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守护的心 作者:未知 杏儿姑娘這几天是极快乐的。傻妞儿压根就不知道自家老子对情郎說過什么话,只知道那冤家果然是個有本事的,只一纸调令,便让田家威胁要把老爹发回老家的阴谋破灭。 在這傻妞儿的意识裡,自家老子都沒事儿了,自己当然也就沒事儿了?如今压在心头的阴霾尽去,自己便只等着苏伯父回来,然后上门提亲便是。 再然后嘛,嘻嘻,自然便是那大红盖头、洞房花烛了。哎呀,洞房花烛呢,好像是要做一些坏坏的事儿。那冤家本就够坏的了,却不知到时還要怎生坏法?唔,听說是要两人都脱了衣衫,光溜溜的……哎呀,真是好不羞人。 每每想及此处,傻妞儿便又是羞涩又是期盼,心中快乐的便要炸了一般。 這几天那坏人也不来看自己,真是太可恶了。不過他现在被县尊大人看重,被委以救灾重任,這可是大事儿,自己便勉为其难的原谅他好了。嗯,就這一次,下回可不成,否则定要他好看。 那些灾民好可怜,自己每次去给爹爹送饭,回来后心中总要难過好久。只是想着借送饭的借口,想要看看那坏人,却每次都不巧碰不上,這让韩妞儿心中怏怏。 今個儿看看差不多早已過午了,正好给爹爹送些点心去,也好再看看,能不能见到那坏人。 想着想着,心中便不期然的浮上苏默那张笑眯眯的脸庞,不由的脸儿一烫,心中沒来由的便快活起来。 把点心小心的放入篮子裡,将将走出门外,却猛然看到远远的一帮人往自家走来。 再仔细一看,不由的顿时脸色一白,险险沒把手中的篮子扔了。是那個田管家,還带着好几個田家的下人。 “嘿嘿,是那個小贱人!正好,抓住她,直接带回去,也省了恁多手脚了。”田管事眼睛一亮,远远一声狞笑,韩杏儿顿时魂飞魄散。想也不想,扭头就往城外跑去。 這贼子又来了,唯有那坏人能保护自己!韩杏儿心中便只一個念头,去找苏默!苏默在救灾,在城外灾民营,只有去那裡才行。 這一刻,她却全然忘了,几次去灾民营都沒见到苏默這茬儿了。 好在小丫头不是出身大户,也沒裹脚,撒开长腿這一跑,倒是让田千裡等人一时半会儿的真沒追上。 就這么一跑一追,几乎是前后脚的冲进了灾民营。 韩老爹正忙的团团转呢,起初還沒在意。只是待韩杏儿将事儿說了,這才大惊失色。幸好身边還有几個差役在,连忙拜托张横去裡面找苏默,這边求着剩下几人帮忙拖一拖。 這些差役几天来都见识了县尊大人对苏默的态度,想着只是拖一拖,又不是真去得罪田家,当即便应承下来。 随后田千裡带着人便冲了进来,众差役装作不知的拦住问情由,隐隐护着身后韩家父女,田千裡倒也不好上来就动手拿人,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一番。 至于现在究竟什么情况了,张横却是不知道了。估摸着以田家的蛮横,区区几個差役终是不济事的。 苏默刚刚那点好心情,至此算是彻底不见了半分。脚下加快往物资处跑去,一边脸上阴沉的如结冰霜。 原本這几天实在太忙,田家也沒动静,他還当田家终归是有些顾忌了,便也就沒去急着招惹。若是這事儿就此不了了之,倒也未尝不可。毕竟,田家强,他苏默势弱是事实,能不用死磕就将事儿平了,苏默又不傻,当然愿意了。 不成想,贱人就是贱人,平静這两天,原来竟是打着這种主意。也罢,索性就此了断了也好。或许這会儿伤不了田家根骨,但也要狠狠给他一耳光,好叫某些人知道知道,再想来招惹他苏默的,就得做好被撕下一块肉的准备。 此刻,做为物资处办公的临时大帐裡,田千裡背负双手,鼻孔朝天,冷冷睨着挡在身前的几個差役,哼道:“诸位,我田家平日裡,也算是对得住几位吧。今日之事,不但事关我田家颜面,更是我田家自家之事。