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相见(一更)
李莺斜睨着他:“你现在能施展地藏空行咒,起死回生,一定是志得意满吧?”
法空笑看着她:“又有什么消息?”
“那你肯定知道,有很多人想杀你吧?”
“哦——?”
“据我所知,已经有数名御史联手,要把伱逐出大乾。”李莺哼道。
法空笑了。
李莺道:“你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什么?”法空问。
李莺道:“扰乱纲常,有逆天道,天道即纲常,乱天道,则人道人心必乱,则江山社稷必乱,你便是妖僧,为祸日烈,当逐之以正人心,以正天地之道。”
法空若有所思。
李莺道:“你觉得有道理吧?”
“那要看站在什么位置来看。”法空点点头:“如果站在朝廷的角度,還真有几分道理。”
有违常理,打破常规,這便是扰乱,這确实沒什么不对。
這些御史们显然是揣摩上意,算准了皇帝的心思,所以在這個时候上疏弹劾。
這算是一种政治手腕,极为高明的政治手段。
即使他们的弹劾不被采纳,皇上也未必会重罚,即使重罚,却也简在帝心。
将来必有重用之时。
這是把自己当成了他们的垫脚石,当成政治资本。
所以說宦海凶险,便是因为人心莫测,为了升官会不择手段,什么事都敢干。
他们這些人为了升官,不惜与自己這個神僧做对。
“世间還真不乏聪明人。”李莺显然也洞悉了他们目的,摇头感慨道:“你這個神僧的威慑還是不够。”
“如果震慑于我的名声而不敢与我做对,”法空笑道:“那我距众叛亲离,举世皆敌也不远了。”
他看得更透彻。
人心是极复杂的东西,即使再恐怖再凶威赫赫,還是会有人义无反顾的站出来硬撼。
总有人不怕死,而更想出名。
自己神僧之名再响,也不可能让每一個人敬畏,总有一些人是天生叛逆或者唯我独尊。
只要不危害到自己,那便由他们去。
危险到自己,那便除去。
“你想怎么收拾他们几個?”李莺道。
法空道:“装作不知道罢了,不理会他们。”
自己在朝廷之中有很多的支持者,如果沒有反对者,楚雄就该坐不住了。
李莺笑道:“胸襟如海,佩服佩服。”
她却知道法空可沒這么宽广的胸襟,還是很小心眼的。
他看起来胸襟宽广是因为看得深刻通透,对于一些小事无足轻重的事不放在心上。
法空笑着轻啜一口美酒,双眼忽然变得深邃,片刻后收回来点点头:“你的路子走对了。”
李莺顿时精神一振。
法空道:“不出两日就会有结果,准备好亲自动手吧,别大意了。”
李莺道:“我当然会亲自动手。”
這一次的秘谍是她见過最厉害的,当然郑重对待,绝不会小觑。
法空将碧玉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那我走啦。”
“慢着。”李莺忙道。
法空看向她。
月光之下,她莹白瓜子脸清冷如一块寒玉,修长的丹凤眼灼灼盯着他。
法空笑道:“還有什么事?”
“關於天海剑派的。”李莺哼道:“他们现在越来越過份。”
“你们魔宗六道英杰辈出。”法空道:“不是已经让他们吃亏了嗎?”
现在的魔宗六道已经扳回了劣势,忽然出现的魔宗高手让天海剑派吃了一個大亏。
从而可见魔宗六道的潜力之巨大。
不過這已然破了魔宗六道的韬光养晦之策,可谓是重创了。
李莺很恼怒当下的局面,既是愤怒于天海剑派的咄咄逼人,也恼怒于自己被瞒着,更恼怒魔宗六道道主的沉不住气。
這一下算是让魔宗六道多年努力付之东流,形势一下变得险恶起来。
這些忽然冒出来的高手是魔宗六道潜藏的力量,但谁知道這是不是全部呢?
恐怕這会让皇帝更加不安。
法空道:“不必太過担心,皇上为何让天海剑派对付你们,也不尽是削弱你们,恐怕也是觉察到你们潜藏的力量,心中不安,便想要弄清楚。”
李莺叹一口气:“這一下,皇上对你们恐怕忌惮更甚。”
“原本就忌惮极甚。”法空道:“你们有沒有這些潜藏的力量,都不会改变。”
李莺黛眉紧蹙着,心情沉重。
魔宗六道一直被皇上這般忌惮着,這般压制着,处境委实太艰难了,自己這個未来的魔尊更难。
“知道了你们潜藏的力量,說不定就松一口气,不会再让你们两家乱斗了。”法空道:“毕竟天海剑派那边也要消耗的。”
天海剑派对于皇帝来說,可谓是亲儿子,但对亲儿子也是有所防备的,所以也要削弱。
不過削弱也要有一個度,既不能激起两边真正的生死仇杀,杀红了眼再不能阻止。
也不能让两边的实力都大幅削弱,从而影响了平衡。
总之,在当今皇帝楚雄眼中,沒有私情,唯有江山社稷。
他不是一個好的丈夫、父亲,却是一個英明的皇帝。
“真的会停手?”
