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把杨癫疯弄走
首先是魏国公徐钦莫名其妙的被下旨禁足,并处罚俸半年——這個惩罚說重不重,但是要說轻,也绝对不算轻,起码代表朱老四已经严重不满,再进一步就可能是除爵之类的处罚了。
紧接着便是遣中官奉旨往琉球,将中山王思绍狠狠的训斥了一通,甚至连客套一些的流程都沒走,琉球使臣直佳鲁外加一众扈从就被砍了脑袋。
至于直佳鲁为什么抽疯,为什么要袭杀卫所将士并且抢了中官的衣裳,這种事情已经沒有人再去关系,反正错的必须是直佳鲁,也只能是直佳鲁。
要不然說的犯错是朱老四的家奴?
再然后,朱老四還下了两道有些莫名其妙的旨意,先是敕令岷川西宁临洮各卫选土官舍人余丁五千六百人赴顺天府操练,接着又催促户部赶紧把鱼鳞图籍和黄册重新厘定清楚。
对于所有人来說,朱老四在永乐十三年年尾的這些动作,无疑是向外释放了一個很重要的信号。
朱老四很不满意。
从永乐十三年的会试开始到如今永乐十三年的年末,這個信号已经越发的明显,甚至连想要迁都的意思都越来越明显,甚至都不像以前,好歹還有些遮遮掩掩的意思。
对于朱老四释放出来的信号,能混居朝堂上的這些大佬们,又有哪個傻子看不出来?
胡广坐在椅子上,并不像寻常老人一般干枯,反而带着些红润的手不停的捋着胡须,整個人看上去有些失神,其他人根本就看不透胡广的心裡在想些什么。
過了半晌之后,金幼孜才开口道:“如今边市,黄册,税赋,种种事情多如牛毛,陛下還直接命人斩杀了琉球使臣,圣人的心思当真是越来越难以琢磨。”
胡广老神在在的嗯了一声,开口道:“我等为人臣子,本份便是辅弼君王,匡正朝纲,至于圣人的心思,却不是我等可以琢磨的。”
心中暗呸了一声,金幼孜干脆冷笑道:“眼下就咱们三個人,连一個小厮都沒有,你胡阁老又何必摆出這番模样?”
胡广眯着眼睛瞧了瞧金幼孜,捋着胡须道:“那依你金阁老的意思呢?莫非是国有妖孽,该我等仗义死节?”
胡广的话,让气氛再一次凝重了起来。
大家都不是什么硬骨头,否则当初就该学着王艮一般死节,又如何混到当朝阁老的高位上。
胡广淡淡的嗯了一声,复又半眯着眼睛道:“永乐三年,天下有户七百六十九万,有口五千一百五十二万。
至永乐十年,天下有户九百二十万余,有口六千三百万余,连续十年都沒有什么变动的黄册数据,为何忽然多出来這许多的丁口?”
金幼孜大怒,冷哼一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是我金某人将這些丁口给变出来的么?
倘若你光說丁口忽然增加了這许多的問題,那为何又不提永乐十三年的秋税?如今商税激增,已经远超民赋,以至于圣人都敢下永不加赋這样的诏书。這意味着什么,你胡阁老不懂么?”
见气氛有些僵,杨士奇忍不住开口劝解道:“咱们三個都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话不妨摊开了說。”
见胡广和金幼改都不开口說话,杨士奇尽管心中暗骂不止,却還是当先开口道:“如今這番局面,咱们都看得清楚,最主要的起因,只怕還是因为杨家庄子的那位六首状元。”
金幼孜哼了一声道:“沒错,這些事情都是因他而起。但是话又說回来了,此人圣眷正隆,连魏国公都因他而被禁足罚俸,莫非你杨阁老還有法子对付他不成?”
杨士奇摇了摇头道:“人家杨状元确实有宰辅之才,說是我大明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也不为過,正是我辈要效仿的楷模,我为什么要对付他?”
杨士奇的话音落下,胡广刚刚還眯着的眼睛就闪過一道精光,哼然冷笑一声道:“杨状元当初主持与鞑靼人的边市之事,和宁王阿鲁台连着几次遣使贡马不說,還连着上书夸赞杨状元。”
杨士奇笑道:“不错,正是如此。這杨癫疯在顺天府一日,陛下便在杨家庄子一天,长此以往,那杨家庄子倒成了小朝廷,难道要我等也去那杨家庄子住下?”
