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九十四章 翰林学士 作者:未知 一盏灯火下,林浅浅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既有几分闷闷不乐的样子,但心底未必沒有想在林延潮這裡得到一些肯定。 见林浅浅如此,林延潮即笑着道:“为何這么說?” 林浅浅道:“今日你升任侍讲学士的消息传回家裡,我都不知道侍讲学士,左庶子是什么官?闹了好大的笑话,我真沒用,你的那些学生和属下们都笑我沒有见识。” 林延潮闻言哈哈一笑道:“我還以为什么事呢?” 說着林延潮自己脱衣裳,林浅浅见了道:“你還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人家都說你是三元及第,当世文宗,而我呢?只是一個养媳而已。” 林延潮听林浅浅這么說,不由扶额。 看来是时候展现自己真正的技术了,沒错,是哄老婆的技术。 這個时代的男人,基本不掌握這個技术。但林延潮穿越前的时代,只要不想成为单身狗,哪個男人不练就几手基本功,否则就是注孤生的节奏啊。 林延潮道:“好了,好了,你的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 林浅浅一听当即哼了一声道:“還說,你是不是嫌弃我不读书?” 林延潮看她脸色,然后道:“沒错,你读书是不多,但不等于不读书,就算不读书又如何了?天下是读书的人多,還是不读书的人多呢?” “当然是读书人少了。”林浅浅答道。 见林浅浅上了套,林延潮继续道:“正是如此读书人常曲高和寡,心中有所怀抱,故有离群索居之意,离群索居就是不要你我也可以過的很好的意思。如此是不错,但却不是我心中理想的妻室啊。” 林浅浅听了神色已是缓和很多,但面上還是装出着恼的样子。 “为夫每日在朝堂上,打交道的都是读书人,难免勾心斗角,但回到了家中就是要老婆孩子热炕头如此庸俗般的生活。若是你也拿着本书,与我谈论文章,那就有些乏了。” 林浅浅闻言终于笑着道:“那相公這么說,你就是要找那等凡蠢,好让你摆布的女子了。” “问的好,能问這一句可见你之聪明,”林延潮笑着道,“但是不读书却不等于凡蠢,任人摆布。你虽读书少,不能出口成章,但很多书中的道理,都放在日用之中了。譬如我回来前,你懂得让上门来祝贺的宾客,不惊扰了街坊邻居,這一点就很难得了。這不是读多少书,就能悟到的事。” 听了林延潮的夸奖,林浅浅终于笑容满面,扑进了怀裡甜甜地道了一句相公。 林延潮见此当然是暗自庆幸,离忽悠天子百官,他的能力還差一些,但林浅浅還是可以的。 林浅浅抬起头,满眼小星星地道:“其实我觉得相公才厉害,书读了那么多,文绉绉的话能讲,接地气的话也能說,听别人說這叫读进书裡,又能出得书中来。” “這话我以前不懂,但现在想来有点懂了,好比你当了大官,不少人都敬你惧你,但到了家裡却始终沒变,官当得再大,对我对家裡人却半点都不长脾气。想来這两個道理是一样的吧。” 林延潮听了不由感叹,這叫什么?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這一句话真是挠到自己心底了。 当下林延**熄了灯,一番巫山云雨,满室皆春。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对于林延潮而言正是如此,授官后林延潮即去吏部领职。 去吏部时,吏部尚书杨巍亲自见了林延潮一面。 官场上规矩,三品以上官职都要经過廷推方才任命。吏部真正管的是三品以下官员,在三品以下四品,五品即算大员了。 所以杨巍任吏部尚书后,四品以下外官,五品以下京官绝对不见,至于四品外官五品京官也要看心情。 但林延潮到吏部后,杨巍就亲自见了林延潮一面,說了大概不到一盏茶的话,內容大意是勉励一番,由此也是他的重视之意。 从吏部出来,林延潮即领了官印,牙牌以及一套官袍。 林延潮现在的官衔是正五品,所以不可以着绯袍。 对于翰林学士,朝廷有個默认的规矩,就是允许你五品翰林借三品官员服色。只要翰林成为学士,就可以穿三品官袍。 至于天子赐予麒麟服,斗牛服,那可是殊荣,比三品官袍更牛逼了。 但林延潮初任学士,還是不那么招摇,于是重新穿起五品官袍。