“如果不出意外,会如此,朝廷会阻止会干预。”法空点点头:“不過嘛……”
“不過什么?”李莺明眸灼灼盯着他:“可是有什么意外?”
法空慢慢点头:“就怕谢道纯会置朝廷的命令而不顾,强攻你们六宗。”
這是他所预见的未来发生的事。
但因为自己一直在掺合两派之事,通過李莺或者冷飞琼来干涉,所以未来一直在变化。
现在看到的未来,未必就是真正的未来。
李莺哼道:“看来還是要除掉谢道纯。”
“难。”法空摇头。
他目光忽然深邃,投向了远处,一缕金芒在他眸子裡流转不休。
他的目光穿破重重阻碍与距离,悠悠落到了天涯峰上,落到了天海剑派,落在了天海剑派的掌门大殿,落到了一個削瘦而俊逸的中年男子身上,正是谢道纯。
谢道纯正在大殿后方的练武场上练剑。
颌下三缕清髯飘动,长剑徐徐而挥,洒出一片清光,如一丈高三尺宽的瀑布,盈盈脉脉,清亮纯净。
法空的眼中涌现更多金芒,把眸子变成了金色,望之宛如神人。
李莺看得一凛。
法空眼中已然沒有了人类的感悟,唯有威严肃穆,如同寺院裡的佛像。
法空慢慢收敛目光,金芒迅速收敛入眼瞳深入。
金刚不坏神功进到第七层之后,他的金眼也变得更强,看得更清更深更透。
“他已经练成了新剑诀。”法空感慨道:“倒是一位奇才。”
“我如今剑法不及他?”
“嗯。”法空点头。
李莺莹白玉脸变得沉肃,凝思自己如何提升剑法,好像已经练到了极致,进无可进了。
她想到這裡,目光投向了法空,渐渐变得锋利,随即拔剑便刺,剑剑致命。
法空沒用剑法,右手食指与中指骈成剑指。
两指尖各凝出一缕白光,交汇在一起,仍旧细如发丝。
但即使小院裡灯火通明宛如白昼,還是能看到這一缕细丝般白光,明亮如水银柱。
這一缕细光长有四尺,比剑长了一截,却丝毫不显笨拙,沒了长剑的重量与阻力,這一缕光更轻盈更灵动,迅捷如电。
李莺挥剑斩向這细光线,却如触电一般颤了一下,细光线上蕴含着雷电一般,不可碰触。
她一颤的功夫,光线轻轻划過她袖角,袖角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她身体,飘飘落地。
裂口处光滑,如神兵利器划過。
這让李莺更加忌惮,打得缩手缩脚,被法空压着打,左右支绌,狼狈不堪。
法空笑眯眯负手而立,右手两指轻轻划动,驭使昊阳神剑,已经减弱了威力的昊阳神剑。
李莺一会儿功夫就鬓散发乱,衣衫不整。
月白中衣的两袖被削短,露出白玉似小臂,衣襟被削了数块,快要露出肚脐,肩膀处被削,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
其暴露程度堪比前世所见過的女子衣衫。
李莺编贝般牙齿紧咬着红唇,双眸倔强而肃然,绝不屈服于法空的威风。
法空暗自点头。
李莺虽然狼狈,但对她的触动极大,她收获也是巨大的,有望破开境界。
她确实是剑道罕见的奇才。
半個时辰之后,法空收剑坐回桌边,将碧玉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眯眯看向李莺。
李莺一动不动的闭眸站着,手中长剑轻轻挥动,仍旧沉浸在与法空的厮杀中。
法空沒有打扰,轻轻放下碧玉杯,一闪消失。
——
夕阳西下
天空中的白云被染成彩云,如霞绮般飘在碧空。
长陵府城喧闹非常。
府城之外三裡处的钟陵湖,宛如一面镜子,映射着夕阳与天上的彩霞。
湖上有游船画舫星罗棋布。
一艘画舫上,丝竹声缕缕,歌声悠扬,不时响起一阵阵的喝彩声,很是热闹。
画舫内坐着九個男女,坐在三张八仙桌旁,正在欣赏前面两個女子的表演,一女抚琴,另一女歌唱。
抚琴女子戴着白纱,仅露一双美丽眸子。
唱歌女子相貌平平,唯有声音圆润柔和,歌声从她口中传出,便有勾魂荡魄之妙。
九個男女之中,六個女子,三個男子,男子凑在一桌,女子凑成两桌。
男子相貌不俗,女子個個美丽。
他们都是锦袍霓裳,一看便知道非富即贵,再加之俊男美女,颇为相配。
其中一個美丽女子神思不属,雪白瓜子脸一片淡漠,正一手托腮,盯着画肪敞开的窗户往外看,眼神迷离,沒有焦距。
她忽然看到了湖边的堤上一個紫金袈裟和尚,正站在一棵柳树下。
柳枝轻拂,随风而动。
紫金袈裟也轻轻荡动。
身穿紫金袈裟的青年和尚相貌平平,沉静微笑看過来,合什一礼。
她耳边传来声音:“杨宗主,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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