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托梅-皮雷斯
杨慎說道:“有劳年兄久等了。我来介绍一下,這是我弟子。来见過你粱师叔。”
朱厚煌立即行礼說道:“见過粱师叔。”
杨慎已经给他說過了,這位官员乃是礼部主事梁焯。身后一位是他随从。這一次会面也是他牵线的。否则杨慎也沒有办法见到佛郎机使臣。
梁焯微笑道:“杨兄,你要见這個小国使臣干什么?”
杨慎說道:“我這弟子对远国方物感兴趣,找来這些佛郎机使臣问问而已。”
晾到一边的佛郎机使者,一直让身边的翻译,小声的翻译翻译几個人說的话。此刻他立即說出一番话来,由身边的翻译翻译說道:“诸位大人,我是佛郎机使臣,托梅-皮雷斯。請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梁焯脸色一冷,觉得這藩国野人实在沒有礼貌。
朱厚煌說道:“不知道佛郎机国在何处?”
托梅-皮雷斯說出一番鸟语,由身边的翻译說道:“佛郎机乃海西大国。佛郎机王乃几内亚之主,及对埃塞俄比亚、阿拉伯半岛、波斯和印度的征服、航海与贸易之主宰。”
梁焯冷笑道:“口气好大,不知道佛郎机有人丁几何?带甲多少?還有,那個几内亚,什么埃塞俄比亚,阿拉伯半岛,有多大的地方,波斯与印度真为贵国所征服?”
托梅-皮雷斯静静的听翻译将梁焯的话转述给自己,但是越听,他的脸色越难看。能成为一国使臣的人不是傻子。
葡萄牙的家底在欧洲可以称为强国,但是与大明相比,不過一省之地而已。有什么可称道的。
但是他不能弱了自己的气势。
托梅-皮雷斯高声說了一番话,虽然朱厚煌听不懂葡萄牙语,但是這一番话之中的骄傲与自豪,却听得清清楚楚。
翻译转述道:“佛郎机虽然小,但却有勇士斩破涛于万裡之外,灭一国如等闲,有战舰千艘,为海洋之主,大明虽大,但不過是大地之王。”
梁焯冷笑說道:“小小佛郎机也敢自称为海洋之主,我大明也有宝船。”
托梅-皮雷斯冷笑一声,对翻译說了一番话。翻译立即转述道:“我在大明听說,大明也有一位杰出的航海家,名为郑和,有着极其庞大的船队,但是而今安在。”
梁焯冷笑說道:“竖子无礼。”說完,二话不說,甩袖而去。梁焯身后的吏员给跟着他转身离去。
托梅-皮雷斯有些奇怪說出一句话,翻译转述說道:“這位大人,怎么离开了?”
朱厚煌能看出几分端倪。
梁焯离开,不能仅仅归纳为恼羞成怒。虽然有一点,但是士大夫们从来认为海外不過荒芜之地,不值得一提。梁焯更多的是觉得,与整個蛮国使臣争辩,有失身份。不管胜负,士林都不会說梁焯的好,胜了,不過应该,败了,可就丢大脸了。
朱厚煌也看出来一点,佛郎机此次来访,决计会失败的。
朱厚煌从托梅-皮雷斯那种新兴国家的傲气,他虽然承认大明的强大,但是也希望大明同样承认佛郎机的强大。他所追求的贸易,但是隐含在贸易之中的一個隐性要求,是敌体。
就是两国平等来往,不是属国与宗主国的关系。
所以,托梅-皮雷斯极力宣扬葡萄牙的强大。以震慑大明,追求与大明的平等关系。
可惜,朱厚煌就可以告诉托梅-皮雷斯,几乎上不可能的事情。
杨慎不出一言,好像沒有听见托梅-皮雷斯话一样。朱厚煌這才发现,他這位老师的大天朝情节也是相当的严重。
朱厚煌只好出面,說道:“他不過有事情先行离开了。”他故意岔开话题說道:“你刚刚說,佛郎机在万裡之外,你们怎么到达大明的?”
