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蜕成龙
江尧的母亲来历不明,被村裡的赤脚医生从白水裡捞起来当童养媳,学了手不错的医术。
后来赤脚医生家裡的病秧子儿子死了。
江尧的母亲开始守望门寡。
公公婆婆相继病死,江尧的母亲成了村裡的灾星。但无人敢惹她。
她……会驭蛇。
老宅房梁上常年缠着一條巨蟒,她死后,巨蟒就盘在她坟前,替她守墓。
江尧对蛇沒有特殊的感觉,沒有传承到她的技艺。从小听够了村民对她恶毒的谩骂和诅咒,江尧对村民沒有半点好感,所留恋的只有母亲留下来的房子和杜小鸾。
“我回家過年的时候,被他们许给村裡一個四十多岁的赌鬼当老婆,五万块钱当彩礼。”
“我拼命赚钱,为了让家裡過得更好一些……家裡要盖新房,弟弟妹妹要读书,到头来,要拿我换钱……還劝我老老实实過日子……”
“凭什么?”
杜小鸾冷笑道
“猪被杀之前都要叫两声,我怎么就不能反抗?”
“他们都该死。”江尧抱紧杜小鸾,心中无比愤怒。
“我含了半块刀片……割断绳子,夜裡用菜刀把那個赌鬼脖子一抹,带了点钱就跑路。”
“结果惊动了村门口那條死狗!”
杜小鸾情绪难以自控,笑容疯狂
“全村的男人都来抓我……我跳进黑水中,醒来后就成了這個样子。”
“先把家裡人吊死,再慢慢弄死其他人。”
“村裡被卖进来的女人,很多都跳进了黑水中,她们和我一样,凭本事报仇,沒多久村裡就空了。”
杜小鸾說话的时候,黑水那边冒出了许多女人的头。
有年轻的,有年老的,都在冲杜小鸾笑,挥手。
“小鸾妹妹嫁人了,以后好好過日子。”长发斜绾的女人面露欣慰,香肩半露,妖娆妩媚。
“那是尧尧吧,好孩子,改明儿大娘给你们缝個四件套。”顶着一张褶子脸的大娘眯着一只眼睛,另一只好好睁着,笑容温煦。
“谢谢大娘!”江尧热情地冲黑水裡的女鬼道谢。
“嗨,客气啥,一條河裡的,都是一家人。”
小谢目光放空,最后只叹息一声,恨人心险恶,恨世道艰难。
鬼物固然可怕,但制造出這些鬼物的是人。
“我听我妈讲過一個故事。”小谢哑声道。
“断龙山裡有重宝,這重宝是一條青龙。”
“传說,吃了它的龙珠,就能长生不老。”
“秦王派出最厉害的将军前来寻找龙珠,将军力战青龙,二者打斗时踏碎了山岳,最后青龙被斩首,将军力竭而亡。”
“断龙山就是青龙被斩首的地方。”
“它的龙珠落在无尽深渊中,怨气滋生出无数鬼怪,断龙山下的双溪,是从青龙的两颗眼睛中流出来的水,是它的眼泪。”
“那是头母龙,黑水是它对将军的怨恨,白水是因为它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所以给它留了一处容身之处。”
“不错的故事。”罗俊辰看着颜色越来越深沉的河水,伸手捞了一捧。
冰凉刺骨,腥气扑鼻。
“现在水变成了红色,青龙的孩子是不是死了?”罗俊辰松手,任血水从指缝中滑落。
“我母亲坟前有條大蛇,我去找找看……”
江尧突然离开,杜小鸾随他去了。
司青颜让不停撑船的血尸休息会儿,就在此处等他们回来。
血尸虽然听不懂人话,但可以用意识交流。
它很听话,让它做什么事,它都一丝不苟去完成。
罗俊辰拍拍小谢的肩膀,问道:
“你還知道哪些故事?再讲讲?左右我們都在這裡等江尧,闲着也是闲着……”
小谢有点懵。
他真的只是說說而已……
“有时候故事不一定是虚构的。”司青颜也掬了一捧水,仔细嗅了嗅。
不是凡人的血,也许是妖物。
“我妈還讲過一個蛇女的故事。”
“龙头村是青龙断裂的头所在的地方,凶煞之气冲天,容易生出邪物,但村后的大山裡有青龙的孩子,是祥瑞之兽。只要凡人不进后山,就不会出事。”
“這個秘密流传多年,变成了后山裡有妖怪,不能进去。”
“有户人家生了個女儿,不想养,就半夜丢进了后山,对外称孩子病死了。”
“那女婴运气好,被丢进去后,青龙的孩子把她养了起来。”
“那孩子說话和蛇嘶嘶一样,喜歡抓老鼠,走路也别别扭扭,村裡人都叫她蛇女。”
“蛇女一直长到七岁,才被村裡人发现。她不会說话,只吃生食。那时日子苦,人心毒,常有偷鸡摸狗的事发生。村裡人都說是蛇女干的,說她是個怪物,一起出钱請人炸山。”
“有個外国老板說吃了蛇女的心脏能延年益寿,還有人要把蛇女抓走拍电影、做科学研究,开出的价位很高。”
“村裡人把山炸开之后,发现裡面睡着一头青色巨蟒,头顶有龙角,几乎要化龙了。”
“一時間,村裡人高兴坏了,指望着靠巨蟒赚大钱。”
“巨蟒被炸伤之后,山中发大水,整整下了半個月暴雨,村裡人淹死了大半,蛇女不知所踪,青蟒的尸体腐烂的很快,只剩一堆臭骨头,他们什么都沒捞着。”
“這個更真实一些。”罗俊辰想起江尧刚說的,他妈坟头有條蛇,不知道那條蛇是不是青色?
