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睡鸳鸯 作者:沐轶 “孽障!该死的孽障!”黄录事骂着,“還不磕头,叩谢萧执衣的宽宏大量?” 黄诗筠忙跪直了身子磕头:“多谢公子……” 萧家鼎忙伸手過去,扶住她的胳膊拉她起来,嘴裡道:“黄姑娘言重了,快快請起!” 這一下,屋裡所有的人都呆了。 男女之防,古代是非常的讲究的,特别是有些脸面的大户人家,甚至连郎中给闺女夫人看病,那都是隔着帷帐,有的還要用薄纱覆盖在手部,才给诊脉,何曾见過直接扶着人家大闺女的胳膊的?這個动作,对于来自现代开放时代的萧家鼎来說,不觉得如何,可是对于唐朝的這些人,那则是太過震惊了。 黄诗筠跟是花容失色,啊了一声,不由自主跟着他站了起来。直到萧家鼎把手撤回,才又羞又窘满脸通红地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黄录事夫妻也呆了。不過,黄录事嘴角立即浮现出了一抹微笑,心想,看样子萧家鼎对自己的女儿其实還是有意思的,這样看来只怕之前的误会,便是由此而来。既然萧家鼎对自己女儿有意思,那以后可就好办了,微笑着瞧了妻子曾氏一眼。 曾氏立即明白了丈夫心裡所想,便把女儿从身后拉了出来,道:“筠儿這孩子不懂事,让萧执衣见笑了。” 黄录事道:“酒宴准备好了沒有?” “已经准备好了。”曾氏忙道。 “那好,那就請入席吧。家宴,沒有外人。” 萧家鼎点点头:“如此叨扰了。” 来到饭厅,這饭厅靠后的地方有一個暖阁,放在一张几案,上面摆着精致的菜肴和酒水。因为现在還是初春,入夜之后,天气還颇有些寒意,所以在暖阁两边都放有两個炭火炉子取暖。 两人分宾主坐下。其实也就萧家鼎和黄录事两個人,他的妻子女儿是不上桌的。黄录事挥手让仆从丫鬟退出,把房门关上。黄录事敬了几杯酒之后,低声对萧家鼎道:“既然萧执衣有意买下這块地,那就交给在下来办理就是了。萧执衣不用操心。” “那么多人登记了要买,不好弄吧?” 黄录事微微一笑,道:“报名的人虽然多,但是,保上去的要是只有一個,那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只报我一個?” “嗯。” “那别人要是问起来呢?” “执衣放心,這些都交给在下来办。在下已经想好了理由,他们二话都說不出来的。你是唐司马推薦给康县令的执衣,康县令知道你要這块地,那是不会驳你的面子的。” “那這個价钱方面……?” “整個這块地,只要两百贯,這是县衙当初买进的价格,卖出也是這個家,县衙不可能从中吃钱,所以還是原价出售。”說到了這裡,他压低了声音,道:“不過,跟你說实话,這块地真正的地价,不会少于五百贯!” 萧家鼎眼睛都瞪圆了,老天爷,那就是一倍多的利润啊。這可太划算了。县衙是征收方式买入,价格肯定很便宜的,现代社会這种情况很常见。政府征地也是非常低的价格,给了开放商之后,修建了房子卖出去,那就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古代衙门這方面只怕更厉害一些。 萧家鼎琢磨了一下,這笔买卖应该是清白的,不会惹唐临不高兴。因为這是县衙公开出售的,出卖的价格是明确的,不管卖给谁都是這样,并不是因为卖给自己才减少,所以谈不上贪污腐败的問題,就算唐临知道了也不会因此有想法。 不過,黄录事把這么個好处给了自己,他会不会让自己贪赃枉法呢?這個可得把话說在前面,便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了,就开门见山的說,不知道黄录事需要我做什么?” 黄录事一摆手,道:“什么都不用,只不過是一個顺水人情而已,给谁還不都是给?与其便宜别人,为什么不便宜自己人?对吧,嘿嘿” 萧家鼎听他把自己算入了他的自己人裡,不由得笑了,想了想,還是把话点明:“你知道,我是县令的执衣,必须谨言慎行,而且我這人本来就胆小怕事,那些出格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的。咱们是自己人,你可不能让我为难。” “萧兄弟放心,這些我明白,绝对不会让兄弟为难的。呵呵” “那就好。”