金幼孜忍不住嘲讽道:“如今那杨家庄子却是成了好地方,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挤到裡面去,只怕是我等想去,那杨家庄子也容不下我等。”
胡广起身拨弄了一下烛火,笑道:“先不提那杨家庄子如何,单說這边市之事,如今已是国朝之大事,当选派能臣干吏前往主持。
而不管是此前商谈边市之事也好,還是主持辽州水灾之事也罢,杨状元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如今再前往万全右卫去主持边市之事,也算是应有之意。”
金幼孜摇了摇头道:“我等想的倒是挺好,但是其他人呢?李鹤轩和夏元吉那两個老匹夫会怎么選擇?”
胡广嗯了一声道:“无妨。李鹤轩天天想着告老致仕,对于這些事情向来不怎么掺与,夏元吉守着户部那一亩三分地,也不足为虑。”
顿了顿,胡广又接着道:“哪怕夏元吉選擇站在杨癫疯這边,其实也不足为虑——夏元吉在乎的是什么?边市一开,若是沒有個得力之人去主持,只怕又起战端,夏元吉舍得国库出這個钱么?
若是杨癫疯主持边市之事,先不說国库会不会因此而充盈,光是一個稳妥,就足以打动夏老抠了。”
金幼孜又道:“那陛下呢?陛下对待此子,有如亲孙一般,可会舍得他往万全那裡去?”
胡广嘿嘿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陛下常常嫌弃那杨癫疯有如咸鱼一般,天天只想着窝在杨家庄子混吃等死,只怕早就想着给他找些事情了。”
杨士奇也点了点头道:“不错,此事我也曾有所耳闻,国朝自开国始,能被当朝天子骂为米虫咸鱼的,也只這位杨癫疯才有此殊荣了。”
金幼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来哪裡不对,无奈之下只得点了点头道:“那就依你们,回头让下面的人去上书陛下,把這杨癫疯弄出万全右卫那裡,好歹眼不见心不烦。”
胡广点了点头,捋着胡须道:“正是如此。陛下居于中,而杨癫疯居于外,只要不给他面圣的机会,便是多浓的圣眷,只怕也有淡了的那一天,解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听胡广提到解缙,金幼孜的脸色便有些不悦,淡淡的道:“還提他作什么?如今已近年关,却不妨說些喜庆的事情。”
……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望着无心,满脸的难以置信:“我?万全右卫?而且我這次沒升官,顶着個从九品的待招翰林,手底下却是一堆从五品到正九品的下属?”
彼其娘之啊,本公子這還纳闷呢,朱老四怎么忽然带着太子和朱高炽跑回了行在,原来是扔给本公子一個大麻烦,沒脸见我!
心中暗呸了一声之后,杨少峰才接着道:“陛下還有沒有别的什么吩咐?”
无心干巴巴的笑道:“沒了,陛下說,什么事情做得,什么事情做不得,你心裡应该有数,他老人家就不再多說了。”
杨少峰嗯了一声,开口道:“边市那边到底怎么個情况?自当初和扯裡帖木儿商谈之后就沒多少动静了,這次又是怎么回事儿?”
无心道:“還能怎么回事儿,一個边市从商谈到开启,可不像您說把杨家庄子给推倒重建那么简单,光是选址就能扯上一段時間,再加上修建边城,调派卫所,這一来二去的,可不就拖到现在了么。”
杨少峰顿时大为不爽,忍不住呸了一声道:“光一個边市,就能从五月份拖到年底,也不知道户部和工部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无心道:“您小点声儿!”
左右打量了一番,无心又低声道:“咱家說句掏心窝子的话,状元公去了万全右卫倒是沒什么,纪纲沒有让吴明离开,其实就已经說明了很多事情。
但是有一点,咱家却不得不提醒状元公——别管有什么大小功劳,该上书表功的时候一定要上书,千万不敢让陛下把您给忘了!”
见杨少峰满脸的不以为意,无心顿时有些急,低声道:“您想想解缙!当初真正恨他不死的,其实就胡广一個!”
杨少峰啧啧叹了两声,笑道:“說起来,解缙迎了陛下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向陛下举荐了胡广吧?”
见杨少峰关注的重点完全不对,无心忍不住叹道:“您再瞧瞧现在,朝中多少人恨您不死,您心裡总该清楚吧?一旦陛下把您给忘了,您在万全那地方,還能斗得過他们這些人?”
杨少峰呵呵冷笑一声道:“一個边市能都拖上半年,现在還想着算计我,這些废物点心当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够!”
见杨少峰依旧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心只得无奈的道:“咱家回头找個机会跟陛下說說,看能不能让北宫跟着您一起去万全右卫,好歹也多一條路子能直达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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