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媒
行不多久,距离那城隍庙近了,楚有才忽然望见城隍庙上方有一道阴气弥漫,风吹不动,徘徊其中。
楚有才心下戒备,又行了几步,忽然听到那城隍庙附近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刺破夜空,显得极为恐怖,而在楚有才不远处的一個更夫,吓得面色苍白,战栗地看着穿盔甲披斗篷的楚有才一眼,便向东急去。
“看来這城隍庙真有鬼藏于其中,沒想到竟如此猖狂。”楚有才收敛了心神,更加戒备,走到了城隍庙周近。
但他并沒有直接进去,他右手持银枪、左手拿匕首,贴俯在附近的一处屋檐上,暗中观看周围动静。就這样观察了半個多时辰,他发现并无其他异样,這才微微安了神,算着時間子时左右,然后慢慢向城隍庙走去。
推开大门,咯嚓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像整座大殿都颤栗着一般。借着月色,楚有才看到了当前的柱子两侧写着“祸福分明此地难通线索,善恶立判须知天道无私”,当中的城隍神雕像正襟危坐,但它的头颅却不见,显得阴森森的。
楚有才看向殿后,此殿后门大开,可以见到其后的父母殿的殿碑,上面写着“淡然无求进意”,后面的字已经被风沙腐蚀,而這父母殿却给楚有才一种温润的感觉,与整個城隍庙的阴森气息截然不同。
就在楚有才就要向后面的父母殿走去,這时忽然狂风乍起,他身后城隍庙的大门猛地自行关上,发出轰然一声。楚有才待要推时,却发现這大门被一种强大的力量锁住了,哪怕他此刻力量過人,却全然推不开。
楚有才心知有异,知道不妙,正要冲向那父母殿,可是此地的屋檐上忽然出现了一团黑气落下,竟有七八道蛇影、都有两米之长,张开血盆大口,伸出獠牙向楚有才扑来。
楚有才早有防备,此刻银枪挥舞,带着全身气息,施展出鼍龙枪法,顿时风从虎,云从龙,楚有才带有龙吟之声,银枪有夺人心魂之力,直刺向那蛇影。
這一击是楚有才蓄势、全力而发,甚至自己觉得比自己在鼍龙山河珠世界裡施展出来的還要强许多。
這一击,枪影刺穿了前面的柱子,深入半尺,几乎把柱子刺了一個对穿,可是那蛇影却全然沒有影响,发出奇异的嘶嘶的声音,然后蛇身一卷,银枪上的枪柄顿时化成了泥,而楚有才只余下了半截木棍在手。
楚有才只听那嘶嘶的声音,便觉得头脑晕沉,他想起侍女菊雪大概是听了這個声音,几乎失了魂魄,此刻连忙要振作,可是那晕迷之意越来越强,甚至让他手都无法提起来。
眼看着這七八道蛇影距离他越来越近,楚有才正觉绝望,忽然感觉腰间的锦囊有着炙热之意,使得他心神清明,他迅快地取出锦囊,却见锦囊忽然光芒一闪。
却是锦囊裡的头发闪烁而出,束住了当前的蛇影,而锦囊裡的血也闪了出去,灼烧着眼前的蛇影,蛇影好像受伤了一般,疯狂地向后退。
楚有才赶紧冲出了后殿门,抢进了后面的父母殿。這时,后面的蛇影已呼啸而来,可是一靠近這父母殿,就好像被一种无形的阻力阻挡一般。
蛇影徘徊在父母殿前,几條蛇影交错起来,黑气滚滚,似乎把父母殿全部笼罩其中。
這一刻,楚有才心头震撼不已,這妖魔的力量远非自己能抵抗,刚才若非那锦囊,只怕自己已经被催眠過去,甚至连鼍龙山河珠都来不及施展出,自己所谓的枪术、掌法、治疗伤口的药全成了笑话,怪不得這個世界以妖鬼为尊。
楚有才当下把手裡的木棍丢了,把将胸前的玉坠拿下捏在左手,右手持着匕首,随时准备激发鼍龙山河珠。
只是他内心闪過一丝好奇:红玉究竟是什么人,她的发丝和血居然有如此作用?
就在這时,忽然殿裡传来一個轻轻的女声,幽幽地问道:“刚才少侠手裡拿着那锦囊,是什么人给的?”
“你是什么人?”楚有才心下一震,自己感知裡這父母殿裡什么人都沒有,难道对方是妖?
他顿时用力地按紧鼍龙山河珠,只待有异样,便准备出手。
“我叫红姑,偷生在這城隍庙裡已经五年了。”那声音继续說:“你看不见我的,我是一個狐妖,却沒妖力无法维持本体了。”
楚有才听对方叫红姑,心头一动:“红玉是你的什么人?”
