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铺盖面
回去的路上,赵颀還在纠结這個奇怪的問題。
“因为……因为哥哥从小就爱生病,太婆经常带你来药铺看病,但一直都沒治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有时……有时……”
“有时怎么样?”
“有时候发病急了,還会脱光了衣服在镇上到处跑……”小竹低着头小脸通红。
“呃!”
尼玛原来自己還干過裸奔這种令人赏心悦目的勾当,难怪在這镇上名气這么大。
而且瞬间也联想到方才妓院门口一群妓女为何要看着他发笑了。
而一想到自己一個十多岁的少年,经常光着在大街上跑,赵颀老脸有些发烧,看来這個傻小子干的破事,如今要让自己這個大老爷们儿来承受,难道起点就這么不待见老子么。
“因为哥哥一发病经常会跑的不见,我也追不上,太婆就会责骂我沒看好,就会生气打我……”小竹紧紧的抓住赵颀的胳膊,似乎生怕一松手,赵颀又突然蹦的不见了。
“唉,让你受苦了,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到处乱跑了,過几天我就去码头上搬货,這件事你别告诉太婆,等我攒够了钱就到镇上买一套房子,一起搬過去住!”赵颀摸摸小竹的脑袋安慰說。
“哥哥不想去药铺帮工嗎,還能跟着吕大夫学习医术,若是以后哥哥成了大夫,所有人都会尊敬你呢,而且镇上的房子也很贵,得几百贯才买得起,在码头上搬货一天也就一两百文钱……”
面对突然转性的赵颀,跟着出门一趟之后,小竹心情也开朗了许多,而且說话也很有條理,并不像普通的农家丫头那样傻笨。
“当医生可不容易,而且我也不想学医,何况当医生也救不了大宋……這件事以后再說吧,对了,你還记不记得你老家是哪裡的?”赵颀摇摇头换了一個话题。
“我……记不住了,那时我才五岁,只知道很远很远,走了好几個月,爹娘都死了,后来太婆花钱买下我……”小竹心情很低落的回答。
“记不住就算了,以前的事我也记不住了,我們就一起当两個傻子好了!”
“哥哥才不是傻子呢,刚才還救了一個人,连吕大夫都夸奖你!”小竹的脸上露出一丝从未见過的轻松和笑意。
天色越来越暗,两人牵着一路连走带跑回到破窑,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過远处的海港处還是灯火通明,還能看到不少挂在海船桅杆上的灯笼,一串一串如同繁星一般特别明亮。
赵颀已经完全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得休息,让小竹找来一個陶盆,打开今天杨大元送来的一袋米面,舀出来一大瓢面粉,加水和成面团,然后又让小竹烧了半锅开水,将揉好的面团用手扯成一张张薄薄的面皮丢到铁锅裡面煮上。
這种面是重庆当地的一种特色面食,因为形状看起来像被子一样,而重庆人把棉被叫做铺盖,所以就叫做铺盖面。
這种面一般煮熟之后還要浇上一大勺红烧牛肉或者肥肠、酸菜肉丝等不同的臊子才好吃,不過眼下赵颀一家穷的舔锅,除开一点儿盐之外,什么都沒有,因此赵颀也只能将就。
赵颀忙活的时候,小竹也勤快的在旁边帮忙烧水加柴,很快雪白的面皮便在铁锅之中咕嘟嘟的开始翻滚起来,一股面食特有的香味在破窑之中散发开来。
“笃笃笃……”
伴随着一阵拐杖杵地的声音,一個佝偻而苍老的人影从房间裡慢慢出来。
“太婆~”小竹紧张的站起来,吓的不敢抬头。
“去把碗拿出来洗了!”老太婆說了一句,然后杵着拐棍慢慢走到柴草堆旁边的一個破木凳上坐下来,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看赵颀煮面,苍老的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看起来有些怪异,忍了许久之后声音有些沙哑的问:“孙儿這煮的是什么面食,怎么从来就沒见過!”
“太婆,我就是嫌面糊糊不好夹罢了,這样煮着吃起来方便一些!”赵颀很麻溜的解释。
“汤饼老太婆以前吃過,不過南方多产稻米,乡下人面食吃得少,京城的人吃的稍多一些,听闻都是擀切成條或者捏成馎饦,你這個煮法更方便,一张一张就像被子似的……”老太婆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就按太婆說的,這就是被子汤饼!”赵颀也笑着附和。
“孙儿啊,你這突然就好了,我也感觉一下舒心轻松多了,只可惜你爹娘死的早,沒能看到你长大成人的模样,等明日我去向四邻借点儿钱,卖些香蜡纸钱,带你去爹娘的坟头认认位置,也免得他们成了孤魂野鬼,以后逢年過节,也算是能够弄点儿香火钱,咳咳……”老太婆咳嗽着說。
“我也正想问您爹娘的坟在哪儿呢,您明天也不用去借钱,我刚才還向大元叔借了两百文会子去药铺给小竹买点儿药膏,不過吕大夫沒收钱,明天我就去镇上买些香烛,大元叔還說明天找裡正商量一下,要把山神庙的神像重新修好,我也想去帮些忙!”
“嗯嗯,你去帮忙是对的,這些年也亏得大元他们照顾,我們一家才算活下来,老太婆经历的事多了,也算看透了,什么官啊,皇帝啊,都是些黑心肠的人,不值得敬重,只有這些乡亲才是真心实意的善良,你若以后发财了,切莫忘了這些乡亲……”
“哥哥,碗洗好了!”婆孙两人唠叨一些家常,锅裡面的面也快煮熟了,小竹把洗好的陶碗递過来。
“贱婢,得叫少爷!”本来一脸慈祥的老太婆勃然大怒,手中的拐杖扬了起来。
“太婆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小竹吓的噗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赵颀赶紧一把将小竹拉到自己身后挡住,同时抓住拐杖认真的說:“太婆,以后不要打骂小竹了,是我让他這么叫的,不然出门到处都有人笑话,孙儿以前是個傻子還无所谓,但眼下病好了,還是要些脸面!”
老太婆愣了许久将拐杖收回来,重重的杵了一下地面說:“也罢,本来就是买来照顾你的,以后出门便叫哥哥,但在家還得叫少爷,不然尊卑何存!”
赵颀松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一边挑面一边說:“太婆,您是不是還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們家好像不是本地人吧,以前是不是家裡挺有钱的,說不定還是大富大贵之家?”
“瞎說些啥,要是大富大贵之家還能住這破窑,這被子面看着就好吃,快给我挑一些尝尝!”老太婆顾左右而言他,但语气让赵颀的确听出了几分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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