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十月底,帝驾出山东,转水路,往江南而去。
御舟之上,胤礽无别的事可做,便缠着康熙给他讲故事。
嗯,沒错。就是讲故事。讲他此前从各大传教士口中听来的故事。這些故事涉及许多地方,许多国家。不同的是,传教士倾诉时偏向于自身经历与感受。胤礽讲述时隐隐侧重于当地民情、物产、资源,并夹带了不少自己的私货。
比如哪個地方金矿多,哪個地方珠宝好看,哪個地方物资富饶,哪個地方人民富庶,哪個地方贵人购买力雄厚,能为心头所好一掷千金。
对于讲故事的時間,胤礽也很会挑选。比如康熙与众臣共宴同乐的时候;康熙与众臣立于船头远眺江面的时候;康熙与众臣登山游览的时候……
总归,听众不能只有康熙一個。
他前世演過戏,看過许多小說,知道如何掌握节奏,如何設置悬念,如何将一個故事說的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如此三四日,不只康熙,便是众大臣也为胤礽的故事着迷。每日随驾,专门等着太子来讲故事。
传教士的故事說得差不多了,胤礽又說各国当地的故事,各国当地的故事說完,又說海船出海冒险的故事。他說得绘声绘色,仿佛故事中的情景就在眼前。有惊险有刺激,也有热血有梦想,更有财富万千。
末了,他再感慨一句:可惜如今全面禁海。這等景象是看不到了。
御舟到达扬州,一众随行官员已彻底被胤礽的故事“荼毒”。
這日,康熙让梁九功去将胤礽請過来,一进门,当面扔了胤礽一本奏折,怒斥:“看你干得好事!”
胤礽打开奏折一看,是李光地請求开海的进言。
胤礽眼珠子乱转:“汗阿玛,李大人在十九年的时候就奏請過开海,這跟我有什么关系?”
康熙怒瞪:“要不是你這些日子的故事,他能旧事重提?”
胤礽撇嘴,朝中官员本就对开海禁海一事意见不一。沒他,早晚也会提。他只是等不及,想拱把火而已。
康熙冷哼:“這已是朕這几日收到的第三封了。”
胤礽眼前一亮,嗯,這把火烧得不错。
他踱到康熙身边,将奏折放回去,很自然地依着康熙坐下:“汗阿玛,去岁我军已攻克澎湖,郑氏大势尽去。①此项威胁去除,汗阿玛已不必担心。
“开海于民有裨,不谈商船贸易,便是沿海诸多百姓,也可借此营生,庶不至颠连困苦。就算有宵小惹事,我大清還有五千水师,尽可抵御。②”
康熙沉默。
胤礽从怀中掏出一份资料,上头是他从各部搜集来的,历朝历代开海运时贸易情况,其中利润可见一斑。
康熙看完,尤为惊讶,嗤了一声,佯怒:“你倒是早有准备。”
胤礽笑嘻嘻讨好,沒有反驳,他道:“海运一开,皇家也可组织船队出海,既可与各国互通有无,又可与各国勾连政治。汗阿玛以为南师傅口中西方诸国或有可取之处?”
康熙挑眉。
“朝中不凡视西洋为蛮夷者,轻视鄙薄。但不可否认,他们在很多方面胜于我大清。若我們不听不看,不闻不问,自迷于□□上国,与井底观天之蛙有何区别?大清在发展,焉知他们不在发展?
“商船来往,彼此互通,也可知晓西方诸国现今如何,行何种政权,使哪样兵器。他们的知识文化,机械发明,我們都能了解。更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学其长技,化为已用。知己知彼。虽以和为贵,但他日若有纠纷,不得不兵戎相见,亦可百战不殆。”
康熙沉思半晌,說:“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胤礽点头退下,当夜便听闻康熙在船上召众官员商议,下旨开海。胤礽嘴角勾起,松了口气。
御舟未曾在扬州停留,過丹阳、常州、无锡,一路到达江宁。
江宁,便是后世的南京。胤礽上辈子的故土。
御舟靠岸,胤礽难掩激动。码头上,当地官员早得了信,以江苏巡抚汤斌为首,等候在侧。汤斌此人胤礽熟悉,去岁才迁至江苏任巡抚之职。史载這位也是他的老师之一呢,不過现今還沒开始教他,也不知在已经被蝴蝶成這样的现时空,二人還有沒有這等缘分。
汤斌勤俭节约,接驾的队伍人员齐全,礼制规范,却并不奢华。奈何民间得闻消息,万千百姓拥挤而来,想要一睹圣颜。
康熙本是打算下船骑马的,见此情形,在众人劝谏下只能放弃,改坐马车。銮仪卫护持,当地衙门开道,但因康熙一再强调,不能动粗,不能伤了百姓。因而诸多顾忌,寸步难行,宛如龟速。
“皇上!我好像看见皇上了!”
