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高山流水 作者:amoky 偷酒的事既是追不回便只能作罢,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眼下芊芊已经气喘吁吁的将梁儿的琴抱了来塞入她怀中,又快速为她施了粉黛,简单打扮了一番,衣裙换了厚重的锦袍,却仍是素白的颜色。 钟磬之声已停,這表明下一曲将是独奏。 能在這兴乐宫独奏者,必是大秦数一数二的乐师。 众宾客不约而同停下私语,静候這位即将上场的独奏乐师。 只见殿外一個白衣女子缓缓走来。 女子年纪不大,娇小的身躯,清丽的容貌,皮肤白皙,双眸微敛,神色淡然。 而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她怀中那一张破旧不堪的五弦琴。 如此盛大的酒宴,怎会有人胆敢用這般破烂的旧琴出来演奏?岂不是太不尊重满场的宾客? 众人面面相觑,偶有耳语。 可见秦王都未开口训斥,又难免让人猜想這演奏是否是别有安排。 赵政见入殿独奏之人竟是梁儿,心中便隐隐烧起一股无名之火,上次跟她說過不让她给别人献艺她都当做耳旁风了。 赵政憋了一口气,瞄了一眼酒壶,示意身边侍婢倒酒。 侍婢捧起酒壶,却迟迟未倒。 赵政瞥向侍婢,那侍婢竟倐的跪地,浑身发抖。 赵政蹙眉,拿起酒壶时方知裡面竟是空的。 他复看向下面的梁儿,心中之火更甚。 眼见梁儿抱着琴进来,燕丹亦是惊讶非常。 三年前梁儿還丝毫不通音律,如今重逢,她竟已经可以在大秦国宴上独奏了嗎? 梁儿行至殿中央坐下,此时酒劲渐浓,她已有些头晕。 可她却也庆幸,若不是這浓浓的酒意,恐怕她早已因为偷酒即将被发现之事而心乱如麻,更无法鼓起勇气在燕丹面前奏出下面這一曲。 梁儿指若柔荑,飘然落于琴弦。 可如此轻柔的一计空弦,却操出了一個无比沉闷的音调,引得满座哑然,连连摇头,這般破旧的琴,果然是无法拿来演奏的。 而接下来一长串连续的琴音却又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那一声声的闷响自那灵动的指下发出,就仿佛命运的悲泣,一波更盛一波,写意着女子的无奈。 那漫天飘舞的银杏叶,那紫金长袍的俊逸男子,還有那一個個相谈甚欢、却一去不返的日夜…… 思也不能思,念亦不能念,一切都已既定,人生只能如此。 再是美好,也终会消逝;再是缅怀,也终会忘记…… 既是断藕又何必连丝? 至此,梁儿一扫面上凄苦,眼神骤然坚定,指下力道剧增,一下,两下,三下…… “你们看那琴!” 有人惊叫,众人闻声细看,只见梁儿的琴上开始出现裂缝。 琴面梅花状的断纹随着梁儿每一次的大力拨动,被震得逐渐碎裂开来,竟是一片片的脱落。 四座皆惊。 “等等,可否是老夫耳浊听错了?這曲……是《高山流水》?” 经一位老者提醒,众人方才注意此为何曲。 “诶呀!這位姑娘独树一帜,我還以为她這是自创一曲,不曾想竟真的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竟然還能如此弹奏?真是闻所未闻!实在绝妙啊!” 梁儿余光瞥见燕丹的神情,他同其他人一样满面讶异。 不同的是,他的唇紧抿着,像是强忍着什么,她便知道,她的曲意,他懂了…… 《高山流水》本为一曲,不分段落,梁儿却故意将它分开为两曲来奏。 高山和流水本就截然不同,又何必强放在同一支曲中? 你做你的高山,我做我的流水。 你想留住我,可我注定无法为你停留。 我想逃离你,却又忍不住默默仰视你。 你我相遇,但无法比肩。 既然命运如此,何不决然放手,放我潇洒离开。 此时,琴面的残木也已脱落大半,琴音一扫之前的沉闷,逐渐变得清透,余音绵长。 