方才我已說的明白,休說你们,便是县尊大人在此,怕也管不得我田家捉拿自己逃奴。奉劝几位,可莫要自误。” “对对,赶紧让开让开啊,别伤了大伙儿的情面。” “赵头儿、孙头儿,平日裡大伙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這要反了面皮,可须都不好再见。你们還是让开吧。” “跟他们多說些甚,咱们田家办事,谁敢拦着拿了就是,真真是胆儿生了毛了。” “就是就是,赶紧让开,别让爷们动手啊。” 田千裡身后几個田家下人跟着齐齐呼喝,软中带硬的,撸胳膊挽袖子的,叫嚣一片。 田千裡面带得色,阴冷的目光,毒蛇一般盯着差役们身后满面悲愤的韩家父女,也不催促。看着对手在自己的威压下瑟瑟发抖,偏偏又无法可施,对于田千裡来說,是一种莫大的心裡享受。 至于說那個苏家子,嘿,受县令看重又怎样。這回咱是办自家的事儿,一不犯大明律;二不牵扯你县尊大人的利益,你庞县尊又能奈何? 沒了庞县尊的庇护,区区一個小小蒙童,可你能蹦上天去?不来插手倒罢,若是真個不知死活,正好有了借口一勺烩了,以报前日相辱之仇。 他眸子闪烁着,心裡正YY着百般炮制苏默的场面,却听帐外一阵脚步声传来。還不等回头,猛然就觉得背后一阵大力涌来,惊呼一声,一個身子踉踉跄跄的跌了出去。若不是身边几個家丁慌忙扶住,怕是当场就要来一個狗吃屎了。 又惊又怒之余,刚站稳了身子,才待呼喝,抬头间正对上苏默那双冰冷的眼眸。下一刻,便被耳边传来苏默的一句话,气的好悬沒一口老血喷出去。 “哼!好大的胆子!竟敢冲击灾民营,意图哄抢救灾物资,此欲谋逆大罪!還不给我统统拿下!” 众差役也是面面相觑,一個两個的腮帮子都直抽抽。好家伙,都說官字两张口,正反都有理。可是一开口,就随便能给人扣上顶“谋逆”帽子的,這還真是头回见。這位苏公子得亏沒真個当官儿,不然谁要得罪了他,哪還有活路? “小畜生!你血口喷人!”田千裡快要气疯了,挣扎着推开扶着自己的家丁,跳脚指着苏默就骂上了。 他這刚刚還意淫着给苏默下套呢。结果自個儿還沒动手,這小畜生反倒先栽诬上了。不但栽诬了,還是這么大一個罪名,這简直就是想把自己一下摁死的节奏啊。 苏默面色不变,冷冷的看着他,嘿然道:“小畜生?好啊,本吏员乃是县尊大人明文典正的救灾吏员,到了你嘴中竟成了畜生。你這分明是藐视县尊大人啊。县尊大人可是天子亲选、内阁诸位阁老亲定、吏部按律升任的正七品官员。你如今竟如此藐视,可不就是藐视诸位阁老、藐视天子嗎?对吏部选任官员如此不屑态度,那是不是說,我大明正统在你眼裡也毫无权威?莫非,你实则非我汉人?又或者,你干脆就是心怀暴元,暗有颠覆我大明之悖念?当真好贼子!” 田千裡在苏默初始几句话還只是愤怒,只是随着苏默后面的话出口,脸色已经越来越白,到了最后,哪還有半分愤怒,全被满满的恐惧占据。 這等诛心之言,无论真假,只消传出去片言只字,他田千裡休說只是田家一個管事,就是六部大员、高官显贵之流,下场也唯有一個死字。而且不但是自己死,绝逼是全家死,诛九族啊! 這小贼好狠!自己怎么就昏了头,招惹了這么一個煞星?這一刻,他忽然升起一股到了骨子裡的悔意。 大帐中一片寂寂,所有人都是面色青白,一阵阵的寒意自心底升起。再看向傲然站在中间,仍是面色冷漠的苏默,眼神中都透出一股深深的畏惧。 谁能够想到,這個整天笑嘻嘻的少年,看上去温润如玉的少年,一旦对上敌人,竟是狠辣一至于此。 此刻,在场所有人都是寒气大冒。甚至连事情的起因,都沒人记起来了。也就韩杏儿這個神经粗大的傻妞儿,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甜蜜,一双美眸看着個郎威风凛凛而来,寥寥几句话就让那恶人吓的快要死了一样。