不得那采花姑娘的歌声裡,总觉得透着那么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那啥味道。
此时若是出一個大明自恋排行榜,也许還可以叫“不要脸”排行榜,方唐镜绝对是状元,那些史书留名的奸佞也要掩面拜服。
“咕噜”,肚子相当不给面子的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好吧,任谁饿了一天一夜上脸色都会白得出奇,尤其是在灌洗肠胃之后,饿伤了气质都不免忧郁的。
现在最大的問題是……下一顿的問題该如何解决。
虽說秀色可餐,但是,帅,真的是不能当饭吃的!至少现在不能!
方唐镜恋恋不舍的看了最后一眼又一眼……
“咳,咳……”
身后极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道破风箱般的咳嗽,打断了方唐镜的關於家国与脸的深深情怀。
方唐镜一惊,连忙收回铜镜,回头一看,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出现在眼前。
這老家伙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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