音随意转。 时而嘹亮、浑厚,宏如铜钟;时而轻清松脆,有如风中铃铎。 在众人的连连震惊中,梁儿的琴音缓缓落定。 殿内一片寂静,仿佛连呼吸声都可清晰入耳。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 “'绕梁'?這琴是传闻已被毁的周朝名琴'绕梁'!” 闻言众人再次沸腾。 “绕梁”,乃是古代四大名琴之一。 相传,春秋时楚庄王曾得此琴,从此便沉迷于“绕梁”的靡音之中不可自拔,樊姬用夏桀和商纣沉迷琴瑟而丢了江山来劝說楚庄王,楚庄王自觉无法抗拒“绕梁”的诱惑,便命人将它毁掉,从此世间再无人见過此琴。 而今,“绕梁”竟又现世于大秦兴乐宫,并且還是在一個年轻姑娘的手中! 不止众宾客惊呆了,燕丹惊呆了,就连梁儿也惊呆了。 赵政送她的這张琴竟然是“绕梁”! 梁儿抬头看向赵政,他神态自若,沒有半分惊讶之色。 难道他早知這琴就是“绕梁”名琴,却是有意赠予她這個身份低微的侍婢嗎? 正当殿中议论声四起之际,赵政却淡淡开口: “此女不過是我大秦咸阳宫的一名普通宫婢,又怎会拥有'绕梁'這等绝世名琴?何况世人皆知'绕梁'已毁,想必是各位看错了吧。” 闻言众人立刻明了,秦王是不想此事外传,便各自收了声。 這秦王政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脾性怪异。现下又是在他的宫殿之内,自然他說什么便是什么,谁敢反驳?那“绕梁”琴再是贵重,又怎及得過自己的一條小命? 赵政扫了一眼众宾客,见大家果真都是聪明人,便打发了梁儿退下,自己也称酒力不济先回去歇息了。 一路上,梁儿都沒见赵政与平日有何不同。 可一入昭阳殿,赵政便立即遣退了所有侍婢和内侍。 “啊……” 酒劲還沒過的梁儿被赵政一把推至柱上,力道竟還不小,撞的她忍不住吭出声来。 “寡人說過,不准你给他人献艺!” 赵政怒目盯向梁儿,梁儿心知他是真的动了气,却因酒精的作用,竟胆大得回了赵政一句。 “大王只說,不准我给别人跳舞……更何况,此次奴婢是为大王抚琴……” 听到梁儿這样說,赵政怒气更盛。 “你当真是为我抚琴的嗎?” 然而此时对上赵政那墨深如潭的眼,梁儿竟說不出谎来,只能沉默。 “你都未曾为我抚琴,而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他抚琴,竟還偷喝了酒!……呵……高山流水……你就這么心悦于他?” 赵政似乎也是多喝了几杯,眼中血丝尽显,原本精致如琢的五官,此刻竟看着有些狰狞。 “奴婢……沒……” 梁儿本想否认,可话還未說出口,嘴便被赵政的唇牢牢堵住。 竟是深深一吻…… 這一吻,吻的突然,吻的热烈,让毫无防备的梁儿几近窒息。 赵政的唇火热的发烫,按着她的力道亦是极大。 酒精的味道在二人唇舌之间弥散化开,反复交缠。 梁儿头晕得厉害,全无反抗的力气。 许久,赵政的唇终于挪开,他双手扶着梁儿的头,让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 “从前是寡人還未长大,才让他霸了你的心那么久……如今寡人已不再是孩子,你便必须是寡人的……只能是寡人的!” 赵政再次将梁儿拥入怀中,不停亲吻她的额,她的唇,她的颈…… “大王……大王……” 十六岁的赵政,身体已近乎成年人一般,他個子又高,已经长到了一米八多,肩膀也日渐宽阔厚实。 梁儿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推不动他。 