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尘埃落定 作者:未知 冲动是魔鬼,陈贵自问自己的心性已经锻炼得很坚韧,可是最后一刻,還是忍不住冲动了,公然威胁衙门所有人,那是与世界为敌啊,断绝了和解的可能,何况现在還落在别人的手上,陈贵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想昔日,衙门裡的那些人,哪個看到自己不是恭恭敬敬笑脸相迎的,现在可好,一关到大牢裡,简直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就是守牢的小狱卒,也敢给自己甩脸子,爱理不理,說话眼高過顶,刚搁下二句狠话,得,马上在抬来一個装满粪便的马桶放在牢房,臭得陈贵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后来把随身佩戴的玉佩舔着脸送了上去,這才抬走。 果然是小鬼难缠。 陈贵在牢房裡,急得团团转,已经沒心思想为什么江油突然变天,更沒能力去收拾那白眼狼曹虎,陈贵现在想的是,怎么才能脱身,自己的万贯家财豪宅田地**美妾等,還等着自己去享用呢,人活着,沒有钱,那是一件悲哀的的事,可是钱還在,人却沒了,那不是悲哀,而是痛苦了。 “来人,来人”陈贵突然大声叫道。 一個衙役一脸不爽地走過来,不耐烦地說:“嚎什么,哭丧啊,再吵看爷怎么收拾你。” 要是老子有命活出去,不把你弄得家财人亡,老子就不姓陈,陈贵心中大怒,這個小小的狱卒,竟敢這般对自己,简直就是小人得志,不過有了刚才教训,陈贵沒有冲动,伸手一探,摸出一片金叶子在手,一边递上去,一边讨好地說:“劳烦這位大哥给通报一下,陈某找县令大人,有重要的事禀报。” 看到黄澄澄的金叶子,那狱卒眼前一亮,马上就把金叶子抢過塞入怀中,那速度可以用电光火石来形容,拿到了好处,這才不紧不慢地說:“抱歉,县令大人和曹捕头吩咐過,不让任何人见你,還有,把你的话全当放屁。” 那狱卒說完,看也不看陈贵,哼着小调扬长而去,凭空白得一片金叶子,也算是发了一小笔横财。 什么?全当放屁? 陈贵差点沒把那口老血喷出,這個陆县令和曹虎,做事做得太绝了,這县衙怎么啦?以前虽說衙役也收一些银子,敲诈一些孝敬,但這些人還讲一点职业“道德”的,收钱办事,不像现在,一個個好处照收,一收完就翻脸不认人,那陆县令是這样,而這些衙役也是這样。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陈贵终于明白,为什么老百姓不恨那些拿钱办事的人,而是痛恨那些拿了钱還不办事的人。 陈贵看看那粗大的栅栏,再看看地上的干草,不由面色发苦:自己由一個小小的书办干起,一直爬到现在這個位置,可以說不知花了多少心机用了多少努力,再回想自己一手架空整個县衙,在江油称霸一方,那是何等风光,可惜,碰上一個人手段高明扮猪吃虎偏偏又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一下子就处在下风,沦为阶下囚。 都是那该死的曹虎,简直就是反了。 一想起曹虎,陈贵心中一楞,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惊慌:除了曹虎,那六房司吏税监驿丞等人,都是自己的人,怎么现在還沒有看到他们行动营救自己的,难道......他们全部被陆皓山收买,像曹虎一样调转枪头对付自己? 陈贵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坐卧不安,背着手在牢房裡走来走去,别提多心乱了。 天色慢慢黑了起来,牢裡点燃了火把,不知什么时候,一個老衙役提着一個大食盒进来,不动声色地打开,把裡面的东西拿出来,有猪耳朵烧鸡鱼,此外還有几样精致的小菜,把這些摆好后,還拿出一壶酒和一個酒杯,轻轻斟满后,這才静静地退了下去。 這些东西一摆来,牢房裡一下子就弥漫着一股酒肉的香味,让人闻到都大流口水,饿了一天的陈贵一看到,口水都流了,刚想动手,突然心裡一個激灵:眼睛都瞪大,要是有人在這裡,肯定看得出,那眼裡有深深地恐惧之色。 這,這是断头饭? 据說只有快要被处死的人,才会享受這個待遇,自己還沒花钱,就送上這么一顿感丰盛的晚餐,摆明是要自己好看,一瞬间,陈贵感到全身冰凉,昨天還是威风八面的县丞大人,到处有人奉承巴结,锦衣玉食,可就是過了一天,就好像天堂和地狱的差距,這巨大的反差,让陈贵迟迟還不能适应,真希望一场都是一场梦。 