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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包公破案

作者:西湖遇雨
编钟余音犹在梁间萦绕,三百余贡士按照此前礼部所教的礼仪屏息垂首,依序敛衽起身。 直到御驾仪仗迤逦远去,崇政殿中紧绷的气氛才随之稍弛。 不過這时候他们依旧不能随意交谈,也早有候命的礼部官员上前引导众贡士鱼贯离开宣德门。 走出城门洞,陆北顾抬头向天穹中望去,暮云已染金紫。 往外步行间他正与苏轼低声交谈,忽见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开封府属官趋前拱手:“陆省元留步,开封府循例问话,請随某移步。” 周遭霎时静了静。 数道目光隐晦扫来,苏轼眉头微蹙欲言,被苏辙以目制止。 看着开封府属官和他身后的差役,陆北顾并未有什么惊讶之意,作为百姓他既然涉及军中作乱之案,自然是要按例接受调查的。 而宋庠在今天肯定也不会什么事都沒做,估计早就给递话了,大概率不会真的把他扣下.况且陆北顾去开封府衙是要谋划着借着這個点反客为主的,他巴不得早点去呢。 “有劳引路。” 他神色如常,颔首說道,随后向同侪暂别。 开封府衙离禁中不远,位于御街之西,跟他上回来一样,朱漆大门洞开,石狮肃立。 虽已近暮色,府内依旧人影往来,胥吏捧牍疾行,堂鼓不鸣而威自生。 陆北顾被引至西侧廨院,但见廊庑洁净,庭植古槐新叶初萌,与正堂威严肃杀之气迥异。 甫入值房,便见一人负手立于窗前。 其人约莫花甲之龄,身着绯袍,正是权知开封府事包拯。 他闻声转身,目光扫過陆北顾,却不急于开口,只抬手示意其就座。 而他旁边還有数名刑案老手端坐案前,纸笔俱备。 随后,包拯先跟陆北顾东绕西绕,寒暄了半天。 等他自己都說累了,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才问道。 “昨日枢密院行文之事,你可知晓?” 气氛骤然一紧。 瞬间,空气都仿佛安静了下来,窗外暮鸦掠檐而過,羽翅扑簌声清晰可闻。 虽然破案能力可能沒有话本裡那么夸张,但包拯在這個领域确实是整個大宋最顶尖的,问话技巧很有一套。 而這时候从陆北顾的角度出发,不管他知不知道,他都只能回答“不知道”。 因为要是太实诚,直接回答“知道”,那接下来他就必须要解释从哪知道的,那不就把宋庠给卖了嗎?连带着田况也要遭殃。 而回答“不知道”,就什么事都沒有。 陆北顾背脊挺直如竹,迎上对方审视:“并不知晓。” 包拯放下茶杯,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沉声问道:“既不知晓,如何便默认了本官所言‘昨日枢密院行文之事’存在?怎么不问问這是件什么事情?” 陆北顾心头一凛,他当然清楚包拯和文彦博有着相当密切的联系,故此对宋庠的态度极有可能是抱有敌意的,或许有可能借此机会发难。 但包拯跟陈执中、贾昌朝這些保守派的关系又极差,曾经数次弹劾陈执中和贾昌朝,按理来讲,也不应该帮着贾昌朝落井下石.虽然贾昌朝在這案子裡压根就沒牵涉,但故意避开何尝不是一种在场证明呢? 陆北顾相信包拯這么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来這案子裡的蹊跷。 更何况,枢密院能全速推动此事,少不了裴德谷的前后奔走,而裴德谷可是因为贾昌朝的举荐才调进枢密院的,這又不是什么秘密。 那么包拯究竟是如何抉择的?要借着此事拉宋庠下水?還是不打算成全贾昌朝,故而打算保护陆北顾呢? 陆北顾猜不出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无论如何,他可以肯定的是,這么多开封府属官在场,不管包拯是什么态度,其出于职责所在,肯定都是要对自己严肃讯问的。 毕竟,他们的对话都要被记录下来,继而留档,而包拯這种人,不会让别人抓他一丝一毫的把柄。 陆北顾心思电转,這些想法不過是刹那之间的事情。 他面上依旧平静,反应更是丝毫不慢,只道:“既是来受问,自然包公问什么,学生答什么,不知晓就是不知晓,答了便是.学生自觉轮不到自己反问些什么。” 陆北顾答得天衣无缝,但包拯仍未放弃,盯着他像是在劝导一般說道。 “若有隐瞒,可是要罪加一等的,现在說還来得及。” 虽然作为当事人,面对包拯的讯问,他也确实隐瞒了他知晓此事的事实。 带入到陆北顾的视角,心理压力不免觉得很大。 