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三年
伊莎早累得全身溼透了，她抹了一下臉上的汗珠，又扶住卓離，怕他站不穩，但很快覺得不妥。她見卓離鎖緊眉頭，交叉着手臂，看起來神清氣爽的，不禁生疑道：“你，不是走不動嗎？”
卓離只顧看對峙中的阿圖斯與3號，嘴裏道：“這是虛脫期，你不懂的。就是暫時不能運用亞靈波戰鬥，對行走影響不大。”
伊莎失聲道：“那爲什麼我要揹你？”
卓離一怔，望向伊莎怨恨的眼睛，道：“你記性還好吧？我說了好幾遍放下我了。”
伊莎小鼻子一吸一吸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流，哽咽道：“你……欺負我。”
卓離噓了一聲，道：“別出聲了。那兩個傢伙打起來可不是開玩笑的，快站我身後。”
伊莎忍住淚水，喉嚨卻像小鳥般咕咕響，扯着卓離後背的衣服，嘴裏還在可憐兮兮的道：“欺負我……”
此時，3號張開雙臂，道：“報上你的身份。”
阿圖斯道：“請你告訴博士，說菲奧娜小姐的朋友阿圖斯有重要的物件交給他。”
“菲奧娜的朋友。”3號道：“這不是身份。我要知道你來自哪裏，替誰工作。”
阿圖斯對這個固執的“管家”感到無奈，道：“要不請我進古堡，要不我硬闖進古堡。我不喜歡回答問題啊。”
3號身體微微前傾，銳利的銀光像流動的水，在它的雪甲上滑過。
但天上傳來一聲音，是博士道：“菲奧娜她怎麼了？”一條飛廊從古堡上降了下來。
阿圖斯終於看到了倫多，兩條粗眉垂下來，神色便多了幾分憂傷。
倫多看了滿地狼藉的機械殘骸，才擡頭道：“最近多了一個追逐我的人，是你嗎？原來灰盟也有這麼年輕的角色。”
阿圖斯道：“我已經脫離了灰盟。”
“既然不是聯合政府派來的，你又想得到什麼？”
阿圖斯道：“博士你，難道還不知道木棉樹事件？”
倫多冷靜得像聽一個與他無關的新名詞，倒是卓離吃了一驚，他從卡桑還有哥布拉嘴裏均聽過“木棉樹事件”，說是第四象限在王城策動的，也是直接引起最高政府要剿滅第四象限的原因。
阿圖斯木然的道：“木棉樹參議院，四十二名大貴族被殺，包括拉德先生……”
卓離心跳加速，原來是嚴重的命案。究竟第四象限實力在哪裏？竟然在森嚴的王城內殺害了四十多個大貴族？恐怕表面平靜的王國早已暗涌不斷了。
倫多淡淡道：“二十年沒見了，我的兄長拉德能活到現在才死，真令我意想不到。”
卓離暗道拉德先生是博士的兄長，他聽到這個噩耗，居然還能保持冷靜？
連阿圖斯也有點措手不及，喫驚道：“難道他不是你的家人嗎？”
倫多似乎對兩個年輕人的反應感到可笑，冷笑道：“我家兄弟三個，老二查拉多在‘最後戰役’中失蹤，相信也是死了。至於拉德，我早勸他離開權力中心，自由自在的研究科學，否則遲早有殺身之禍，但他不聽。他研究古文字，我研究古機械，二十年前就不往來了。我沒有家人，早就沒有了。你這個小孩，跑來告訴我這些事情，以爲能看到我流淚嗎？”
阿圖斯沉默了，老實的模樣讓人無法猜度他的心思。他最後道：“那麼，菲奧娜呢？她是你的侄女。”
倫多道：“她也死了嗎？”
阿圖斯的左拳握緊了，道：“灰盟的人正在追殺她，因爲他們以爲那件東西在她身上，事實上……”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卷軸，鐵青色的軸心，羊毛皮的封面，上面隱約有些古怪的符號，“受菲奧娜小姐的託付，我要將扎多手稿交給你。”
卓離記起了，3號提過，在古代遺址中出土的除了十個奇妙的機械、一個護心鏡，還有這一個卷軸。
倫多道：“難道拉德他已經破譯了扎多手稿上的古文字？哼哼，所以會被滅口，那些參議院貴族們也是陪葬的。”
阿圖斯沉聲道：“這份手稿肯定藏着驚人的祕密，否則尼特拉王族不會派灰盟追殺菲奧娜。拉德先生曾對我說過，扎多手稿的古文字涉及世界的真相，他就是因此而死的。倫多博士，請你不要讓拉德先生的心血全部白費。”