感觉到梁儿的挣扎,赵政更加气愤,将她推倒在地,压在她的身上,一把将她的衣襟扯开…… 疯狂的吻如暴雨般落下,在梁儿的意识中,這一幕竟与在赵国被赵兵侮辱的一幕重叠了…… 她双手紧握成拳,缓缓闭了双眼,嘴唇逐渐失了血色,全身开始不住的颤抖…… 发觉梁儿身体的变化,赵政缓過神来,起身看到躺在地上的她身上衣裙一片狼藉…… 這场景竟像极了赵国的那一日…… 曾经,他发誓要杀光所有赵人为她报仇,可而今,他自己竟也对她做了這种事…… 赵政慌乱的把梁儿的衣襟理好,将颤抖的她从地上拉起裹入怀中。 “对……对不起……对不起……寡人……寡人错了,不会再对你這样了……寡人会等你……等你心甘情愿做寡人的女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夜晚的昭阳殿中,跳跃的烛火映照着鲜红的柱和鲜红的地,一身玄衣的年轻君王紧紧拥着素白衣裙的瘦弱少女,不停重复着“对不起”三個字…… 几日后,赵政单独宴請了燕丹。 他不想让燕丹见到梁儿,便沒让梁儿出现于宴席之上,不過他让梁儿给自己做了一份芳草琉璃羹放在桌案上。 赵政端坐于坐榻之上,淡声吩咐内侍: “把寡人的芳草琉璃羹分一些給燕太子。” 内侍应诺,上前一步,将那芳草琉璃羹小心的分了一小半,双手托着置于燕丹面前。 赵政含笑对燕丹道: “燕太子尝一尝這芳草琉璃羹,此为寡人的贴身侍婢梁儿亲手所制,甘香清甜,入口即化,回味无穷……啊……不知燕太子是否還记得寡人身边的那個梁儿啊?” “自然记得。” 燕丹表情淡淡的。 赵政则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 “噢,瞧寡人這记性,燕太子年少质赵时,也曾做過几年梁儿的主人呢。” 闻言燕丹但笑不语,默默乘了一小块芳草琉璃羹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說起来梁儿的厨艺真是极好,又总有许多奇思妙想。她已离开燕太子多年,想来燕太子一定也对她做的膳食念念不忘吧?不如就趁此机会多享用一些可好?” 赵政一副傲然自得的神色,笑看向燕丹。 然而燕丹却不怒不急,缓缓放下手中羹匙。 “燕丹本是不想让秦王失望的,只是這确实是燕丹第一次吃梁儿做的食物。” 闻言赵政不免一滞。 燕丹则一脸平静祥和,似是忆起当年之事。 “燕丹从未有一日当梁儿是婢子,故而从未让她做過任何婢子之事。膳房,她也自是不必入的。” 听燕丹這般讲,赵政面上的笑容不自觉的僵了一下,转瞬却又调整如常,看不出丝毫不妥。 只是桌案下他扶在膝上的双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晚上,赵政又将梁儿拉上了自己的床榻,将她抱于怀中。 “大王……可是有事要說?” 赵政每次如此,都是要說正事的,所以梁儿都会乖乖任他抱着。 “今日无事要說。” 赵政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啊?” “寡人今日就只是想抱着你。” 闻言梁儿瞬间想到了酒宴那日赵政对她做的事,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脑中嗡嗡作响。 赵政见她如此,轻轻一叹,温柔安抚道: “别担心,寡人会信守承诺,不再对你用强。今日,就只让寡人這样抱着你便好。” 赵政从沒有想過,自己竟会幼稚到想要向燕丹炫耀他有梁儿在身边,可却反倒输了一局。 让他突然觉得,或许有一天,他会失去她…… 沒人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的害怕…… 看過《》的书友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