可惜,這不是梦,那牢裡发霉的味道是那样难闻从天窗吹下来的寒风是那样的刺骨,那些囚犯的哀号声是那样悲惨,這些都很清晰地告诉陈贵,這不是梦,堂堂八品县丞江油只手遮天的自己,现在已沦为阶下囚。 陈贵咬咬牙,突然拿起那只烧鸡,拼命地吃了起来,然后是大块吃肉喝酒,饿了一天,肚子早就咕咕叫了,真要弄死自己,也不用下毒,下毒那是最沒技术含量的伎俩,沒必要用到這招式,再說真是逃不過這一劫,饱死也比做饿死鬼强,不吃白不吃。 還真不相信,他们敢公然弄死自己,自己可是正八品县丞,就是在吏部的名册上,也有自己的名字,真出了事,锦衣卫和刑部可不是吃素的,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至于公审自己,陈贵也不怕,反正自己知道的秘密足够多,必要时曝出来,看谁怕谁?现在都落得這下场,光腿的可不怕穿鞋的。 “不错,不错,陈县丞的胃口不错,果然是個人物,泰山崩塌眼前而不改色,這一份胆色,陆某佩服。”就在陈贵刚刚吃完,一個声音在远处响起,陈贵抬头一看,只见這种陆县令正踱着步子走過来。 “大人” “拜见县令大人。”两個负责守门的狱卒连忙向陆皓山行礼道。 陆皓山随意挥挥手說:“好了,這裡沒有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 两個狱卒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還帮县令大人顺利把门带上,這個时候来看犯人,不用說,肯定要要事商量。 這两個家伙倒是人精,挺识趣。 “怎么,陈某這個阶下囚,還是县丞?”陈贵有些嘲讽地說。 “這個是不是,就看陈县丞配不配合了。”陆皓山淡然一笑:“当然,那是你的自由,我們并不强求,一個正八品县丞,也算是一個人物了,不過为了大家的利益,最好是有你的配合。” 陈贵盯着陆皓山,咬牙切齿地說:“姓陆的,你想怎么样?” “一個八品县丞,要是被人谋杀,的确很引人注目,若是贸贸然在公堂之上,大曝官场内幕,只怕会影响团结,成为官场众矢之的,陆某正是为了解决這個問題来的。”陆皓山淡淡地說。 “你想怎么解决?” 陆皓山沒有說话,从怀裡掏出一大叠供词,一下子扔进牢裡,然后径直拖過一條板凳坐在牢房的外面,一言不发地看着陈贵。 “你這是什么意思?”陈贵咬着牙說。 “陈县丞,你還是先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吧?” 陈贵楞了一下,沒有再說话,而是捡起那些纸看了起来,不看由自可,一看脸色都白了,這上面记载的,全是有关自己的罪行,上面有自己贪污的数额证据,状告自己草菅人命的状纸帮凶爪牙的供词等等,看起来触目惊心,甚至包括家裡恶奴的供词,最陈贵吃惊地是,上面還有一张陈家的财产清单,把自己的田地商铺宅子等物业,列得一清二楚。 就是傻的,都明白发生什么了,這個新任县令在自己巡乡的几天裡,悄无声息地对自己下手,根本不容自己反应,就已经办成了铁案,看到上面极为详尽的资料,陈贵知道,不仅曹虎投靠了陆县令,就是自己的那些手下亲信,也大多改弦更张,也不知姓陆的给了他什么样的好处,转头就给把自己卖個干干净净。 好手段,原以为是一個楞头青,沒料到原来是一個扮猪吃虎的高手,悄无声息就把自己的人拉笼了過去,可笑自己自认是江油的“土皇帝”,只手遮天,沒想到转眼之间就成了阶下囚,陈贵的脸色白得就像一张白纸。 “好陆的,你想怎么样?”陈贵咬着牙吼道。 面皮已经撕破,沒必要再假惺惺的,陈贵已经不抱希望了 “陈县丞,我想,你现在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吧”陆皓山面无表情地說:“先别說那贪污的数目特别巨大,這些年,光是命案就有十多件,按照大明疏律,你就是有九颗脑袋也不够砍,你一旦沒有权势,江油百姓的唾沫都能把你淹死,现在可以說是铁证如山,铁案难翻,怎么样,還要顽抗嗎?” “沒错,陈某是栽在你手裡,陆县令,只要你放我一條生路,我愿双手把自己财产奉上。”蝼蚁尚且偷生,陈贵也沒例外,现在已经失势,要想活命,只能破财挡灾。 陆皓山则冷冷地說:“你现在已是阶下之囚,你所有的东西都不是自己的,怎么,拿不是自己的东西买你的命?