萧家鼎道,“不過我现在暂时還沒有那么多钱啊。” “不用那么着急的,年底衙门才结算,那個时候再给也不迟,要是那时候萧兄弟一时手头不方便,我再想办法拖延一下也沒事。反正這块地,我帮你办,跑不掉的。” “好!” 這件事情搞定,萧家鼎心情很好,频频举杯。 喝了一会,萧家鼎道:“明日還要陪同康县令升堂问案,不能喝醉了,以免误事,萧某就告辞了。”說罢起身,黄录事却拦住了,道:“现在才刚刚天黑,咱们也沒才吃了几杯酒萧执衣便要走啊?难得来寒舍,不能這么草草吃一杯酒就走啊?你放心,我不会灌你的酒,多坐一会,待到二更,再去安歇,明日不会有甚么影响的。” 萧家鼎道:“好吧!”又坐下下来。 黄录事瞧着他,见他兴致不高,想到了刚才他搀扶自己女儿的事情,心裡便有了计较,道:“咱们两人吃酒也气闷得很,要不,把小女叫来献舞敬酒,如何?她洞箫還是不错的。让她给执衣献上一曲吧。” “好啊!萧某洗耳恭听!” 片刻,黄诗筠带着几個丫鬟還有几個乐师进来。 她已经换了一身粉红色的襦裙,又薄薄的化了一個妆,刻意地打扮了一下,柳眉弯弯,粉面桃腮,眉目传情,身形婀娜,整個装束打扮显得青纯脱俗,异常的亮丽。若不是萧家鼎见识過她的蛮横无礼,单单看现在她的外貌,以他自诩的对美色的高熔点,也一定会被吸引住的。但是,他已经了解了她,就像看见了一個被虫蛀過的苹果,外面尽管漂亮,裡面想想都恶心。 不過他脸上一点都沒有表露出来,微笑着望着她。 萧家鼎的微笑,让黄诗筠紧张的神情放松了,她以为萧家鼎已经原谅了她,甚至已经喜歡上她,便羞答答過来福礼,然后端起酒盅,给萧家鼎和父亲斟酒。各自敬了一杯酒。 黄录事微笑道:“萧执衣是咱们家的贵客,要尽力展示所学,請执衣指教啊。” “好。那小妹就唱一首小妹的拙作,請萧大哥指教。” 說罢,回头看了一眼那几個乐师,乐师点头,丝竹之声悠扬响起,在几個侍女的伴舞中,黄诗筠翩翩起舞,歌喉婉转,唱了起来: 当年合德并飞燕。 涎涎无人见。 清魂沦入海棠枝。 料想天寒同著、翠罗衣。 同心佩带连环玉。 并髻云鬟绿。 谁教红萼自成双。 恰似新荷叶裡、睡鸳鸯。 萧家鼎听罢笑了,這骚狐狸思春嗎?心裡這么想,嘴上却叫好不绝。 黄诗筠款款過来,端起酒杯道:“既然好,萧大哥便請饮下一杯,再为小妹赋诗一首,如何?——听闻萧大哥在翠玉楼前七步成诗,以诗会友,连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都比過了,但不是小妹有此眼福否?” 萧家鼎道:“黄姑娘乃是益州第一才女,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啊。” “萧大哥见笑了,那是那些无聊之人谬赞,小妹可不敢当得這益州第一,要說第一,除了七步成诗的萧大哥你,還能有谁当此盛誉?就怕大哥看不起小妹,不肯指教。” “黄姑娘過谦了!” “小妹闺名筱玥,要是大哥不见外,可是叫我闺名。”說话间,已经是羞红满腮。 萧家鼎斜眼瞧着她,心想古代女子的闺名是不轻易告诉别人的,特别是男人,這小妮子告诉我闺名,难道有什么企图? 他装着沒有听见,转头对黄录事道:“我已经有些醉了,本来是想不出什么好诗来的,不過既然令嫒非要让我出丑,那我就只有献丑了。” 黄录事连声說不敢。黄诗筠也忙說萧大哥過谦了。 萧家鼎摇晃着脑袋,对着黄诗筠道:“黄姑娘,丑话說在前面,我要是說错了,你可不许不高兴!” 黄诗筠听他還是沒有叫自己闺名,也不知道是故意装着沒听见,還是有意不想這样称呼,稍稍有些尴尬,忙福礼道:“小妹不敢。洗耳恭听。” 萧家鼎端着那杯酒,一边作出沉思的样子,一边慢慢踱步往门口走,勘勘走到七步,便站住了,回身,望着黄诗筠,慢慢吟诵周邦彦的《虞美人》道: 灯前欲去仍留恋, 肠断朱扉远。 未须红雨洗香腮, 待得蔷薇花谢、便归来。 舞腰歌板闲时按, 一任傍人看。 金炉应见旧残煤, 莫使恩情容易、似寒灰。 吟诵完毕,心中暗自好笑,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转身過来望向黄诗筠父女,却不由得呆住了。只见黄录事笑吟吟望着自己,那笑容似乎在看自己的女婿似的。而黄诗筠,却是桃红满腮,羞答答低着头,俨然是個恋爱中的小女子。 怎么会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