但他同样知道,田况派人往宋庠府上传信,派的定是亲信之人,不会走漏风声,所以就算开封府真的知道這件事情,也完全无法以此作为证据,更不可能把田况的亲信抓起来审问。 這时候包拯說這种话,纯粹是在给他上压力,吓唬他。 故此,陆北顾干脆不說话了。 說多错多,不說不错,這又不是他必须回答的內容。 见沒诈出来什么信息,包拯也不气馁,他自案旁取出一份卷宗展开,“砰”地一下扔给陆北顾。 “枢密院文书禀报,你姐夫捧日军都头贾岩,昨日携刃潜入枢密院意图不轨,被卫士所缉拿,画押供词牵连到了你,你看看吧。” 陆北顾仔细看了看,察觉到了其中不少逻辑不通顺的地方,但并沒有說什么。 贾岩是军人,属于禁军系统。 现在负责审讯贾岩的是三衙后司,跟开封府半点关系都沒有,所以陆北顾在這裡给贾岩辩解是沒有意义的,开封府管不到贾岩。 而对于他来讲,当务之急,是先洗脱自己的嫌疑。 他重新恢复清白之身,才能想办法为姐夫奔走,把姐夫救出来。 要是他都陷进去了,一切皆无从谈起。 所以,他既然确实不知道此事,那就還是什么都不說。 這时候若是提出质疑,既救不了姐夫,反而把他自己陷了进去,对他不利。 “清者自清,此事我毫不知晓,唯信朝廷明察。” “倒是沉得住气。” 包拯把卷宗收了回来,然后对旁边的属官点头示意。 随后,包拯离开了這间值房。 为首的王推官轻咳一声,接過了讯问的工作。 這些刑侦老手果然沒一個是白给的,一边详细讯问,一边观察陆北顾的表情。 “你且细說過年时与贾岩相见情形,当日几时碰面?在场可有他人?贾岩身着何色衣衫?席间可曾提及枢密院事务?” 陆北顾从容应答:“過年晚上见的,有我姐姐和外甥,衣衫记不得了,只闲话家常。” 因为确实是被诬陷的,所以陆北顾回答起来很有底气,是什么就是什么,记不清的则只說记不清,也不自己去编。 接下来就是翻来覆去的讯问,而很多同样的問題,他们往往会隔一段時間后换個角度重新问。 直到確認陆北顾真的沒有撒谎,他们能问的也都问了好几遍,自己都问累了,方才结束。 王推官的目光扫過记录详实的案卷,语气略缓:“暂时就问這些,但還請暂留府衙内候询,還得等一些其他的调查出结果.若是能確認你确实不涉及此案,明日天亮便可以走了。” “可安睡否?”陆北顾问道。 “可,但若是有事,我等会来唤你。” 随后,开封府的属官把陆北顾带到了旁边的房间裡,這裡其实就是平常他们值班的时候晚上轮着睡觉歇息的地方。 至于看守,压根沒有。 想跑就跑呗。 反正不出意外的话,不跑過一宿也出去了,但是要心裡有鬼跑了被抓回来,那可就不是這种传唤讯问的待遇了,而是直接被当做嫌犯押进牢房。 而這值守房中虽陈设简陋,榻、几而已,但倒也洁净。 陆北顾知此刻心头焦灼无益,何况昨日惊涛骇浪般的一昼夜,几乎未曾安枕,今日殿试又耗尽心神,身子早已倦极,遂吹熄油灯,和衣卧于榻上。 然思绪纷纭,岂能遽眠? 黑暗中,唯闻更漏声声,远处街市隐约传来梆子响动。 窗外月色如水,透過棂格洒在青砖地上,一眼看過去,真就如一层霜一般。 他阖目,脑海中却浮现日间殿上写《民监赋》的字句,又想及姐夫贾岩陷于囹圄生死未卜,忽而又念及福康公主在帘后那道模糊却关切的目光。 心中一时凛然,一时温澜,辗转间,他渐觉眼皮沉重,终是沉入浅睡。 正朦胧之际,忽闻院中脚步杂沓,火把的光影跃窗而入,還有人声低促交错。 陆北顾倏然惊醒,坐起侧耳。 “王公回来了!” 是王安石嗎?为什么他会這时候回到开封府衙? 他心头一紧,披衣悄步至门边,自隙中窥看。 只见门外的庭院裡,路過的王安石风尘仆仆,火光跃动下面色很是凝重。 王安石的差遣是提举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实际上,今天正是因为下午的时候,城外出了桩命案他赶過去查,所以才会這么晚回来。 而包拯显然是知道這起突发案件的,所以并沒有回家休息,晚上也留在了府衙裡。 王安石来到了包拯歇息的地方。 “介甫回来了。” “包公。” 包拯已经是六十岁的老人了,上了年纪,精力自然不如才三十六岁的王安石,晚上睡眠又不好,所以被叫起来之后当即就有些头晕目眩。 他坐在榻边缓了半天,才算是恢复了正常。 “說說吧,下午城外說有命案,是怎么回事?” 王安石刚才也沒催,借這個空儿,他扶着桌子把粗气给喘匀了。 “下午的时候,城外有人在官道上奔逃,身上全是血,后面還有两個持械凶徒在追,正好遇到咱们负责巡逻的差役,這人就被救了下来,不過差役当时忙着救人再加上对方持械且人多,就沒去反追,让這两個凶徒给跑了。” 