倫多粗魯的喝道：“與我無關。”
阿圖斯亞靈波強烈膨脹，他那平凡無奇的模樣也迸發出刀鋒般銳利的風采。3號也踏前一步，美麗的身軀翻動着冷光。
但阿圖斯不是要戰鬥，他只是激動了。他一指平臺外的荒野。黃昏的紅暈像血一般鋪滿大地，風聲如鼓，穿過山川，單薄的地平線外折射着絕望的光線，無數的鬼魂在等待黑夜的降臨，它們在嘶嚎，和平對它們是折磨。
“三年後，尼特拉三世退位，新的國王即將登基！一切的秩序將推倒重來，有遠見的人無不爲這個時刻做準備，但他們心中從來沒有這個世界。掌握經濟命脈的貴族會蛻變成財閥，擁有戰鬥力量的軍方將變成軍閥！北岸八州，南岸四部，還有南疆六大自治區，古洛雷聯合王國……即將土崩瓦解！”
風聲在平臺上鼓盪。
卓離終於明白了一切，三年後，大地將會變色。
但倫多冷笑了，道：“就算這個王國血流成河，那又怎麼樣呢？我可是活在空中的。”
阿圖斯道：“有一股勢力，它們控制着一切。它們要讓扎多手稿的祕密沉入地獄，因爲它們不敢讓世界的真相讓世人知道。這個真相影響的不僅是地上，任何活着的人都逃避不了，你……也不例外！”
倫多哼道：“若是與世界一併沉淪，也不失爲一件有趣的事。帶着你的扎多手稿，離開我的地方。”道罷，他轉身踏上飛廊，便緩緩往上升去了。
阿圖斯立在原地，神色變回原樣，他盯着倫多的背影，忽然大聲道：“二十四小時，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我肯定你會接受扎多手稿的。”
接受這份卷軸的意義，不僅是揹負着破譯古文字的責任，還等於要重回地面與瓦解聯合王國的力量對抗。博士根本不做考慮，他回到古堡裏去了。
3號道：“博士沒有立即逐客，那麼你可以留二十四小時。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監控下的。”
阿圖斯盤坐在地上，閉上眼睛，道：“我只是等候消息，多餘的事情不會做。”
3號又望向卓離，道：“準備下一場訓練吧，這樣對你度過虛脫期有很大的幫助。”
伊莎悄悄的拉了一下卓離的衣服，對他暗示性的搖了搖頭。她覺得現在多了一個阿圖斯，是逃跑的好機會，絕對不可以再回古堡了。
但卓離點了點頭，像是等待很久了。
伊莎大感失望，唯有憋着一肚子氣，跟着卓離與3號，從飛廊回到古堡。
她也沒進房間，只在走廊處來回踱步。
天很快漆黑了，遠方的星光靜靜灑在懸空的平臺。古堡上的照射燈一道白光，打在平臺上，阿圖斯仍舊坐在冰冷的磚面上一動不動。
走廊裏的伊莎焦慮的擡起頭，見前面走廊分錯，卓離與3號回來了。卓離一臉疲倦，看來又是一場難度很高的戰鬥了。
伊莎終於忍不住了，叫道：“你甘心留在這裏任人指揮，我可不願意。是你害我的，快想辦法啊。”
卓離臉色一冷，喘氣道：“我得休息，晚餐的時候再……”
“不行。”伊莎瞪着3號，又叫道：“你這個怪物，快放了我。”
3號做出思考的模樣，道：“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道罷，轉身去了。
伊莎又衝卓離發火了，道：“你真是一個膽小鬼，只要有那個阿圖斯對付機械人，我們不就有機會逃跑嗎？你寧願留下做奴隸，也不敢反抗，簡直是……太令人失望了。”
卓離聽着身後走廊轉動的聲音，臉色很難看。
伊莎繼續叫罵。
卓離忽然神色大變，一手扯過伊莎，將她抵在牆上，人也靠了過去。
伊莎大驚，心想激怒他了，他究竟要怎麼對我？她渾身顫抖的閉上眼睛，耳邊聽到了粗重的男性喘息聲。
“你這個蠢女人。”卓離咬牙切齒的道：“一點氣都沉不住。我們只剩下二十四小時了，你還給我亂講什麼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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