這件官袍是在归德任同知时穿的,只穿了一年多就压箱底了,所以還算比较新。 于是到任之日,林延潮穿起五品官袍先去上朝。 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在早朝时,入宫辞恩。 所以辞恩就是天子授官后,你要表示诚惶诚恐,自己德行不足配位等等,然后天子安慰你一番說朕看好你,說你行你就行,放心大胆好好干。 然后大臣感恩戴德,多谢天子的信任,以后一定努力回报领导等等。 這辞恩不是当面进行,而是在午门外,在早朝后天子会派一名太监与你进行這样对话。 当然若是到了阁老,尚书這個级别,官员可以获得当面向天子辞恩的机会。 于是一番例行公事后,林延潮回到午门旁的朝房稍坐。 等了半個时辰后一名官员进入朝房,身后還跟着六名吏员。 這一行人都向林延潮叩头,然后官员道:“卑职翰林院孔目伍田领本院属吏见過学士!” 林延潮点点头道:“免礼。” 翰林院孔目品秩不入流,属于杂职官,所以林延潮只是微微点头。 伍田殷勤地道:“学士,翰院裡列位大人都已是到了,正等候学士大驾。” 林延潮点点头。 几名吏员当下道:“学士起身!” 于是林延潮离椅与伍田以及众吏员,浩浩荡荡一行人出了长安门前往长安街上的翰林院。 這并沒有多少路程,這一段路其实林延潮早就轻车熟路了,待走到院门前,看着那熟悉的写着'翰林院'三字的匾额,林延潮感慨万千。 六年前,自己刚刚三元及第,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来到這翰林院成为一名从六品修撰,开始了为官生涯,踏上了治国平天下之路。 而今日时過境迁,自己来到這翰林院时,已是正五品庶子,堂堂翰林学士了。 林延潮在院门前站定片刻,很是感慨了一番。 两名直堂翰林从院子裡走了出来。 林延潮见了当前一人,正是自己往日同僚孙继皋。当年自己初入翰林院时,正是黄凤翔,孙继皋带着自己进门。 林延潮笑容满面,正要說话,却见孙继皋走到林延潮面前长长作揖,然后肃然道:“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兼翰林院侍读孙继皋见過学士。” 孙继皋旁一名官员也是如此道:“翰林院侍讲曾朝节见過学士。” 孙继皋是万历二年状元,在翰林院近十二年。 曾朝节是万历五年探花,在翰林院近九年。 昔日二人都是林延潮的前辈,林延潮要称他们为前辈或者翰长的。但现在他们官位都在林延潮之下。 林延潮行礼道:“两位都是林某的前辈,今日为林某引诣,实是劳烦了。” 二人皆道:“不敢当,学士請。” 当下二人领着林延潮至二门后,孔目一揖留在门外。然后孙,曾二人带着林延潮来至圣人祠行香,然后再去土地祠。 之后林延潮来至穿堂,這裡早设下公座,孙继皋請林延潮坐了首位,這时官吏敲响云牌,然后禀'升堂'。 翰林院的门子皂吏,直堂官吏,史馆贴写吏入内,皆行叩礼,然后本院贴写吏,史馆当该吏,书办,经历,史馆中书,本院孔目依次参见。 這些人不少都是相熟的,以往林延潮在编检厅裡修书时,不少人都是旧相识。如原先服侍林延潮的史馆值堂吏黄灿,现已调至本院直堂吏。 在穿堂见過属吏后,林延潮沒功夫与众人叙旧,而是在孙,曾二人带领下,再穿過登瀛门来到内堂。 内堂也是学士堂。 学士堂上众官员满座。 上从沈一贯,朱赓如此兼衔翰林院的吏部礼部侍郎,下至史官编修,检讨,庶吉士都坐在公座上。 孙继皋請林延潮进门,直接来到视草台前一名四十有许,正座的官员面前。 曾朝节在旁赞礼,林延潮即行礼参见道:“新任侍讲学士林延潮见過掌院。” 這官员起身,全礼答之,然后道:“林学士无需多礼。” 此人就是掌院学士张位,兼衔是詹事府少詹事。 然后林延潮又依次见過沈一贯,朱赓,他们都是林延潮的老熟人了,大庭广众也不是說话地方,大家暂时先见礼就是。 然后孙继皋請林延潮入座,公座次于张位,一并面南而坐。 下面就是陈于陛,于慎行,徐显卿,赵用贤,韩世能等翰林们依官位从高到低依次拜见。闹了好一阵,方才一一见過。 见礼后,张位对林延潮道:“林学士今日到任,部堂正詹也来院到贺,实令本院蓬荜生辉。在下沒什么好招待,唯有在后堂设下一顿便宴請诸位赏光。” “实不敢当,下官先谢過光学士。”林延潮对张位行礼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