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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公堂斗田家(二)

作者:未知
田千裡必须吐血了。 之前在灾民营裡,周围的都是些差役和自家家丁,再就是韩家父女二人。苏默攀诬构陷自己的那些话纵算传点出去,好歹也因這些人的地位低下,必将影响降到最低。這也是田千裡当时惊恐至极后,但很快就能回過神来的原因。 但是现在,這苏家子转来转去的,竟然又来上這么一手。這次可是在公堂上啊。武清县衙的公堂,面对的也不仅仅是些地位低下的差役,還有一位真真正正的朝廷七品大员,一县之尊的庞士言啊。 除此之外,旁边书吏文案的,還有一应签押杂役都在不远,這可是整理八经的升堂问案,整個县衙班子人多之嘴杂,那個传播力可想而知了。 田千裡能不吐血嗎?急火攻心之下,顿时便上演了一出血染大堂。 這還不說,這苏家子不但攀诬了自己,而且话裡话外的,隐隐的影射自己的主家。虽然他沒明說,可眼前這帮人哪個是简单的,无风都要起三尺浪,更何况有了這個由头。 任何谣言在起始都是不堪琢磨的,只要有脑子的人稍微仔细想想,就会不攻而破。 但可怕的却是几经传播后的谣言,被一传十十传百之后,那谣言已经面目全非,但是杀伤力可也成倍数而增了。 到了那时,谣言本身的真实性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影响力!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這,才是最可怕的。 想到田家或许就因此将可能面对的局面,田千裡整個人从裡到外都感觉哇凉哇凉的。 咦,等等,主家!這苏家子和庞士言敢這么对付自己,說到家還是身份的不对等。自己虽是田府管事,但终归也只是個下人,他们踩自己一点压力都沒有。但要是老爷来了呢?他们還敢么? 而且,今日之事已然至此地步,也必须让老爷第一時間知晓,這样才能更早布置腾挪手段。 想到這儿,田千裡精神一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怨毒的看了庞士言和苏默二人一眼,嘶声道:“庞大人,今日這苏家子屡屡冒犯我主,如今事关我田家声誉,必须要报知我主知晓,由我家家主决断!否则,庞大人有什么手段尽可招呼過来,田某再不会应一個字!”說罢,两眼一闭,就此一言不发了。 庞士言被眼前一幕幕震的有些发懵。這绕来绕去的,怎么又扯到田家主人头上了?苏仙童到底什么意思啊? 想到這儿,他眼神儿不由瞄向苏默。 苏默此时却是心中暗喜。他牵强附会,胡诌八扯一通,目的就是逼田家的主事人自己出面。田千裡毕竟只是個奴才,要想解除韩家父女身上的契约,他還远远不够资格。 但是若直接要求对方出面,则必然让对方有了准备。以這些豪绅大户的手段,很难說不会出现意外状况。所以,出其不意才能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 此刻,见庞士言眼神瞄過来,面上微微沉吟,這才点头道:“明府,田千裡所請,小子认为可以。” 庞士言和田千裡都是一愣。田千裡更是霍然睁开眼睛,惊疑不定的看向苏默,搞不明白這小畜生又要耍什么阴谋。 苏默看着他叹口气:“既然田千裡有悔悟之心,愿意指证其家主以立功赎罪,這個机会還是应该给的。圣人有云,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此,乃明府之德,教化之功。苏默在此先贺明府。”說着深深一揖。 田千裡头就是一晕,這是又给自己戴上一顶“出卖主家”的罪名啊。這苏家子,竟然狠辣一至于斯!