“果然是她。她可還活着?”红姑的声音变得紧张。
“正是。這锦囊正是她所赐,如今她正在我府中,极为安全。”楚有才听对方的语气,感知对方并无害他之心,当下又是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她的养母……”红姑轻轻叹息地說着:“公子是如何认识红玉的?”
听到对方居然是红玉的养母,楚有才心头這才放下担心,随后将他去那赌场,救出红玉的事情前后說了出来。
听到楚有才說完,红姑沉吟半晌,忽然声音一正,问:“你可知红玉的身份?”
楚有才早就对红玉产生了好奇,为何那雷阴阳如此重视于她,她为什么知道雷阴阳的秘密,她的血和发丝为什么能击退妖物?当下他认真地說:“愿闻其详。”
红姑似乎陷入了回忆裡,半晌這才轻轻地說:“她是一個鬼媒。”
“鬼媒?”楚有才惊诧地问,他可从来沒听說過。
“這得从她的身世說起。四十年前,我修炼妖术有道,刚从狐身化成了人形,然后我遇见一個性格耿直、家境贫苦的秀才叫冯相如,很善良,无意裡救了我一命,于是我每天夜裡进了他的房间,称是邻家的女子,然后度過了许多美满的日子。”红姑的声音裡满是怀念。
“后天有一天,他的父亲无意裡发现了我,便骂冯相如,說他家境贫苦,却不刻苦攻读,說我不守闺戒,玷污了自己也玷污了别人,若被别人发觉,丢丑的不只是他们一家。”我這才醒悟,知道自己耽搁了他,我沒有家庭,沒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怎么能与他白头偕老,于是我找到了附近有一個美貌的女子,长得和我有几分相像,因为要的彩礼高,所以還沒有许配别人,我施法取了一些银子,让冯相如去求亲。”
“冯生他听我的话,隐瞒下我赠送银子的事,骗父亲說对方不要彩礼,带着银子去求亲,因为冯生家本来就极有名望,冯生又仪表堂堂,加上有不菲的彩礼,对方就允了。他们夫妻感情很深厚,沒過多久,他们就生了一個女孩。”
楚有才心头一怔,說:“這個女孩就是红玉?”
“是的。”红姑叹息一声說:“只是他们的好日子沒過多久,一個姓宋的人,当年当過御史,因为**而被贬职,却依旧大施淫威,他无意裡见到冯生的妻子,便派人用重金去冯生家要他的妻子。结果冯生和他的父亲大怒,把对方派来的人赶了出去。姓宋的生了气,派了许多人,把冯生和父亲打成了重伤,冯生的父亲沒撑几天就死去了。”
“冯生去告状,可是告了多少遍,還是无法申冤,而他的妻子被对方强行带走,不過她宁死不从,自尽了,听到這個消息,冯生更是日夜哀思,只因为孩子的缘故,這才沒有去刺杀对方。”
這时,楚有才听出了眼前红姑声音裡的压抑、痛苦。
“几天后,一個长着络腮胡子的道士前来,自称叫燕云飞,說问他是否有报仇之心。冯生当下想让道士帮他抚养孩子,他要去报仇,不過這道士說:你想托付别人的事,你自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我替你办。然后這道士就马上不见了,沒過多久,姓宋的就死了。”
“官府裡的人怀疑冯生,把他抓了起来,我就把他从牢裡救了出来。而听到燕云飞被官府通缉的消息后,冯生便让我好好抚养红玉,自己去自首,在狱中得了重病就不久人世了……”
楚有才听到這裡,心裡既佩服那燕云飞,又为這冯相如悲伤不已。
红姑继续說:“因为冯生沾上我的气息,所以红玉出生来就有异状,我在抚养红玉的同时,发现了她能感知到妖魔的存在,能与他们对话,而且她身上的血、皮肤之物,都能对妖魔产生伤害。這样的身体就叫鬼媒,就是鬼与人类的媒介。”
“這样的躯体,万中无一,极为珍贵。”
“但也因此,沒有其他小孩子愿意接近她,她沒有属于她单纯的童年,她的心性变得孤僻,平时几乎不见笑容……”
這时,楚有才這才明白红玉身世如此凄凉,怪不得红玉几乎不怎么說话,对外人如此戒备,其中曲折,让他耸然动容。他不由說:“既然這样,那我现在带你去见她可好?”
红姑却是凄然一叹,說:“我想时刻见到她微笑,我想时刻听她的声音,我几乎想天天陪她在一起,可是我却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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