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三章 回憶（六）
屋子裏只有輕輕的呼吸聲和筆尖與紙頁摩擦的沙沙聲，二人的注意力都十分集中，不過小男孩明顯比小女孩寫得慢，思考的時間更長，從表情來看，他對“作業”這種東西的好感度是負數。
沒過多久，他遇到了難題，皺着眉想了半天，擡起頭直起腰去偷看小女孩的。
“不許偷看。”小女孩弓起手背，擋在自己的作業本前。
小男孩嘆了口氣，咬着筆頭又思考了一會，失去耐心，沒有走開，也沒有影響小女孩，安靜的坐着發呆。
“快寫，不許偷懶，不會的問我。”小女孩一副老師的語氣，她也確實是小男孩的老師，在學校裏學到的東西當天回來就教給他。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一年多。
晚上十點，小女孩洗漱完畢，穿着睡衣，把小男孩的外衣遞給他，叮囑道：“小心點。”
“嗯。”小男孩接過外衣穿上，打開門走了出去。
幾分鐘後，他來到了樓頂。
…………
顧七也在樓頂，身旁仍站着不說話的珍妃，只要有她在，顧七就會有一種安心感，或許這就是和別人分享記憶的副作用吧。
“這時候我還不到九歲，已經是個經驗豐富的禱師了，只是還欠缺與存世有關的知識，不過已經收集到了不少鬼面。”他看着樓頂邊緣那個小小的身影說道。
…………
樓只有六層高，沒辦法俯瞰全市，小男孩看着下面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有找到有魂靈在遊蕩，他轉身下了樓。來到街上，走的都幽暗的小路、巷子。
“你想找誰報仇？我可以幫你。”小男孩走到一隻女性怨靈旁，擡頭問道，他傾向於幫助怨靈，因爲殺人比較簡單，很多魂靈的心願是他無能爲力的，因爲小孩子很難單獨行動，會有人來問，特別是警察。
而且怨靈的心願優先性要高於普通魂靈的心願，“怨恨”比“執念”強烈得多。怨靈有變成兇靈的可能性，魂靈沒有，它們無法吞噬鬼面。
“我的丈夫。”魂靈低頭看着他說道。
魂靈早已拋棄了以貌取人之類的劣性，並不是會因問話的是個小孩子而取笑或不理，它們就是一種不斷尋求幫助的存在。
“在哪？帶我去。”小男孩拉了拉外衣的領子，覺得有些冷。
“看守所……”怨靈說着往前走去。
“看守所？已經被抓了？”小男孩愣了一下，如果目標即將或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怨靈應該會消失纔對。
“酒駕……”怨靈繼續往前走。
“哦，不是因爲你的事。”小男孩點了點頭。跟在怨靈身後。
看守所離得度不遠，走了半個小時就到了，如果是監獄的話他估計要走一個晚上。
這裏關押的大多都是犯罪嫌疑人和行刑時間較短的犯人，也有尚未執行的死刑犯。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值班站崗，要潛進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對於可以使用鎖鏈翻越各種障礙的小男孩來說，並不是件難事。
況且看守所的警察主要是防着裏面的人出去。而不是防着有人進來。
跟着怨靈來到羈押房後面，小男孩想了一下，放出條黑鏈。將鏈梢系成一個圈，遞給怨靈：“你把這個套在他脖子上，記住，鎖鏈可以從有縫的地方穿過去，但不能和你一樣穿門。”
怨靈點點頭，飄上了屋頂，從鋼條封住的天井來到了羈押房的走廊，站在一扇鐵門前。
門上有個小窗口，但是關着，怨靈從門縫裏把鎖鏈塞進去，然後穿門而過。
但鎖鏈摩擦地面是有聲音的，看守所已經熄燈，可羈押室裏的人還沒有睡，裏面有七八個人，聽到響動，都往門看去。
怨靈拿着鎖鏈繼續往裏走，鏈環敲擊在門邊上，發出了“噹噹噹”的響聲，一個這裏的常客吼了一聲：“誰啊？大半夜的。”
這裏不允許嫌犯交談，靜得可怕，那傢伙的吼聲傳出去很遠，引起了守衛的注意，往這邊走來。
怨靈走到它生前的丈夫面前，把鎖鏈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鎖鏈猛的收緊，那人身體猛的一跳，雙手拉住脖子上的鎖鏈，鎖鏈還不能把他脖子勒斷，但足以窒息。
皮膚接觸到鎖鏈，他看到了鎖鏈，也看到了那隻怨靈，驚得想要喊叫，卻發不出聲音來。
常客看到這人的怪樣，又問道：“幹嘛？犯病了？”
那人呆呆的看着自己妻子的怨靈，喉嚨裏發出了細微的怪聲，雙眼漸漸上翻，倒在地上。