托梅-皮雷斯也许想让大明人多了解一些葡萄牙,让他们知道葡萄牙绝非一個蛮荒小国,有利于改变佛郎机使团在大明的处境。
佛郎机的使团在大明可是姥姥不亲,爷爷不爱,所有人对他们都是爱搭理不搭理的。這一次交流,是托梅-皮雷斯来到大明之后的第一次。
托梅-皮雷斯开始从大航海的开端开始,从恩裡克王子的丰功伟绩說起,然后說航海家迪亚士,达-伽马。然后說起他跟随佛郎机船队来到马六甲,并奉命出使大明。
這一些歷史,不仅仅朱厚煌听得津津有味,连杨慎听得也很感兴趣,不過有一点,朱厚煌与杨慎一样,感到很不舒服。
就是托梅-皮雷斯的优越感。
也不知道他的优越感是从哪裡来得。让朱厚煌不由收回了他对托梅-皮雷斯的评价。
他先前以为托梅-皮雷斯追求的是敌体,也就相对平等的关系,但是现在想来错了,這家伙狂妄自大之极,虽然他在杨慎与朱厚煌面前,有些收敛,但是還是掩饰不住,他那副暴发户的嘴脸。
杨慎听到着听着就失去兴趣了,比如对达伽马的远航,区区四條船,一百七十多人的事情,需要一個大明翰林学士来关注嗎?
而且托梅-皮雷斯說到葡萄牙在马六甲的兵力的时候,开始拼命的夸大,但是也過說他们在马六甲有上万兵力,数十條战船而已。
但是這些兵力,放在杨慎眼裡嗎?
杨慎越来越沒用兴趣,问朱厚煌說道:“你不是问那位哥白尼学者嗎?”
托梅-皮雷斯听了杨慎的话,立即让翻译转述過来。
杨慎与朱厚煌两人,谁是主,谁是从,他看得清清楚楚。故而对杨慎所說的每一句话,都非常在意。
朱厚煌還沒有說。托梅-皮雷斯就說出来了。翻译转述道:“哥白尼是谁?”
朱厚煌說道:“泰西学者。发表了日心說。”
“天啊。”翻译转述托梅-皮雷斯的话,道:“谁敢发表這個的学說,如果在泰西,是要被烧死的。”
什么?
杨慎吃惊非常。
自宋以来都有禁民间私习天文,不過這种禁止最主要的是禁止私下裡說什么,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之类的。只要你不要妖言惑众什么的。私下的学习天文历法,也就是那一会事了。
但是杨慎万万沒有想到泰西居然因为這個而将人活生生的烧死。让杨慎万万想不到。
托梅-皮雷斯也沒有想到,他一直想在大明士大夫之中,提高佛郎机的地位,让大明士大夫不要将佛郎机当做蛮荒之国,但是因为這一句话,让杨慎彻底将佛郎机当成了蛮荒之国,野蛮而愚昧。
杨慎也沒有心情在這裡待了,草草的說了两句。带着朱厚煌离开了這裡。
朱厚煌已经有些心满意足了。
也不在乎托雷-皮雷斯的想法了。反正他可以肯定,以托梅-皮雷斯的态度,根本不可能达成书面协议,第一他沒有想向大明低头的想法,第二,他也沒有一定想完成使命的想法,最少,他心中征服明朝的想法一点也沒有少。
不過朱厚煌一点也不在乎了。
作为一個后世之人,对大航海时代的歷史,虽然不能說精通,但应该知道還是知道的。
所谓一切歷史都是当代史,朱厚煌只需截取這一段歷史之中,对他有利的部分,来证明他的观点而已。
至于這次出来与托梅-皮雷斯的接触,正是给他一個洗钱,不,洗知识的過程,以后他对西方的所有了解,都可以推脱给托梅-皮雷斯。
反正這個世界中国歷史上,托梅-皮雷斯,一定大名鼎鼎,是一個不下于利玛窦,与汤若望的人物。
只是這個名声一定会在大明流传,至于托梅-皮雷斯自己知道不知道,那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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