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唐伯虎【二】
唐家镇不過是一個江南小镇,本身沒有几個酒馆。
朱厚煌几個人在一個小酒馆坐下,点了几個江南小菜,
江南风味朱厚煌好久沒有吃過了。這么纯正的江南小菜,味道好极了。
朱厚煌一心享受江南美味,但是吴行之却沒有這個心情了,他从小在江南长大,什么江南风味,根本沒有心思品尝。叨了几筷子,忍不住說道:“殿--公子,是小的做错了,凭空让公子受次侮辱。”
朱厚煌轻轻一笑說道:“无事?其实我本来对唐寅這個人就不是多喜歡的。”
“怎么說啊?在我看来,唐伯虎虽然是一個解元,在江南享有声望。但是在我的眼裡不過尔尔。”
吴行之低声說道:“殿下,慎言啊。”
朱厚煌左右一看,却见酒馆裡面這些人,一個個看過来。特别是在旁边有一個老者也看過来,目光之中有一种奇怪的神色。
吴行之說道:“這是唐家镇,大半都是姓唐的。是唐寅的本家。殿下慎言啊。”
朱厚煌露出一個尴尬的神情。
本乡本土,唐寅又是唐家的骄傲。朱厚煌這样說的话。小心被唐家打一顿。
“好,小兄弟,你說的对。我早就看唐寅這個东西不顺眼了。你說說为什么看不上唐寅。”這老头走過来,在朱厚煌這一座上坐下。
朱厚煌說道:“怎么說啊?大丈夫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唐寅弄得自己三餐不继,妻离子散。纵然在书画上造诣再高,又有什么用处啊?”
老者拍桌子說道:“好。为這一句话,当浮一大白。”他到一点也不显得生疏,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
“老先生是唐家的人嗎?”吴行之說道:“我們是雍王府的人,来請六如先生,却被六如先生据见,才发发牢骚。還請先生见谅。”
不管怎么說,疏不间亲,這是唐寅的故乡,這個老头說不定怎么和唐寅沾亲带故的。多說唐寅的不是,总是不好的。
老头說道:“我早看不起唐寅那個穷酸样子。读书不走正路,连养家糊口都做不了,還一副清高的样子。谁都看不起的样子。真不知道這一点,他哪来的优越感。”
朱厚煌喝了两杯酒,說道:“正是,即便是书法再好,画技再好,不過是小道而已,能济何用?治理国家的法度,真的在四书五经之中?未必吧。”
老头狠狠喝了一杯說道:“是啊,能济何用。”
“還有,他来牵扯到科场舞弊案。更让我不知道說什么好的。”朱厚煌酒量不高,黄酒喝起来沒有什么感觉,但是后劲比较大,朱厚煌的酒劲上来了,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說道:“如果他真的舞弊了,那就是品德問題,有才无德,這人也不能用。如果他沒有舞弊,反而被栽赃了。那說明他的聪明只是小聪明,在大事上见识不清,居然被人当成替罪羊。”
老头又猛地喝了一杯,“啪。”的一声,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說道:“說的好。”
吴行之有一点着急。小酒馆之中人不多,但是都用一股奇怪的眼神看過来,氛围有一点点怪异。他小心的踢了踢朱厚煌的脚。
朱厚煌有一点奇怪的看向吴行之說道:“行之,怎么了?”
吴行之不知道该怎么說。
“好,小老弟,好见识,我从来沒有见過人這么說唐寅老儿。”不知道怎么的,這個老头话语之中,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朱厚煌說道。
“好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老头不由赞叹道:“可有整联?”
“整联?”朱厚煌不由的歪着脑袋想想,有些疑惑的說道:“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這一句话,正中老者的心思,一時間觉得悲从中来,感觉這一句话,实在太符合自己的一声了,不由大笑出声,声音之中有不尽悲凉。长吟道:“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同样的一十四個字,在朱厚煌嘴裡說出来,味同嚼蜡,并沒有什么出奇之处。但是从這老者嘴裡读出来,如让感受头皮发麻,悲凉无奈,种种感觉迎面而来。
老者二话不說推桌而起。转身就走了。
朱厚煌說道:“怎么回事?怎么說的正高兴的就走了。”
“高兴?”来上酒的小二,冷笑一声,将一坛子酒重重的砸在桌子上,說道:“那位就是你们想找的六如先生。”
“那個是唐伯虎?”朱厚煌本来微醺的酒意,一下子都醒了。他尴尬的看了吴行之,吴明一眼,說道:“快吃吧,吃過之后,咱们就回去吧。”
朱厚煌暗暗恨自己多嘴多舌,经過這一场之后,他对邀請唐寅做幕僚一点想法都沒有了。
唐寅跌跌撞撞的走在大街之上,反复沉吟:“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下意识的向自己的桃花庵走去,跌跌撞撞来到了桃林之外,忽然看见一道火焰跳跃,唐寅一下子酒醒了,看向远方自己的桃花庵方向,瞬间感到一盆冷水从头泼下来。
失火的地方就是唐寅的桃花庵。
唐寅瞬间想起宁王来使走得时候,那個怨毒的眼神。“好狠辣的手段,我如果還待在家乡之中,恐怕不仅仅是我,连我的家眷也会受到威胁。”
唐寅妻离子散,只有一個女儿,已经出嫁了。他不能不为她着想。
“解元公,怎么不去救火啊?”有几個乡民发现了這裡的大火,连忙来帮忙救火,唐寅却摆手說道:“不用了,救不過来了。”
的确如此,他的桃花庵并不在河边,周围也沒有什么水,火已经烧起来,根本救不過来了。唐寅根本沒有去看正在着火的桃花庵,转身回到唐家镇上。跑到小酒馆上,问道:“那几個人了?”
小二說道:“解元公,他们已经走了。要不要我們找几個人教训他一顿?”
唐寅根本沒有接话,立即向唐家镇的码头之上跑去。
“宁王行事肆无忌惮,绝不是善与之辈,而且士林传闻,宁王有谋反之意,绝不是空穴来风。我绝不能与宁王弄到一起去,我一條老命沒有什么。但决不能牵连到唐家。”
唐寅的兄弟姐妹很少,只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他绝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牵扯到他们。
“而宁王来使能做出放火烧房之事,如果我再行拒绝,恐怕他们会对我下手。幸好,现在有雍王的人就在小镇之上,雍王是皇帝的堂弟,与陛下的关系很好,绝对不会有谋反的想法。”
唐寅虽然在乡村之中,却胸怀天下,对朝廷上的变化谈不上了如指掌,但大致变化還是能理清头绪的。
比如雍王与正德的关系,雍王這一次封藩的不同之处。
所以,唐寅断定,托庇雍王门下,虽然不好听,但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便是宁王,也要给雍王一些面子的。
“哎,当初我不为浙藩小吏,今日却免不了受藩王之辱了。”
唐寅来到码头之上,见朱厚煌一行人正好登船,立即叫住了他们,上前說道:“在下唐寅,思慕雍王殿下之名,特来自荐。”
朱厚煌大吃一惊,他万万沒有想到峰回路转到這個地步,心中却有些怀疑,他刚刚那番话,可以說恶毒之极。這唐寅怎么還会来投奔自己啊?是什么让他的心思大变?
不管朱厚煌心裡怎么想的,但是口中却說道:“得唐先生之助,大事可成。”
“大事。”唐寅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会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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