若是老爷信了此话,今日便是亲自来了,自己只怕也是难以脱难了。 他又气又怕,嘴唇颤抖着,一时竟說不出话来。 庞士言搞不清楚状况,心中苦笑之余,索性也懒得想了。反正顺着苏仙童的意思就不会错,既然苏仙童不反对田家家主上堂,那便允了這田千裡之言就是。 当即签下令牌,着衙役速往田府請人。 這边田千裡面如死灰,再无力气支撑,就那么慢慢的坐到地上。几個田府家丁都悄悄闪开几步,眼下情势谁也不傻,哪還有往前凑的。田千裡发须凌乱,孤零零枯坐一隅,寥寥半日之间,从前呼后拥、趾高气昂沦落到眼下众叛亲离之境,让人不禁凭生唏嘘。 苏默眼中闪過一抹嘲弄之色,向上首的庞士言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以示嘉许,登时让庞士言面露喜色。這才慢慢踱到韩老爹身前,低声道:“重头戏来了,按计行事!” 韩老爹眼神复杂的看他一眼,轻轻点点头,又将头垂下。韩杏儿在旁看的奇怪,想要发问,却见苏默冲她微微摇头,只得撅撅嘴儿憋了回去。 约莫有半柱香的功夫,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扭头看去,但见一個衙役在前引着,后面跟了一老一少两個人,快步走了进来。 前面老者大约五十上下,面容方正,一袭秀锦员外氅,狐裘围领,走来之际,顾盼有神。少年人一身青白相间的文士衫,相貌清秀,双眸黑亮,端的一副好相貌。只是面色淡然,眉峰微挑,流露出几分傲气。 两人进的堂中,老者目光略一转动,先在坐倒于地的田千裡身上停住,眼神猛的一缩,重重哼了一声。 田千裡原本见了来人,喜色浮动,才待爬起来迎上,猛然听闻這声冷哼,不由的身子一颤,顿时又畏缩了下来。哆嗦着缩到一边,满脸的灰暗。 那老者目光转动,又看向韩家父女,眼中却有冰冷闪過。及到苏默身上时又是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 待到扫视完一圈,這才上前一步抱拳作揖,脸上露出笑容,冲庞士言道:“田立德奉令,携犬子田钰见過明府。少时不见,明府气色越发清逸了,真让我等老朽羡慕啊。” 庞士言面对着田立德,终不敢像对田千裡一般,只不過在這公堂之上,事关官威体面,架子還是要做足的。 当下只在座上略略欠身,亦抱拳微笑道:“好說好說,今日一案,事涉田翁府上之人,也是受其所請,不得不劳烦田翁走上一遭,還望莫怪。” 田立德闻言,目不斜视,只笑呵呵的连连抱拳口称不敢。庞士言摆摆手,令人设座,請其在下首坐了。那少年田钰安静的立在其父身后,举止之间颇是有度,让苏默看的不由微微眯了眯眼,脸上若有所思起来。 正寻思间,忽然觉得衣袖被人扯住,转头看去,却见傻妞儿小脸发白,眼中又是惊惶又是担忧,哪還有先前半分兴奋模样。 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怜惜。之前那么紧张都不见小丫头害怕,如今只這田钰往那儿一站,话都沒出一句,就让小丫头露了怯,可见其心中对那田钰的恐惧之深了。 悄悄探手握了握小丫头的肉荑,眼中露出安慰之色,小丫头這才惊色稍定。咬了咬樱唇,将手松开。 大堂上,此刻庞士言已将事情简单說了,待到說完,田立德眉头微皱,疑惑道:“明府,据老朽所知,今日府上管事是去韩家提调家仆做事而已。這什么冲击大营、哄抢物资,呵呵,怕是误会了吧。至于說那些谋逆什么的言语,也不必提了,空自徒惹人笑。明府非受人愚弄之人,自不必老朽多言。” 庞士言一窒,眼神望向苏默。 苏默微微一笑,坦然上前一步,抱拳见礼:“田家主請了。您方才所說,贵府管事只是提调一個家仆,却不知提调的是哪位贵仆。而若只是提调一個家仆,又如何需要這么多人手持棍棒而来?還有,即是所谓的家仆,那怎的跑去我救灾大营了?救灾大营中,皆是受明府委派办差之人,别說不会有什么家仆。