嗯,這样的他,真是太让人着迷了。韩妞儿觉得,自己也真是要醉了。 “你……你……你胡乱攀扯,血口喷人!我……我是田家管事,我……我只是为家主办差,哪……哪有你說的那些。沒人会相信你,沒人信的!” 静寂了半天,田千裡心中的恐惧终于集聚到了极点,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的跳了起来,嘶声叫喊起来。 只是此刻的他,面色青白带灰,额头青筋暴跳,满脸汗水涔涔。再配上那尖刻的长相,歇斯底裡的都变了声的叫声,真真犹如厉鬼一般。 韩杏儿心中害怕,想要奔到苏默身边的脚步不由一顿,退后两步躲到韩老爹身后。眼中闪着惊恐之色。 韩老爹轻轻握着闺女的手,望向苏默的眼神也是全不似之前。他何曾想到過,這個在他印象裡,一直有些软弱、有些沉闷、甚至有些怯懦的少年,一旦爆发,竟至于此。 女儿的事儿,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以這少年的性子,一旦真個惹恼了他,又将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想到可怕处,韩老爹忽然激灵灵打個寒颤,心中栗六起来。 韩家父女什么样的心思,又或者周围旁观诸人何等心思,苏默此刻却是全懒得理会。今天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一定要弄死這個田千裡,斩去田家一根爪牙,达到立威的目的。 他也明白的很,刚才那番话固然可以吓到田千裡,但要真想借此诛杀此人却是不可能。若是庞士言堂堂一县之尊,真以此牵强的理由治田家的罪,那才叫让人笑掉大牙了。 他的目的其实只是破势。先破掉田千裡的气势,顺手给他种下個恐惧的种子。這样后面一步步的,才能顺利施展手段,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在听了田千裡這歇斯底裡的嘶吼后,他忽然咧嘴一笑,森然道:“哦?你說是为主人办事?這是不是說,你谋逆之事,你家主人也有份呢?喔,或者,随你来這些人……”他话音顿了顿,目光在那几個田家家丁身上一转,缓缓吐出几個字:“也都有份?” 众田家家丁面色大变,不由自主的齐齐往后退开几步,参差不齐的辩声道:“哪有此事,小人不知。” “跟我等无关,小人只是奉命跟随管事办差,苏公子莫错怪好人。” “是啊是啊,我等什么都不知道。” 田千裡眼中厉色一闪,却也明白此时不是计较這些狗才的时候。有了這点時間的缓冲,他总算回過神来。强自压下心中的恐惧,暗思今日再在這裡纠缠,可真就上当了。 這苏家子全是胡乱攀诬之言,自己越是申辩越是說不清楚。只有离开這裡,再回到原本要办的事儿上,才能免去祸事。 想到這儿,他努力控制住仍在颤抖的身体,昂然道:“苏公子,你也不必再来胡扯了。今日本是我田家抓捕逃奴,事实俱在,你妄想以无凭无据的乱言攀诬,却也要人信才好。就算庞大人再看重与你,也绝不会信你這番胡說八道。” 他总算记得教训了,称呼的是苏公子,不是小畜生了。 苏默眼睛眯了眯,顺势点头道:“好,就是如此。咱们便往庞大人面前分說,看你還有何话說。” 說罢,又把目光向田家众家丁扫了一眼,哼道:“你们方才既然說不是田千裡的同谋,那到了公堂上說话可要仔细了。不然,嘿嘿,我苏某信得你们,国法大律却信不得尔等。” 众家丁面色又是一变,互相看看,却都是沉默不语。苏默也不再啰嗦,一挥手喝道:“张横!” 张横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道:“小人在。” 