頸部的肌肉一鬆，就變軟了，小男孩就在等這個機會，再次收緊鎖鏈，崩斷鏈環，留下勒緊那人脖子的那一截，其餘收了回來。
那人的脖子陷下去一圈，但羈押室裏的燈黑了，誰也看不到。
“喂，有人發病了。”常客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打着哈欠大喊道。
有人去給那人做人工呼吸，可鎖鏈收緊了，人工呼吸也沒有用。
獄緊加快了步子，衝到門口，掏出鑰匙去開門，可鑰匙無論如何都無法伸進鎖眼裏，鎖眼被鏈環塞住了，鏈環過五分鐘纔會消失，而五分鐘時間，那人肯定救不回來了。
小男孩耐心的等着，直到怨靈穿過羈押室的窗子走出來，向他道謝。
“不用謝，一路走好。”小男孩點了點頭。
等怨靈消失，用鎖鏈撿起鬼面收回體內，他剛想翻牆離開，忽然有一束手電筒的光向他照來。
小男孩反應很快，立即偏頭，沒讓光束照到他的臉，拔腿就跑。
“站住！”巡邏的警察立即追過來，然後被鎖鏈絆得撲倒在地。
可他的喊聲引起了更多值班警察的注意，更多的人往這邊趕來，正好看到爬到牆頭的小男孩，吹響了哨子。
小男孩腳短，跑得慢，但是有鎖鏈幫助，他終於在一小時後，逃脫了警察的圍追。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不知道該怎麼辦，師父不在，他不敢回家，腦子裏很亂，蜷縮在一條小巷裏的廢舊自行車後面睡着了。
…………
“師父一聲不吭就離開了幾天，見到周峯的時候才知道她是去天縱總部查我的過去，如果她在的話，我也不會被凍得大病一場吧。”顧七看着瑟瑟發抖的小男孩說道。
…………
醒來的時候，小男孩發現自己躺在牀上，蓋着厚厚的被子，身子燙得厲害，額頭上有一條冰涼的溼毛巾。
“事情的經過我已經猜到了，爲什麼不回家？”阿靜就坐在房間裏，看到小男孩睜開眼睛，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有沒有擺脫警察，怕把警察引回來，如果警察發現我們是孤兒，會把我們分開，扔到別人家裏，她一定會很難過。”小男孩平靜的說道，聲音十分虛弱。
阿靜點了點頭：“這樣想是對的，但是你要相信自己，無論她在哪裏，你都能找到她，也不需要擔心把她捲入了某種麻煩中，人活一世，會遇到各式各樣的麻煩，就算沒有你，徐佩蓉也會遇到各式各樣的麻煩，換位思考，她正是因爲有了你，纔不需要去擔心那些麻煩。”
“可是萬一她遇到壞人呢？”小男孩很熱，但裹緊了被子，他知道發一身汗就能讓病好一大半。
“過度保護只會害了她，你自己鎖鏈傍身，不願意遵守規矩，莫非還要用鎖鏈把她綁在身邊，綁一輩子？這世上有誰不會遇到壞人？把她攥在手心裏，只會限制她的成長，在她有危險的時候你去幫助她，這就足夠了。”阿靜起身給小男孩倒了杯水。
“我知道了。”小男孩喝了水，又躺回牀上。
“你養病吧，好好休息幾天。”阿靜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小男孩鬆了口氣，看着天花板，剛閉上眼睛想要再睡一覺，就聽到門外響起了阿靜的聲音：“和我相比，顧七的強大之處就在於他有你，有一個願意付出生命去保護的人，他纔會不斷成長，在絕望的時候，你可以給他動力，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今後將會遇到各式各樣的麻煩……”
…………
“在那之後的我，就和現在的我沒什麼區別了，只是不停的學習、不停的長大，在十八剛之後，師父離開了我們。”顧七轉頭對珍妃說道。
他話音剛落，場景立即就變了，來到了分別的那一刻。
…………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你們的了，今天我們就分別吧。”一條小河邊，阿靜看着顧七和徐佩蓉說道。
二人都愣住了，這個分別來太突然。
“答應我一件事。”阿靜又對顧七說道。
“什麼？”顧七看着阿靜，咽喉像是有什麼東西堵着一眼，一旁的徐佩蓉已經開始流淚，他們都知道，以阿靜的性格，分別很可能是永別。
“你可以變強，但不要變得無敵，否則你將漸漸失去感情和情感，如果有一天你意識到自己麻木了，無法再感到恐懼、憤怒、悲傷、快樂、驚訝或厭惡，就找到我――那時你應該能做到這一點，我會幫你殺死你。”阿靜說完，消失在二人面前-
(未完待續。)
PS：感謝“尋找宅の光芒的純潔小生”和“愛貓兒的人”的月票！月底了，有月票的童鞋們都砸出來吧！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