“哪儿,哪儿!我怎么沒瞧见?”
“坐马车裡呢!刚刚风一吹把车帘吹开了,我瞄了一眼。马车裡坐着一大一小。大的气宇轩昂,那小的约莫十来岁,长得可白净了。”
听众一拍大腿:“哎呀!肯定是皇上和太子。快,快给皇上太子磕头。”
一人带头,万民跪拜,齐呼万岁。
胤礽吓了一跳。好家伙,這场面,万人空巷啊。比前世粉丝们簇拥顶流還要盛大。巨星万人演唱会的安可都沒這么响。
康熙一脸喜滋滋,掀了帘子,让大家起身。
见他态度温和,慈眉善目,百姓们胆子更大了。
“皇上,谢谢你给的杂交水稻种子!我們今天大丰收,全家都能吃饱饭了!”
“皇上,我們家上個月刚去接种了牛痘,感觉特别好。以后再也不怕天花了。”
“皇上,我們也沒别的东西送给你。這是我們自家种的萝卜,你别嫌弃!”
“去去去,你们家的萝卜又苦又涩,哪有我們家的好吃!皇上,不要他的,拿我們家的。我們家的萝卜最甜,巡抚大人吃了都夸的!”
汤斌:……我不是,我沒有,别瞎說!
“巡抚大人什么时候吃你家萝卜了?”
“巡抚大人家的采买管事跟我买過萝卜,不是给巡抚大人吃的?那管事說好,难道不是巡抚大人吃着好?我哪裡說错了?”
“萝卜是生的,有什么好吃。皇上,我這有烧饼。带肉的,還热乎着呢!”
“你的烧饼這么丑,谁要吃你的烧饼。要热乎的是吧,烧饼能有鸡汤热乎?等着!我家就在前面,皇上,我给你去拿鸡汤!”
“神气什么,当谁沒喝過鸡汤呢!皇上,我的萝卜真的好吃!”
争执,拉踩,挤兑,甚至還差点打起来。
康熙:……
他几次多谢百姓的心意,谢绝了吃食礼物。可他越是如此,大伙儿争得越凶。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說我家的萝卜不好,皇上能不要我的?”
“怎么能怪我?你家萝卜本来就沒我家好。”
“我的烧饼哪裡丑了!”
“我的鸡汤才冤枉!我熬了几個时辰呢!”
康熙只能缩回马车裡,捏了把汗,這热情可真是消受不起啊。
胤礽幸灾乐祸,康熙一個眼神扫過来,他立马收起笑意,改口道:“汗阿玛,百姓喜歡您感激您才会想给您送东西。您应该高兴。”
万民来贺,民心所向。确实应该高兴。
“你怎么回事?都是你。你看,皇上都进去了。要不是你,皇上指不定還能跟我們多說两句呢!”
“哎,怎么是我呢?你說的可比我多!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泼妇!”
“你說谁是泼妇?你再說一遍!”
“我說的怎么了,想打架?打就打,谁怕谁!”
“来啊!”
“来啊!”
康熙胤礽:……
胤礽掀开车窗一個角,好奇往外看,啧啧,莫非真要在御驾前打起来嗎?哪知打架的场景沒看到,迎面一根萝卜直接砸在他脸上。
胤礽:……
众人:……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百姓猝不及防,护卫军瑟瑟发抖。好家伙,怎么砸這小祖宗了?亏得這只是一根萝卜,要是兵刃,他们還有命嗎!這是他们的失职啊!
胤礽下意识将萝卜接住,有点懵逼。不過這萝卜是洗干净了的,不沾一点泥土。胤礽用袖子随便擦两下,咔嘣咬一口,眯起眼:“還挺甜!”
萝卜的主人瞬间忘了害怕,欢呼起来:“看到沒有,看到沒有!太子吃我家萝卜了!太子說我家萝卜甜!”
她开始手舞足蹈,抓着身边的人不停炫耀。身边的人說完了,又跑去找后面的人說,一路走一路說,嘴裡重复着:“太子吃我家萝卜了!太子說我家萝卜甜!”
胤礽:怕不是疯了吧……
他上辈子最红的时候,最狂热的私生粉也沒這样啊!
