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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先生的背景

作者:未知
而林延潮,侯忠书他们也无心在這裡待下去。三人撒着脚丫子,飞奔朝社学跑去。 进了村子,還沒到了社学门口,但见就是张灯结彩,聚集了不少村裡百姓。 村民们见林延潮他们,远远的就有人喊道:“秀才公的几個得意弟子回来了。” 這话听得三人都是十分开心。乡民们立即让开了一條道出来。 张豪远等人一番与有荣焉的神情,大步走进大门之中。但见到了平日的讲堂前,那报帖已经升挂起来,上面书着‘捷报贵府老爷林诚义,蒙提督福建学道胡,取中为万历元年闽县岁试第一名秀才,乡试联捷。’ “真的,是真的!”张豪远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侯忠书也是道:“太好了,我老师是院试的案首!” 林延潮被這喜庆的气氛感染,不觉得也是有几分热泪盈眶。 “先生在哪裡?”张豪远不由问道。 堂中张总甲与林诚义的母亲,正与报录人和老夫子說话,一见儿子来,顿时哈哈大笑起身来与张豪远道:“你怎地這么迟了,還弄得一身黑泥。” 张豪远答道:“见人落水,我等都下水去救,已是救上。”张豪远轻轻将他们下河摸蚬的事揭過。 张总甲听了大喜道:“做得好。” 一旁老夫子也是向张总甲道:“林公這几個弟子,真是热诚啊。” 报录人问道:“是啊,說了這么久,不知林公何在,我們也好当面道喜。” 张总甲笑着道:“林公,现在不住這裡,不過他已是传口信给我,赴了提学老爷的簪花宴后,他会回乡一趟,過個几日才来,你放心喜钱少不了你的。”报录人听见不到林诚义微微失望,但想有喜钱可拿還是释然了。 正說话间,一旁的张嵩明拿着一张大红的帖子飞奔道:“乡裡的谢举人,来向先生拜喜了。” 张总甲,张享都都是站起身来,林诚义的母亲听說有举人来了,也是不顾老态龙钟的身子,撑了起来。一旁报录人更是不敢坐在桌上。 张总甲笑着道:“這正主還不在。” “也好,正好亲近一下。”张享淡淡地笑着,但也是脸面有光。 不久一轿子到了社学门口,轿帘一掀,一名头戴乌纱,身穿圆领长衫的中年男子走出了轿子。 這中年男子十分富态,脸色红润发光,看過去就有股贵气。林延潮也知什么是穷秀才,富举人,到了举人這层次,已是彻底和贫困二字說拜拜了。本待林诚义中了秀才,不至于這谢举人亲自拜访,但对方是督学亲点的案首,這又怎么是一般秀才及得了。 乡人们都是退到一旁,纷纷拱手道:“谢老爷!” 面对乡人的殷勤,谢举人只是点点头,张享和张总甲一并迎了出去。张享和张总甲作礼,谢举人对张享回了一礼,而张总甲则是回了個半礼。 张享道:“谢老爷能光临社学,真是蓬荜生辉,可惜先生他不在,只有老夫人在堂!” 谢举人笑着道:“无妨,拜见一下老夫人,也是好的。” 說着谢举人上前给老夫人拜了拜,老夫人连忙避身连道不敢。 谢举人对张享道:“既是林先生不在,改日再来拜访。” 张享和谢总甲道:“哪裡敢,他日林先生,亲自上门拜访才是。” 谢举人笑着道:“也好,林先生刚进学,手头必不宽松,既同在桑梓,且具贺仪二十两,聊表心意。” 說着下人就奉上一封银子。 二十两银子!乡人们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享,谢总甲都是笑着替林诚义收下。众乡人看得那雪花银眼睛都是要瞪下来,這银子要是自己的该多好啊。 林诚义中秀才之事,在洪塘乡传得沸沸扬扬,社学塾师中了案首,足够村裡那些妇人說個三天三夜了。 受了二十两银子的刺激,社学学生都是遭了殃。他们回到家裡都被家裡人耳提面令了一番,诸如好好读书等大道理,說得他们耳朵都长茧子了。 過了数日,林诚义终于返回了洪塘乡。乡裡顿时热闹起来。 