即便是有,前日也有告示明令全城,无论抽调何人,任何人都不得阻碍。這些,田家主不会不知道吧。” 田立德目光一转,上下打量一番苏默,淡然道:“你又是何人,某与明府說话,你凭什么来插言。莫非這武清县换了县令,怎么老夫却不知此事?” 他這话连消带打,不但贬斥了苏默,還有暗讽庞士言之意。庞士言肚中恼火,面上却不好发作。两边都是脑袋大的,他夹在中间实是难受之极,干脆两眼微阖,权当听不见的。 苏默却毫不在意,微微一笑:“田家主這话可又說差了。” 田立德冷笑一声:“哦?却不知你又有什么高见?” 苏默笑道:“高见是沒有的,只不過众所周知,一县正印,或调或留,皆有天子所授,吏部行文便可。倒是不曾听闻還要特别知会某某富户,田家主先前之言,可不是有谮越之嫌?” 田立德面色一变,苏默却不给他說话机会,接着又道:“正如方才所說,庞大人乃是一县之尊,七品之职,此,乃天子所授,我大明正印之官。而田家主即便再如何家财万贯、仆从无数,终归也只還是民吧。既然你田家主還是民,那凭什么你說得,偏苏默就說不得?還是說,田家主觉得,自己這個民,已然势大到可以凌驾于朝廷所任的七品正印之上了?” “你!一派胡言!”田立德张口结舌,羞怒交迸,偏又无法接這個话。 苏默這话不但毫不留情的驳斥了他,裡面還挖下了老大的坑。他若认了這话,则等于坐实了他田家比朝廷大的大逆之言;但若不认,可不就是說前面藐视苏默之言,不過是自大狂妄、毫无道理了嗎? 庞士言坐在上首,听的這個解气啊。苏仙童不愧是苏仙童,寥寥几句,便让這老儿吃了憋,看你個老王八還怎么嚣张。 “呵呵,這位便是以新创评书說话的苏公子吧。向来听闻苏公子巧思妙虑、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然是伶俐人,也怪不得能别出机杼,开一代曲艺形式的伶家大才了。佩服佩服。” 眼见田立德语结,一直立在身后的田钰终于出声了。上前一步,抱拳一礼,郎朗而言,尽显儒家风雅。 苏默眸子微微一缩,面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是暗暗凛然。這個田钰比他老子可高明的多了。 以他的年龄身份,此时站出来說话,正好跟苏默相当,谁也不能說他失了礼数。 而且几句话一出口,登时便将田立德不小心被苏默抓住话把儿的尴尬消去。這且不說,這番话听上去全是赞赏苏默的,但仔细一琢磨,可全不是那么回事。 自打苏默崭露头角,要說赞赏的,多半都是拿那首临江仙为例。可這田钰单单把苏默创评书一事拿出来赞,无形中就将苏默从儒家行列中剥离出来; 這個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既然不属于儒家之列了,那无论再如何惊采绝艳,在田钰這個秀才面前,终是要低上一头的。只简单一個赞,便将苏默的势破了個尽。 這且不說,后面又是巧思妙虑又是能言善辩的,换個角度听,又何尝不是說苏默只是個沒真本事,只靠着卖弄嘴皮子吃饭的? 及到最后几句,更是堂而皇之的将苏默扫到戏子伶人的行列裡了。戏子伶人是什么?在這個时代,那就是贱籍。既然是贱籍,那自然也就沒有跟田立德這样的富绅大户相提并论的资格。 這田钰句句褒赞,不带半個脏字,却比他老子的冷哂厉斥厉害了何止百倍! “哦,在下正是苏默,一时游戏之作,可不敢当田公子之赞。不過听田公子所言,深得伶人三味,小弟這点水平,在田公子面前,可不是班门弄斧了。呵呵,小弟向来听闻武清人盛传,田公子颇有雅好,别具一格,无论是青楼名妓,還是良家闺秀,莫不提之而动容。如此說来,田公子才是真真的名动武清,天下知名啊、說佩服二字的,可不是该小弟我嗎。” 