不過有了這一插曲,人群中“送礼”的行为被打断,御驾得以继续前行。本来一刻钟的车程,足足走了半個时辰才到达江宁织造府,停驻于此。
江宁富庶,御驾落榻何处,本有诸多备选之地。江宁各位富翁豪绅,得闻消息,也皆愿出钱出园子,以供贵人居住。对他们来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但康熙弃诸园不选,择了江宁织造府。盖因曹家之故。
如今的江宁织造曹玺③娶妻孙氏,曾为康熙乳母。其子曹寅更是为康熙少年伴读,至今伴驾,任銮仪卫。曹家满门荣宠,可见一斑。
入府后,随行宫人自去收拾,康熙在前厅接见众官员,胤禔与胤礽陪侍一左一右。先问巡抚,再问知府,然后是知州等等。挨個问過去,一人說几句,若有事要禀的,花费時間更长。
胤禔听得津津有味,能伴驾接见官员,听官员议事,其中意义不言自明。他怎能不喜!可胤礽却坐不住,一颗心都飞出去了。
南京啊!他的家乡呢!這什么大人,话怎么這么多。怎么還沒說完。還有汤斌,他事儿怎么這么多?史书上沒写他這么啰嗦吧。干脆点行不行?语言简练点行不行?分点轻重,别什么事都回报行不行?有完沒完!到底有完沒完!
等得久了,胤礽不耐烦起来,屁股一挪一挪地。康熙看不過眼,斥道:“像什么样子,不想呆在這就给朕滚!”
胤礽倏忽站起来,喜不自禁:“多谢汗阿玛,儿臣這就滚!”
康熙:……
看了眼认认真真地听政的胤禔,再看看迫不及待想出门的胤礽。
心好堵!
眼见胤礽已经撒丫子跑到门口,康熙又道:“回来!”
胤礽:“汗阿玛還有什么事嗎?我打算去街上逛逛,江宁有不少好吃的,汗阿玛要不要尝尝,我给您带回来?”
康熙:……
還有這么多臣子在呢!像话嗎!像话嗎!
不生气,不生气,亲生的,亲生的!
康熙无奈,只能說:“别跑太远,带上侍卫。”
曹寅适时插嘴:“臣对江宁還算熟悉,不如臣随太子同去,也可给太子做個向导?”
康熙正欲答应,胤礽已经摆手:“多谢曹大人,不用了!孤自己随便走走!”
要什么向导,他就是南京人。熟得很!說完這一句,如风般往外跑,生怕康熙反悔,再将他留下一般。
康熙:……
众臣:……
胤禔翻了個白眼,心下冷哼:呵呵,傻子!江宁再富庶能比得過京城?汗阿玛在江宁是要停驻好几天的,逛街什么时候不能去,何必急于一时?
现在汗阿玛召见百官,何等大事。他就這么跑了,還当着群臣的面,直接将所有人都丢下,吊儿郎当,沒個沉稳模样,让群臣怎么看?
胤禔嘴角上扬,压下心绪,面上更认真了。正好。他可好好表现,与胤礽形成鲜明对比。
另一头。胤礽跑出去,在院子裡撞上赞扎,顺手就拉了他一起。两人换上寻常公子哥的衣服出门。虽来时在马车上被人看到了面容,到底见過他的人少,如今卸下明黄服饰,即便身边带着三两侍卫,大家也只当是官家少爷。
胤礽在前,领着赞扎穿街走巷,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的分明。到得上辈子老家地界,胤礽傻了眼。不一样。此时這條街哪裡有后世熟悉的楼市影子?
胤礽怔怔出神良久,转而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讥笑。笑自己傻。如今是康熙二十三年,距离上辈子他生长的年代隔着好几百年呢。岁月荏苒,沧海桑田。此刻這裡叫江宁,就代表了它不是记忆中的南京。
他知道的。他明明知道的,明明心裡清楚的,可依旧怀着念想,怀着憧憬,怀着希望。
胤礽一叹,罢了,前世之事不可追,熟悉的家已然回不去,亲人见不到。但好在他還有今生。還有康熙,還有太皇太后,那也是他的家人。還有皇宫,那也是他的家。
想通這一点,胤礽扬起笑脸,拦着赞扎的肩继续前行。
“走!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江宁的特产。江宁有名的云锦,知道为什么叫云锦嗎?提花丝织,工艺精细,宛如天上云彩般瑰丽。半点不输宋锦,蜀锦。還有雨花茶。茶色碧绿而清澈,香气清雅,滋味醇厚,回味甘甜。”
赞扎笑起来:“云锦我知道,江宁织造司每年都会进贡,我們府上每次都能分到一批。但是雨花茶是什么,我在京中倒是沒喝過。”
胤礽一愣,对哦。云锦供应皇室,对他和赞扎這等身份的人来說,并不新鲜。至于雨花茶,现在种植虽不算稀少,但似乎并不兴盛?
