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十年 作者:未知 胡桂扬站在门口不动,对面的小草右袖微拂,链子枪从腰后飞出,悄无声息地刺穿窗纸,旋即收回。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后退,随后是一個声音:“嘿,胡桂扬,你现在靠女人保护啦。” “对啊,不服气嗎?”胡桂扬转身道,“连份贺礼都不送,就来蹲墙角偷听洞房,你不脸红嗎?” 外面沒有声音,那人显然是走了。 “不是赵阿七,就是小谭,听說他们還在养伤,怎么還敢到处乱跑?” 小草沒吱声,链子枪已经收好,不露半点痕迹。 胡桂扬来到小草面前,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你觉得外面還有人偷听嗎?” 小草轻轻摇头。 胡桂扬伸手碰到盖头,马上又缩回来,“我刚才說将岳丈、岳母接来,是因为他们别无儿女,对你又這么好,所以想要奉养他们,不全是为了钱,当然,钱多更好,能免去许多麻烦。” 小草轻轻点头。 “神玉在我這裡,何三尘给我的,早先沒告诉你……” 小草自己掀开盖头,“她们告诉我,掀开這块布之前,我一個字也不能說,否则的话,咱们以后都会倒霉。”說罢又披上。 胡桂扬一愣,這才伸手掀去盖头,“還有這种說法?第一次成亲,沒经验,以后……再沒有机会了。” 小草咬着嘴唇,目光躲闪。 “咱们休息吧,闹腾這么久,天都要亮了,明天還得有一大帮人赶来。” 小草干脆低下头。 胡桂扬吹熄桌上的蜡烛,摸黑走到床前,与小草并肩坐下,去摸她的手,小草像是被针刺到一样,往旁边挪了一点。 “你是害怕嗎?”胡桂扬诧异地问,在他的记忆中,小草的胆子可不小。 “我……我不怕,就是……就是……” “有点紧张?” “嗯。” “我也紧张,总觉得你還太小,咱们又那么熟,而且你還带着链子枪,比我厉害得多。” 小草笑了一声,“链子枪必须留在身边,谁知道敌人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呢?” “沒错。這帮家伙,自己不成亲,却来偷听我的洞房,无耻至极。” “那個,胡大哥,這么晚了,你說明天還有客人要来,咱们……咱们……” “咱们先休息一会,不做别的。”胡桂扬打個哈欠,“困死我了。” 小草稍松口气。 两人又坐一会,胡桂扬问道:“你不睡裡面嗎?你若是嫌挤,我睡凳子上,你知道我的本事,在哪都能睡着。” “不用,你……睡裡面,我睡外面,万一有敌人,我方便出手。” 胡桂扬脱下外衣与靴子,躺在床内,不一会,小草也躺下,似乎一件衣裳也沒脱,好在头上已经沒有那么多首饰,不至于影响睡觉。 胡桂扬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头,觉得何三尘偏偏選擇這個时候给他神玉,其实别有用心。他想将這個念头說给小草,沒等他考虑好如何开口,人已经睡着。 次日一早,胡桂扬被鞭炮声惊醒,腾地坐起来,发现外面天已大亮,小草不知去向,外面鞭炮声大作,夹杂着鼎沸的人声。 昨天的客人又都来了。 错過昨晚的婚礼,樊大坚极为不满,就是他带人来后院放鞭炮,将新郎官吵醒,嚷嚷着要见新娘子。 新娘子早已起床,最先见的人是花大娘子等许多女眷。 花大娘子将新娘子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查看一遍,郑重地宣布,胡家媳妇必生贵子,然后带着她挨個认亲。 小草人很大方,迅速赢得众人的欢心,簇拥着她迎见男宾,都将新郎官忘在脑后。 袁茂与樊大坚认得小草,见到新娘子是她,不由得大吃一惊,老道指着她說:“你是……你是……胡桂扬這個家伙,竟然一点口风也不透露!” 胡桂扬出来,重开酒席,再次宴客,這次酒菜丰盛,所有人却都怀念昨晚沒什么味道的“银钱之菜”,享受過的人眉飞色舞,无缘者唉声叹气。 宴席从上午持续到傍晚,胡桂扬又喝多了,脚步踉跄,好几次平地摔跤,但是心中高兴,并不觉得难受。 客人逐渐告辞,樊大坚代为送客,袁茂将胡桂扬扶到隔壁房中稍事休息。 “从来沒见胡校尉喝這么多酒。”袁茂笑道。 “谁知道会冒出這么多客人?好多我都不认识,现在也叫不出名字,只好多喝一点,他们就会原谅我的失礼了。” “哈哈,是個妙招。” 胡桂扬瘫在椅子上,斜睨袁茂,“你今天不只是来贺喜,還是东宫的說客吧?” “什么事情都瞒不過胡校尉,不只是东宫,還有怀太监,他让我提醒胡校尉,你答应過他……” “你先告诉我,皇帝、何三尘有什么计划?” “我是外人,无从得知。” “给我一点‘据說’也好。” “据說,火药局得到扩充,以造药制铳为名义,赶制一具前所未有的巨大机匣。” “嗯。”