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重大决策
有几只白鸟从远方飞来,落进茂密的芦苇荡裡,再也不见了踪影。
那片河滩很大,整片芦苇荡也就不小了。
“杨支书,這條河有多少年的歷史了?”
杨雷侧眼看了一眼张国全,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上這么一句。
不過,杨雷也沒吝啬,把知道的一股脑全說了出来。
原来這條河是人工河,已经历经了几代人,具体的年份,杨雷也记不清了,总之是很漫长的一段岁月。
這條河贯穿了好几個村庄,才悠悠荡荡的流入到一條更大的江河裡。
同时這條河也养育着附近的村民,种地浇水,吃饭,喂牲口,很多生活中的小事都离不开這條河。
這裡的人世世代代对這條河心存感激,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们也感激为开凿這條河的先辈们,正是有了他们,所有依赖這條河的村民才能安心的生存下去。
听完了杨雷的叙述,张国全望着那片河滩,幽幽的說道:“杨支书,你觉得那片河滩怎么样?”
“河滩?說起河滩啊,可是咱杨家庄的一道伤疤呐。”
“咱杨家庄地处低势,从上游那些村庄流下来的水,到了咱這裡变得迅疾起来,那不,就在那裡形成了一处巨大的河滩。”
本该是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河,现在却如同一個葫芦一样,愣是在杨家庄的位置冲出一片河滩。
杨雷哀叹的說:“别小瞧那片河滩,长年累月下积累了大量的河沙,把旁边的庄稼地都给掩埋了,多好的土地,却因为那些每天都带来的河沙给破坏了。”
有了河沙,就种不了庄稼,河沙又沒有提供给庄稼的营养,厚厚的一层,让庄稼根本摸不着地面,肯定是无法存活的。
“沒人管嗎?”
“管?当然有人管,早在我当這個村支书,這样說来差不多好几任了,老一辈的村支书倒是管過,闹到上头,可谁也沒办法啊。”
“咱這本身就是位于下游,猛然间落了一大截,你总不能把水截断了吧,就算咱村同意,那再下游的村肯定也不同意。”
的确,這就是一個无解的辩论,从根本上确实无法解决。
“当时還发生過一件更惨烈的事,老支书带着村裡的人去找上游的村民,想让他们把河道拓宽,挖出一片岔道,作为缓冲,以此来分担一些流到下游的河沙。”
“可人家根本不理会這一茬,谁也不想把自己村子裡的地白白的浪费给河沙占用。”
每個村子都各成一体,也都是为了自己村子着想,這是人性最初的一面。
“为此争论個不休,几個村子都打起来了,上面也沒办法,只能宽慰老支书,說杨家庄地多,浪费一点就浪费一点吧,以后会补偿杨家庄的。”
“老支书也是沒了办法,事情就這样搁置起来,一搁就是几十年呐,当时的老支书都已经不在了。”
张国全叹了口气,望着那片河滩說:“我听人說,今年上面下来了荒地开荒政策。”
张国全的话锋一转,让杨雷有些错愕:“這,你怎么知道?”
這個政策也就是今年下来的,以前也有,不過现在的荒地政策,比起以前的要完善许多。
张国全回答說:“无意中听别人聊天得知的,咱村裡为什么不开发荒地呢?”
“嗨,咱村裡地多,足够吃的,谁都不想再费那個劲去开垦荒地。”
是啊,荒地這种基本上是很难种出庄稼的土地,都是荒沟,荒山,荒滩這类的,所以在够吃饭的情况下,谁都不想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荒地,平时還要费劲巴拉的去维护,一年到头更是产不了多少庄稼,不划算。
杨雷感叹道:“咱村裡地势平缓,也沒有多少荒地,基本上都利用到了,村民们小富即安的這种想法,促使荒地政策在咱们村根本行不通。”
這也是杨雷沒有在全村广播的原因,沒那种必要。
可张国全不一样,他沒有庄稼地,当下缓缓的說:“我想开垦那片河滩,杨支书觉得怎么样?”
“什么?”杨雷很意外,随即又摇摇头:“不可能,河沙太厚了,根本沒办法开垦,就算你有毅力,你想把那些挖出来的河沙扔到哪裡,总不能把河沙抛进河裡,那河水不跟着堵了,這绝对行不通。”
况且,沉淀了几十年的河沙,那得多厚一层啊,哪是人力說做就做到的事情,這无异于异想天开。
“国全弟,我知道你沒庄稼地,在杨家庄很难過活,這样,我想办法找点其它荒地,估计不会多,但尽量满足你和白鸽以后吃的。”
“杨支书,谢谢你的好意,我還是想开垦這片河滩。”
“你……”杨雷有些气急,怪不得杨老怪都拿他沒办法,现在看来,果然是一头犟驴啊。
只见张国全不紧不慢的說:“杨支书,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拒绝你的好意,我是想着這么大的一片河滩占着土地浪费了,而且那些河沙随着時間不会减少,相反会越来越多。”
杨雷叹着气:“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再過几代人,周边的庄稼地因为河沙的蔓延,還会收缩,到时候更是一個治理难题。”
這是困扰了這個村子几十年的难题,其实也算不上多大的难题,只不過大家沒有心思去解决,不关乎到自己家庭的利益,那就和任何人都不相干。
久而久之,大家就会习以为常。
“如果河沙可以卖呢?”
“卖河沙?”杨雷迷茫起来。
“据我所知,河沙颗粒大,有棱角,非常适合用于建筑的基础材料,目前很多城市改革住房,肯定会需要大量的河沙。”
杨雷已经明白過来,但让他最震惊的是一個后生怎么了解這么多。
“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知道的?”
张国全侧头想了一下:“這算過于离谱的知识嗎?只要仔细想想都会知道的吧。”
无非是大家不想去思考而已,這件事要是放在前几年,是属于投机倒把的事情,现在大家有了自己的土地,可以過上安稳幸福的生活了,对一些事也就不再去思考。
后面的话,他沒有說出口。
杨雷惊叹道:“的确是一些生活常识,只是很多人不像你這样,把一件事想到极致,扩大到更大的范围。”
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就是那個贫瘠的年代裡农民普遍的意识,能吃饱饭就足够幸福,把手中的土地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只要有土地,他们就不再为以后的日子担忧。
這也是张国全那夜对白鸽說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們這裡的人都得了一种病。
因为手中有足够的土地,他们不再想着奋斗。
他们以为的奋斗,就是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自家的庄稼地裡,不偷懒,不怕苦,勤勤恳恳,早出晚归,面朝黄土背朝天,這是他们理解的奋斗。
并且他们以這种奋斗为精神榜样,加以歌颂,张国全承认這一点,的确是一种伟大的精神。
每個人都紧紧捂住自己的腰包,生怕流出去一点,這也无可厚非,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自己嗎?
然后一辈子就這么過去了,平淡而又满足,這是大多人都向往的生活。
時間长了,大家就会慢慢习惯這种状态,躺在自己的舒适圈裡,根本不愿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后一辈子匆匆而過,再回首往事的时候,却想不起一件值得留恋的事情。
這也是张国全所說的“病”。
“杨支书,這么說你同意了。”
“国全弟,你先别急着高兴,關於荒地使用這一块,我想你只是了解到一点表面。”
张国全沒有否认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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