胤礽沒把心内疑惑表现出来,反而道:“說起雨花茶,歷史可就悠久了,自唐朝起便已存在,茶圣陆羽的《茶经》中就有记载,民间還有陆羽栖霞寺采茶的传闻呢。”
赞扎眼前一亮:“那倒是要尝尝。”
“走!這就带你去尝!顺便再尝尝其他美食。江宁可是有鸭都之称的,還有鸭肴甲天下的美誉呢。什么盐水鸭,鸭血粉丝汤等等,种类繁多,各有特色。”
胤礽咽了把口水,鸭血粉丝汤,他的最爱。
赞扎很是狐疑:“二公子說得头头是道,似乎很了解的样子。可二公子长居京城,也是第一回来江宁吧?”
赞扎虽比胤礽高了一辈,奈何胤礽是太子,为君,又是他的理科老师。因此二人从不论辈分。便是出了京,在民间不以君臣称呼,赞扎也会恭敬唤一声二公子。胤礽则是直呼其名。
胤礽眨眨眼,他在南京住了十几年呢,上大学后才长住北京。心裡這么想,面上却道:“知道阿玛要来江宁,我一早打听過!阿玛身边的曹寅知道吧?他们家管着江宁织造,我问的他。”
反正赞扎也不可能去找曹寅求证。因此胤礽這话說得半点不亏心。
赞扎恍惚大悟般点头,被這理由糊弄了過去。
两人吃得過瘾,玩得起劲,简直乐不思蜀。還是小柱子忍不住开口提醒:“公子,该回去了。汤大人与曹大人准备了接风宴。”
赞扎哎呀一声,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大呼:“糟了!我忘了還有接风宴。”
胤礽直翻白眼:“回去就是了。现在還早,赶得及。接风宴就跟以往的宫宴差不多,也就是办個热闹,随便吃两口做個样子而已,你還指望宴上正经吃喝呢。”
赞扎:“我每次宫宴都正经吃喝的啊。”
胤礽一顿。
赞扎:“每样东西都很好吃呢。”
胤礽:……
怕他不信,赞扎再次强调:“是真的很好吃。我每次都吃得很饱。要不是阿玛不许,我還想把剩下的打包带回去。”
胤礽震惊了,“你们安亲王府的吃食這么糟嗎?”
赞扎摇头:“沒有啊!府裡的东西也好吃。各有各的好吃!”
胤礽回想了一下,他们在江宁闲逛這一路,短短一個时辰裡,赞扎似乎已经吃了十几样小吃,看着赞扎的肚子,再看看他手上正啃着的鸡腿。
胤礽:……
他居然一直沒发现赞扎是個吃货大胃王!
两人回到织造府,正好赶上接风宴。康熙睨了胤礽一眼,见他沒误了时辰,也就只哼哼了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沒有训斥。
因在外头已经吃過了,胤礽象征性夹了两筷子。倒是赞扎,回来的路上,他唉声叹气,结果這会儿,胤礽发现,他居然又吃上了,還贼大口!
胤礽:……叹为观止!
次日,康熙微服私访,瞧见民间一片繁荣之景,心情甚好。君臣找了间酒楼落座,康熙便指着胤禔胤礽說:“自去玩吧,午时回来用膳便好。”
胤礽无有不应。跟着康熙有什么好玩,自己逛才有味!江宁這么大,哪裡是昨天那一会儿功夫能玩够的。
不過鉴于胤禔也要去,胤礽指了指右边,礼貌性问了一句:“大哥,我們往這边走,一起嗎?”
胤禔摆手:“我想去那边看看。”
行。一左一右,一东一西,完美!胤礽也不耐烦跟他一块,沒共同语言,心累。還是跟小堂叔兼小徒弟一起比较有意思。
几人分道扬镳,赞扎還惦念着昨天的美食,拉着胤礽准备再吃一次。胤礽就這么看着他又吃了一條街,零距离体验了回吃播现场。等他们回去时,胤禔已经在了。门外站了一個人,是位十三四岁的姑娘,一身缟素孝服,头上還簪了朵小白花。
屋内,胤禔正跟康熙說着姑娘的来历。
“儿臣见她在路边跪着,身世凄惨,要卖身葬父,觉得挺可怜的,便给了她一笔银子。她說不能白要儿臣的银子,愿为奴为婢报答儿臣。”
明珠微微蹙眉,說实话他不赞同大阿哥此举,但既然大阿哥人都带回来了,他总要想办法做点什么,出面道:“大阿哥心善,见不得有人落难,帮這姑娘一场,也算是做了件好事。這也是大阿哥怜爱百姓之举。”
众官员很有眼色地附和。索额图猛翻白眼,嘴角抽搐,不附和,也不反驳,低眉不语。
反倒是赞扎呀了一声,慢半拍反应過来:“是门口那個姑娘嗎?她是不是叫燕燕?”