苏默笑眯眯的一番话,田钰原本风轻云淡的脸色登时就是一窒,眼中一道羞愤恼怒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以伶人贬低苏默,苏默反手就拿谣传的名声回击。伶人虽是贱籍,但只是說身份低微;可他那谣传的名声,打击的却是人品。儒家最重风骨品性,一個秀才如果被视为品性低下,基本就等于完了。真比较起来,甚至连贱籍都不如,苏默這反击,不可谓不犀利。 偏偏苏默這厮言语甚是刻薄,什么颇有雅好,什么别具一格;還說无论青楼名妓,又或良家闺秀提起他田钰来,无不动容。這动容二字用的那叫一個刁钻,真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两人都是翩翩少年郎,也俱都是仪容俊美、风姿毓秀,此刻各展手段之下,第一回合的战果:平局。 田钰目光闪烁,面上微一波动转瞬便又恢复。只是稍一试探,发觉苏默反应极为敏锐,当即便不再白费口舌。 面容一正,拱手道:“苏兄,此乃公堂之上,你我就不必互相客套了,還是說正事吧。” 苏默含笑点头,表示同意,心中却暗骂這小子贼滑。却听田钰接着道:“你我都非愚人,当知今日之事都不過是事赶事、话赶话的一些无聊口角。追本溯源,亦不過是我田家征调家仆而已。以在下之见,還当就事论事的好,余者也无纠缠的必要了。否则只能是缠夹不清,官司就算是打到天子驾前也难以理清,反倒于你于我都无好处,苏兄以为然否?” 苏默耸耸肩,摊手道:“我沒意见啊。原就是贵府管事要打要杀的不肯干休,也是他非要把尊父子請来,這事儿,小弟和庞大人都是无奈啊。” 田钰只觉胸口一闷,這憋得。所谓胡搅蛮缠,莫過于此了。這苏家子看上去温润如玉,谁承想根本就是毫无半分雅骨,整一個无赖痞性,也莫怪田千裡在他手裡吃瘪了。 深深看他一眼,田钰强自将郁闷抛开,强笑道:“苏兄果然高量。既如此,你我两家便各行其事,也不必在此纠缠。且不說庞大人公务繁忙,便只是苏兄身负救灾重任,也是耽搁不得啊。” 苏默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好吧,既然田公子如此明白事理,苏默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不過,贵府管事這么一折腾,搞的我那边耽误了好多事情,這总要有些表示吧。不然,我实在不好对下面交代。想必田公子应该能体谅這一点是吧。” 田钰一窒,肚中暗骂。這无赖子分明是趁机讹诈,偏要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只是骂归骂,今日眼看情势对己方不利,倒不如舍些财货,将手尾了结了。一切,自待他日再說就是。 想到這儿,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是是是,那狗才办事毛躁,受些惩罚也是应有之分。便請苏公子吩咐,需要我田家怎生表示?” 苏默登时满面敬佩之色,正容道:“田公子不愧为名家身份,有担当。” 田钰就是一气。這小王八蛋有完沒完了?什么名家身份,這是欲要羞辱我嗎? 正暗怒之际,却听苏默悠悠的道:“贵管事耽搁的是救灾的事儿,那便還从這方面来吧。嗯,就請赔付我救灾大营米十石、白面十石、布匹被褥若干,這样沒問題吧。” 田钰脑门上青筋隐现,闭闭眼,随即咬牙点头:“行!明日午时之前,必送至大营。” 既然准备挨這一刀,也不必去多做计较了。米面各十石,再加些布匹被褥的,却也伤不了田家根本,只当是打发乞丐了。 他這裡暗暗咬牙,想着息事宁人。却不料苏默接下来又一句话,登时让他眉头一皱,霍然眯起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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