司青颜却在想,难道那些人抓小圣子是想让他找龙珠?
“我妈坟被刨开了!一定是江凯那個狗屎干的,也许江舜也来了!”
江尧脸色沉凝,在爆发的边缘。
他手裡抓着條青色的小蛇,通体如玉般剔透,不时吐信,对江尧颇为亲近。
“那條大蛇也被炸死了,還剩條小的。”江尧几乎气得爆炸,他妈的骨灰盒都被抢走了,欺鬼太甚!
“這是龙蜕,它沒死。”
“血脉不纯,九蜕返真,這是第几蜕了?”
司青颜把江尧手裡的小蛇要過来,捏着尾巴,倒提着摇晃。
不管是小谢讲的那條青龙,還是蛇女故事中的青蟒,应该都是眼前這條小青蛇蜕皮之前的样子。
蛇类化龙有劫难,并不是度過天劫就能化龙。
九场生死劫,每一关都艰难无比。
若无意外,江尧应该是這條小青蛇的孩子。
红尘,也是一场生死劫。
蛇女是它借躯历红尘劫的产物。
“你妈,在這裡。”司青颜把蛇還给江尧。
它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双颊红了红。
“尧尧……是我……”
一時間,除了血尸和司青颜,在场的人表情都变得奇怪起来……
江尧表情无比复杂,似乎不能接受。
青蛇面露激动之色,說道:
“你三岁那年尿裤子是我给你洗的。”
“你被蚊子咬了抠屁股,把裤子抠了個洞,我给你补的。”
“你在院子裡埋了枇杷种子,沒长出来小树,我到山裡给你扯了一根,骗你說树发芽长得很快。”
“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就一直蹲在坟头等你。”
“江凯他们正好成全了我的第九蜕,我要化龙了。”
“以后沒人能欺负你。”
“我……”江尧表情更加复杂了。
“你傻啊,快叫妈啊?”罗俊辰扯了扯江尧的袖子。
“我……”江尧五官都皱成一团,想說什么又卡住。
“尧尧,你受委屈了。”青蛇把头伸到江尧脸边上,用尾巴蹭蹭蹭。
“妈!”江尧卡了半天,终于喊了出来。
青蛇用躯体环住江尧的脖子,甚至用尾巴在他背上轻轻拍打,尽显慈母本色。
其他人都用欣慰、感动的眼神看着這感人至深的母子相逢场景。
“你的身体沒关系嗎?”江尧虽然心情复杂,却很关心青蛇。
“莫得事,過几天我就能化龙了,到时候带你和儿媳妇去天上飞。”
青蛇骄傲地挺挺胸脯。
“阿姨,现在天上有卫星,不能上天了,会被打下来的。”
杜小鸾温柔提醒道。
“喊什么阿姨啊,喊妈!”
青蛇又飞到杜小鸾肩上,蹭了蹭自己超喜歡的儿媳妇。
“天上不能去,咱们去海底。”
“海底、海底捞?”罗俊辰迟疑不定,小声逼逼。
小谢感动地擦着眼泪,继续蹲在竹筏上当吃瓜群众。
江尧的妈妈找到了,他的妈妈在哪呢?
“继续走。”司青颜一声令下,血尸拼命往前划。
竹筏进入山体之中,大家都躬下身子,避免擦到头。
司青颜在竹筏前方悬了一盏灯。
很朴素的红灯笼,通体由血焰构成,在幽邃的山洞中散发出凄冷的红光,将整個竹筏笼罩住。
即使水中有黑影浮动,却沒有一個敢靠近竹筏。
在往上游,河道又分开了。
但河水都是猩红色,分不清哪边是白水,哪边是黑水。
“右边。”青蛇拿尾巴指向左边。
“那边?”司青颜指了指左边,问道。
“对对对!”青蛇疯狂点头。
江尧顿时更加沉默了……
這蛇好像真的是他妈,连左右弄混的特质都一模一样。
“为什么水变红了?”罗俊辰挠了挠头。
“因为我的尸体外的冰融化了。”青蛇解释道。
“那是我的第一劫,有個傻大個来单挑我,斩碎了我的逆鳞。”
“尸体太大了,我吃不完,就用冰封了起来。”
“沒想到我每過一劫,属于蛇的妖力就会弱一些。沒有化龙,龙的力量用不出来。那些冰我自己也沒办法破开,只能干看着。”青蛇是真正的狠人,将“我吃我自己”贯彻到了巅峰,沒吃完還知道冷藏。
“现在放得太久了,我不敢吃,味儿有点馊了。”
司青颜让血尸往左边划,血尸便吭哧吭哧用力撑竹筏。
他们逆流而上,划得有点困难。
不過血尸力气大,也不在乎這些。
“妈,你沒了龙珠,真的沒事嗎?”江尧感觉他妈,脑子可能有点脱线。
“什么龙珠啊……那就是一块结石。”
“我那时候什么都吃,凶兽,石头,灵材……吃进去沒消化就变成了结石,圆滚滚亮晶晶,還挺好看。我沒舍得丢,就偶尔吐出来,玩一玩……”
青蛇笑嘻嘻的,盘在江尧头顶,旋成一坨便便的形状。
“咳咳……”江尧开始疯狂咳嗽。
小谢也抹了把脸。
以后去倒卖龙珠怎么样?好像很赚钱的样子?
河面突然出现许多张着大嘴的尸人,司青颜第一時間拎起小谢,罗俊辰则抱紧小谢的大腿,一同飞起来。
江尧和杜小鸾也飞了起来,只有血尸和四分五裂的竹筏沉进了河中。
“咕噜噜……咕噜噜……”
血尸一边吐泡泡一边用眼神追逐小谢。
“谢哥,你二营长落水了!”罗俊辰扯了扯小谢的裤子,却听见一声不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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