众人:???
怎么回事!
赞扎挠头:“她今天還在卖身葬父嗎?我跟太子昨天逛街就看到她在路边卖身了。卖一天了,都沒卖出去?”
胤禔眼珠微动:“你们既然看到了,怎不帮一把?不過几两银子,顺手的事。”
這话虽是对赞扎說,可彼时胤礽同赞扎在一起,自然也要算进去的。太子缺這几两银子嗎?肯定是不缺的。那为什么他不帮呢?沒有仁爱之心啊!
赞扎叹道:“我本来是要给她银子的,可太子不让。”
胤禔眸中透出喜悦,众人目光齐齐扫向胤礽。胤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径直坐到康熙身边:“汗阿玛,她若真是逼不得已卖身葬父也就罢了。但她需葬父沒错,卖身却是假,钓鱼才是真。”
胤禔轻笑:“太子這话真有意思。她一個姑娘家,手裡沒钓竿,又是在路边,不是在河岸,钓什么鱼?”
赞扎点头:“我当时也不理解。太子就跟我打了個赌。他說如果我跟侍卫前后脚去帮這位姑娘,侍卫给她二十两,我给她十两。她肯定選擇我。我觉得不可能。二十两比十两多一倍,傻子都知道怎么选。肯定选多的啊。
“于是我們躲在一旁,挑了個侍卫,让他先去,给了燕燕姑娘二十两。燕燕姑娘沒接受,她說看侍卫的穿戴,也是卖力气给主人家的,赚钱不易。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這二十两指不定是侍卫几個月的薪资,家裡也是着急用的。若是给了她,家裡人就沒了。她虽需要钱,却不能因为她就害了别人。”
胤禔面上露出赞许:“燕燕姑娘深明大义,我给她银子的时候,她也问我,银子对我来說是否急需。我跟她說,這点银子于我而言是举手之劳。她才接了。”
赞扎问:“大阿哥是不是本来只想给了她银子就走,沒想让她卖身?”
胤禔点头。
“那她是不是坚持要卖身给大阿哥,還說不论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說大阿哥给了她银子葬父,对她恩重如山,一定要报答。不让她报答,她会心中难安?
“甚至在大阿哥强调自己不缺奴婢之后,她仍然不改初衷,說只要大阿哥让她留在身边就好,便是让她做個烧火丫头,每日给大阿哥做些吃的。或是当個阿猫阿狗,能给大阿哥烦闷时逗乐,也算是尽了她的用处,报了一份恩了?”
每一项都說中。胤禔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說的异样情绪,迟疑地点了点头。
赞扎一拍手:“侍卫回来,我再去,只给十两,她也是這么跟我說的。我還从沒见過這种死活要卖身的,白给的银子收了不用付出代价不好嗎?
“她偏不肯。见我实在不愿意,還抱着我的腿哭求。我走都走不掉。幸好太子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有贼,大家一窝蜂抓贼,引起动乱,燕燕姑娘被分走了心神,我才趁机脱身。”
回想起昨日的情景,赞扎抹了把汗,现在還有些后怕。這样的女人他平生第一次遇上,长见识了。
胤禔:……
康熙:……
众臣:……
這般一来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圣驾停驻江宁,江宁百姓人人皆知。皇上南巡,自有年轻的皇子阿哥与宗室随行。那姑娘只怕听闻消息就生了心思。身在江宁,又出身普通,此时是最好的机会。错過這一回,恐怕一生都不会再有。
许是正巧父亲亡故,姑娘便借此设计,妄图谋條荣华路。所以她不接侍卫的银子。因为她要的压根不是银子。
她甚至并不需要认得赞扎与胤禔,知晓他们的身份。如赞扎与胤禔這样的人物,穿戴不俗,贵气逼人,又有侍卫护持。她只需聪明点,瞧见這些就能猜到来的人不简单。
来的是谁,便抓住谁就行。
啧,可不就是钓鱼嗎?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瞧,不就钓上了大阿哥?
啧,可不就是钓鱼嗎?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瞧,不就钓上了大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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