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什么,自己名下的物业,姓陆嘴巴一张就不是自己的了?這话說得诛心啊,那心比鸟鸦還黑,陈贵疯狂地說:“姓陆的,你也拿過好处,传出去你的名声也有损,你就不怕明天公审时把這些曝出去?到时你的官声沒了,看你還怎么高升?” “谢陈县丞的提醒,本官心领了,不過,你不会等到开公堂审迅的那一刻”陆皓山对陈贵诡异一笑:“世上总会有一些意外,对吧?” “你,你,你要杀人灭口?”终于印证自己的想法,陈贵吓得直哆嗦,身体摇摇欲坠,快要支持不住了。 刚才那一顿,還真是断头饭。 陆皓山摇了摇头:“或许是陈县丞自知罪孽深重,在愧疚之下自尽,一死以谢天下也不一定。” “什么,你還想我自杀?我为什么要听的?”陈贵冷笑地說:“怎么?连手尾都不想处理了?” “第一,你沒得選擇,现在這么多证据,本官還有大量的证人,就是你有九條命都不够死;第二,陈县丞要明白,有时候死不是最可怕,最可怕就是连累家人,听說陈县丞還有一個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几房**美妾,還有四個可爱的孩子,要是他们出了意外,我想,陈县丞心裡也不好受吧,哦,对了,现在暴民不少,要是不小心冲进你家,就是官兵,也不一定能及时救援的啊。” 威胁,這是**裸的威胁,陈贵一听到陆皓山用家人威胁自己,一脸铁青地說:“县令大人,祸不及家人,你,你太无耻了?” “嘿嘿,好一個祸不及家人”陆皓山指着陈贵手裡的状纸說:“江油无论哪個得罪你,无一是让你弄得家破人亡,這個时候你怎么不說祸不及家人?再說你家裡也沒几個好人,一個個仗着你撑腰,横行霸道,只要你一倒下,就是我不出手,你就以为沒人报复?你要弄清楚,本官是给你一個机会,就算你不自尽,說不好天還沒亮,這牢裡就会有打斗情况,县丞大人,小心那些死囚犯啊,他们为了一碗饭就能杀人的。” “你,你要我怎么做,你說吧。”陈贵终于明白陆皓山的手段,一脸死灰地求饶道。 “很简单,写一份供词,把以前的事一個人抗了,然后安心上路。” 陈贵紧咬着嘴唇,那嘴唇都咬破了,鲜血直流,盯着陆皓山,一字一句地說:“那我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陆皓山打了一個响指:“你的家人,可以带着二成的财产迁到外地,在外地生活,以你的家底,二成也够他们的开销,总不会饿着了。” “什么?才二成?”陈贵吃惊地叫起了起来。 陆皓山冷笑地說:“我說给他们五成,你敢相信嗎?” 陈贵沒有說话,的确,身家那么丰厚,就是两成也足够他们衣食无忧,要是分多了,自己還不敢相信呢,现在情况很清楚,自己死是死定了,幸好還有一点点利用价值,一想起老迈的老母亲,再想起自己的几個儿女,特别是自己最钟爱的小儿子,陈贵一时都說不出来了。 为了家人,认了。 “县令大人,你能保证陈某按你說的做了后,你能放他们一條生路嗎?” 陆浩山举起手說:“苍天在上,我陆文华所說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反正是以那個倒霉鬼的名义发誓,就是有事也报应不到自己身上,這招陆皓山屡试不爽了。 看到陆皓山发了毒誓,陈贵心裡一松,一下子瘫软在地,双目呆滞,喃喃地說:“我写,我写.......” 沒了那层神秘的外衣,沒有了县丞的光环,陈贵的精气神明显衰落了一大截,哪像平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县丞大人,分明就是一個对失活失去信心的糟老头,在火光下,陈贵愁容满脸,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多岁,沒有半分昔日的风采。 尘埃落定,這江油县最大也最后一块“绊脚石”,已经顺利处理,不仅如此,還能从中获得大笔的好处,有了這笔横财的支持,自己的计划又能前进一大步,陆皓山对此非常满意。 “等等,陈县丞,本官要你多写一份。” “写什么?”陈贵现在沒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反正陆皓山要自己干什么就干什么。 陆皓山微微一笑,从嘴裡崩出两個字:“休书。” (学车兼处理新房子的事,忙疯了,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