平日十裡八乡的邻裡乡人,认识不认识林诚义的,都是一并都是来了。 洪塘社学前,排成了长龙,人人都是忙着送礼。家有学生在社学读书的,都奉上白钱和银饼子,沒有学生在社学裡读书的,也是拿了鸡蛋,白酒,米面,干货。 对于洪塘乡而言,已是很久沒有出過秀才。在百姓眼底,秀才高高在上,遇上地方上的争执,要与官衙打交道,都要经過生员出面。一般平民家中遇有婚丧事,或過年過节,亦有請村中秀才帮忙写对联、写祭帐。 這些都是百姓们要麻烦秀才,眼下结下這交情,将来一定有用得着地方,故而乡人也是精明,早早来打下关系。而林诚义中秀才后,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焕发,少了几分原先的拘谨木讷,人也是豁达了不少,与道贺的乡民谈笑欢乐。 林诚义收了這么多人情,也决定设宴答谢诸位乡亲。 于是宗祠裡摆下乡宴,搭起棚子,垒起灶台,乡裡請了十裡八乡最有名的厨师。 這一趟乡宴,就远不如胡提学来时讲究了,但乡下人讲究的就是五大三粗,宴席精细不精细次要的,主要是碗要大量要多,一定要吃饱了。按闽地飨宴的规矩,吃完一定還要有剩的,乡人才打包回家,這叫打酒包。 酒包分给家裡人再吃一顿,将欢喜带给家裡的小孩,這好显得主人家待客之道,若是菜沒有剩下,别人就会說主人家小气。 林延潮一帮弟子也是請了上桌。 白灼大虾,清蒸螃蟹,老酒炖蛏,一道道菜摆上桌。 飨宴就是流水席,吃一道上一道,一桌学童们本也顾不得同窗情谊,但见主席上林诚义一眼扫了過来,只好收敛起来。 不過学童们還是沒那么多讲究,過一会就放荡行迹了,侯忠书直接掰开大蟹脚就啃了起来,林延潮则是不紧不慢地拿了一碟姜丝醋,拨了虾皮,挑去虾线,蘸醋慢慢吃了。 這是原生态无污染的上好河虾啊,吃在嘴裡不腥,反而十分清甜。而竹子色的大蛏,经老酒一炖后,更是鲜味十足。学童们都是放开了手脚。 林诚义看了一眼,也不好再說什么。 主席上张享笑着对林诚义道:“先生中了秀才后,若是再与老母住在社学中,既是不方便,也是不体面。我自己做主在村东头,已是为先生收拾了一個两进的居处,還找了一個杂役伺候先生母子二人。先生在裡面既可安心读书准备两年后的乡试,也可以偶尔到社学来指点一下学童们你看如何。” 林延潮听了点头,心想這真是太好了,有林诚义這院试第一指点自己,作自己的业师,自己县试,府试的把握就更大了。 林诚义听了却是起身道:“多谢张少爷好意,族裡人已是有了安排,我与老母,准备不日搬回老家居住。” 众人听了都是露出失望之色。 张享干笑两声问道:“不想先生還有這個安排,与先生同处這么久了,却不知先生原籍所在,敢问老家哪裡?” “原籍是在崇善东乡开化裡的濂浦村。” “崇善东乡,那不是在城门裡嗎,怎么了?”一人自顾說道,却见到一旁人吃惊的神色。 听到林诚义這么說,台上识得关窍的人,都是放下筷子。 在一旁林延潮也是搁下筷子,他虽不知道情况,但看得出旁人的神色,而侯忠书還是一无所知的,拿着半边螃蟹在手裡啃着。 张享满脸惊讶地问道:“是濂浦,這么說先生也是濂浦林氏的子弟了?” 见乡人露出如此神色,林诚义连忙道:“诸位不要误会,在下不過东林的旁支,族中如我這般子弟有千余之多,本来也是微不足道的。但是這一番取了秀才,族裡宗老闻之后,拨了二十亩族田给我,让我回老宅居住,還给我說了一门亲事,故而愧对总甲的好意了。” “无妨!无妨!” 张总甲和张家长者一并摇首。那长者道:“不知先生出自濂浦林氏,实是让我惭愧,我們洪塘乡有幸,竟請得宦门子弟来此教书。” “惭愧,惭愧。” 侯忠书在一旁听了,向林延潮问道:“濂浦林氏是什么来头,怎么张豪远他爹他们這么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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