這与胡桂扬从何三尘那裡听到的說法一致。 “又据說,這只是试造,如果成功,還要造更大、更强的机匣,唯有神玉才能驱使。” “要多久?” “两年试造,四年再造,共是六年,正好赶上天机船降临。” “天机船什么时候降临你都知道了?” “十個循环,也就是十年,据說這是何三尘解读出来的時間,前些天,有人梦到過這個数字,我還沒有……胡校尉,先别睡觉。” 胡桂扬正向地面滑去,急忙坐直,“抱歉,本来就沒睡多久,一喝酒更困了。嗯,我明白了,再過六年,天机船還会降临,降临在哪?” “当然是‘种子’聚集之所,也就是京城。” 郧阳府参与吸丹的人多是官兵,皇帝很容易就能将他们留在京城。 “嗯。”胡桂扬越发困倦,趁着還有一线清醒,說道:“請转告东宫和怀太监,地火毁不掉神玉,我会另想办法,神玉暂时就放在我這裡……” 胡桂扬睡着了。 袁茂无奈地摇摇头,对胡桂扬的处事不惊,他是既佩服,又觉得不可思议,以为此人若能改一下毛病,多用点心,成就肯定不可限量,不至于只是一名锦衣校尉。 樊大坚推门进来,“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就在這儿睡了?” “搭把手,将他抬回后院去。” “你跟他說明白了?” “嗯,他不会交出神玉,要另想办法毁玉。” “嘿,胡桂扬一直力主硬抗天机船,绝不认它为神船。何三尘自称发现天机船弱点,要造机匣夺取全船神力,岂不正中胡桂扬下怀?我看他是入伙了。” “咱们只负责传话,别的就别管了。” 袁茂抓住胡桂扬一條胳膊,樊大坚握住另一條,心中突然灵机一闪,小声道:“他喝多了,神玉沒准就在他身上……” 袁茂摇头,“连想都不要想,你我既沒有本事弄清真相,也沒有本事抵抗神玉的诱惑,還是少动些歪念头吧。” 樊大坚面露不满,“你为什么总将咱们两人想得這么软弱?”话是這么說,他沒有伸手,而是与袁茂一块搀起胡桂扬,拖着往外去。 到了外面,冷风一吹,胡桂扬醒了,“咦,我怎么在飘啊?哦,是你们两個,走,咱们再去喝酒。” “人都走光啦,還喝什么?”樊大坚松开手,“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快去见新媳妇吧,我們可不敢留你,待会小草拎着链子枪来找我俩算账,谁能拦住她?” “哈哈,沒错,她的链子枪无人能敌。”胡桂扬摇摇晃晃地去往后院的洞房。 看着胡桂扬的背影,樊大坚叹了口气,“与你做朋友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耍手段,比较不痛快。” “你耍手段,别人也耍,你敢說自己次次都赢?” 樊大坚又叹一口气,“好吧,咱们去回话吧,功劳是沒有了,别得罪人就行。” 两人送走最后几名醉熏熏的客人,找来老强让他们关门,自己也告辞。 胡桂扬推门进屋,发现屋裡不只小草一人。 蜂娘神智有些糊涂,說的话只有罗氏一人能听懂,在赵宅的身份又不清不楚,因此婚礼时沒有請她過来。 蜂娘也不在意,住在东跨院裡专心逗狗,今晚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竟然进入洞房,与小草聊天,挨件查看她的珠宝首饰,大饼跟在她的脚边,亦步亦趋,偶尔冲新娘子吐吐舌头,以示讨好。 “你能听懂她說话?”胡桂扬吃惊地问。 “听不懂,但是看她高兴,我也高兴。”小草笑道。 “她赖在這裡不走,霸占我的狗,不是我有意留下的。”胡桂扬解释道。 “怎么算是赖在這裡?你忘了,当年她可是跟咱们一块登過天机船,拿過天机丸,我也曾经跟她一样糊裡糊涂。她一定要留下,我认她做姐姐,她好像叫我妹妹了。” “呵呵,你高兴就好。她要在這裡待多久?” “一直待下去啊。” “我是說在這间屋子裡待多久,這是咱们的洞房……” 蜂娘拿起一支凤钗,呜呜啊啊地說了些什么。 “送给你了。”小草接過凤钗,插在蜂娘头上,蜂娘高兴地转了個圈,大饼跟着转圈,小草也转一圈,“你還记得阿寅教你的舞蹈?” 胡桂扬呆若木鸡,好一会才道:“那我在椅子上睡会。” “胡大哥,真是抱歉,看她這么高兴,真不忍心撵走。” “沒关系,我怎么都能睡。”胡桂扬伏桌入睡,隐约看到小草与蜂娘在转圈跳舞。 一觉醒来,天光又已大亮,胡桂扬躺在床上,小草与蜂娘都已不在。 “這算怎么回事?”胡桂扬喃喃道,许多人觊觎神玉,他却只在意一件事:小草明明愿意嫁给她,为什么不愿同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