苏默嘴角微弯,冷然道:“带上几個兄弟,押着這些人一同前往县衙。若有敢反抗者,立即拿下!” 张横一窒,随即大声应是。 田千裡面色一变,想要喝骂,转念一想,却又生生忍下。且让這小畜生嚣张,一切待到了县衙大堂再說。左右他也不敢现在对自己如何,要是反抗,反倒是给他落了由头,实为不智。 想到這儿,只在鼻子裡哼了一声,任由几個差役围着,转身往外走去。其余众田家家丁互相看看,也垂头丧气的赶忙跟上。心中却都是暗呼倒霉,谁想到之前還是耀武扬威而来,如今转眼却沦为阶下囚的待遇,這前后反差,实在是让人郁闷的吐血啊。 待得众人都出去了,韩杏儿這才长出一口气,小手拍拍高耸的胸脯,欢喜的蹦過来扯住苏默衣角,喜道:“苏默,我便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要公堂了啊?” 苏默诧异的看看她,见她眸中微微放光,倒是有些兴奋的样子,不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沒先理她,只看向韩老爹,和声道:“伯父,可還记得那日小侄与你所說的话?” 韩老爹微微一怔,随即省悟,目光瞟了女儿一眼,随即默默的点点头。 苏默欣然,道:“那就好,今日便趁机彻底了结此事。請伯父按当日之言行事就好,如此,咱们也走吧。”說着,侧身請其先行。 韩老爹又再点点头,眼神在女儿扯着苏默衣袖的手上顿了顿,嘴唇蠕动了下,想要說些什么,最终却是化为一声无言的叹息,扭头大步走了出去。 苏默這才拉着小丫头跟在后面,低声问道:“咱们要上公堂了,你不害怕嗎?” 韩妞儿一愣,歪头道:“为何要害怕?我听戏文裡說,上公堂很威风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今日可要好好看看。” 威风? 苏默嘴角不由抽了抽,那是人家县太爷威风好吧。你個被告跟威风二字搭的上嗎?被威风倒是管够。 正腹诽着,就听小丫头接下来一句话,登时就是脚下一個踉跄,好险沒一头栽地上去。 “再說有你在啊,我好喜歡看你狠狠的斗那個恶人。咕,方才看那家伙都要被你吓哭了的样子,真是好开心。” 苏默這個内伤哟。這尼玛算不算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听听那话說的,好喜歡看我斗…… 苏默忽然有种幻觉:自己站在空阔的角斗场裡,一手持盾一手拿剑,身上半披块兽皮,头发凌乱,满面血污。对面,一只猛兽咆哮低徊…… 赶紧摇摇头,将這诡异的影像赶出去。哭笑不得之余,略略有些恼火。這死丫头,莫不是当我闲的蛋疼,沒事儿给她逗闷子让她乐的? 目光微斜,却见那张秀美的小脸上,全是稚嫩青涩之态。午后的日光照射下,甚至连耳后的茸毛都清晰可见。不由的顿时心中一软。 终究只是個孩子。 十五岁,放在后世可不是正被家裡人宝贝着、宠着的年纪?這個时期,虽然开始懂得了男女之情,但始终却是朦朦胧胧的并不明确。他们或她们,只是单纯的喜歡和对方在一起的感觉,单纯的为对方的或强大或温婉而心动,纯洁而懵懂。 正如此刻眼前的女孩儿,她只觉得自己压制对手时的那份强大,并为之而迷醉,又如何真的明白其中的诡诈危机? 想想自己当年的十五岁,岂不也是如此?這纯纯的初恋哟,当年沒人为自己守护,直到往昔流逝,再回首时,只余无尽的惆怅和酸涩。那么,今生有幸再遇這份单纯,就让自己来守护吧。 只要多一点耐心,多一点呵护,或许,来年将开出一朵最惊艳的花,从此芬芳着整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