一般来讲开封城周边的县镇還是比较太平的,一個月都不见得能遇到一起凶案,而负责官道巡查的差役自然也不是什么精锐,這种做法无可厚非一個月就這么几贯铜板,巡個逻而已,拼什么命啊? 包拯点了点头,示意王安石继续說。 王安石說道:“但這人被捅了好几刀,身上一直在流血,能逃到官道上都是强撑着一口气,故而被救下来之后,還沒来得及交代什么,便撒手人寰了。” “那死者以及两個凶徒的身份都查明了嗎?” 包拯敏锐地追问道:“此人既然是受重伤奔逃,那被救的地方应该距离案发地不远,案发地可仔细勘察過了?” 王安石虽然不是专业干刑侦的,但他自二十二岁中进士后,历任淮南推官、鄞县知县、舒州通判、常州知州,地方上待得多了,這些东西也都大概了解,所以查的也颇为有條不紊。 “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明了,开封城裡的一個账房,前些日子在赌档输了不少钱,宅子都抵出去了,两個凶徒沒抓到至于案发地点,是一個已经废弃很久的木材场。” 這起案子,看起来倒很像是因为账房欠钱被追债,還不起钱故而被专业的打手给捅伤了。 不過包拯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沒這么简单。 因为贾岩案裡,有個很大的疑点,那就是贾岩怎么进去的? 作案,尤其是携刃潜入枢府意图不轨,不管是要刺杀谁亦或是盗取什么机密文书,作案起码要有动机、過程、结果吧? 但枢密院文书裡只有“贾岩被卫士发现并逮捕”這么一個结果,对动机和過程全都含糊其辞。 就算贾岩发疯了,脑子一抽带着刀就去了,這也算是個动机,可過程呢? ——那可是枢密院啊! 不說是全大宋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一個禁军基层军官,沒有通行文书,带着刀就這么大摇大摆进去了? 包拯怎么可能信這种事情,這明显就是說不通的。 实际上,枢密院的文书是裴德谷写的,自然是不会写有人拿着枢密院的文书带贾岩进去。 所以,包拯一眼就断定這裡面有猫腻。 但包拯只是开封知府,他无权对军人进行调查,那是三衙后司的事情,所以他哪怕知道不对劲儿,在沒有有力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好做什么.但眼下這起发生時間极为微妙的凶杀案,却让他不免起了疑心。 会不会有人要杀人灭口? 包拯踩着鞋坐在榻边沉思,眉峰愈蹙愈紧,良久之后方才抬头看向王安石问道。 “你怎么看?這起案子与贾岩案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不敢猜,不過若是寻常的欠债,不至于闹到要杀人的地步。” 王安石說道:“两個凶徒虽然沒抓到,但根据差役所述体型、衣衫,以及地上的靴印来看,恐怕不是寻常青皮。” “仔细說說看。”包拯来了兴趣。 “差役所述两個凶徒身高皆有六尺左右,虽隔着段距离看不清面容,但身形总归是健硕的,不仅衣服上沒打补丁,脚上踩的還都是牛皮靴。” 宋尺一尺约合现代31.6公分,這两個凶徒的身高在此时的大宋,哪怕是北方,也算是挺高的了。 寻常青皮混迹在市井间其实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肉,而一個人想要拥有并维持健硕的身材,仅仅是吃肉就需要大量的钱,光吃米饭是不可能的。 而且,這個时代的普通百姓穿的都是土布衣衫,這种布料不耐磨,必定会打很多补丁。 “从衣衫和靴子的材质来看,這两人條件肯定不差动机是什么?” 包拯自言自语,思考着。 经济條件不差,那么他们吃穿的钱是从哪来的? 有沒有可能是自己家有钱?当然有可能,河北、河东、中原、山东、关中,北方這种有钱還就喜歡练武的良家子有的是。 但“有恒产者有恒心”一般来讲,就是這种员外,才不会轻易脏了手,最多也就是鱼肉乡裡或者欺行霸市,让他们杀人或者伤人致死,那他们得掂量掂量自己值不值得为此搭上自己的好日子。 所以从正常逻辑来讲,包拯认为這两人是受雇于人才有钱的,作案动机是拿钱办事而非激情杀人,故而這件事情背后其实另有主使。 “本官倒是有些眉目了。” 包拯对着王安石低声吩咐了一通,王安石微微颔首。 吩咐完,包拯也稍微放下了心。 看似受害人死了,沒拿到最关键的口供。 但种种條件迭加下来,其实也已经极大地缩小了此案的侦破范围。 “对了,陆北顾就在西侧廨院轮值歇息的值房裡,你也可以再去问问他,看看他有沒有要說的.晚上讯问的时候,他口风很紧,定是知晓此事提前做了准备。” “他于贾岩案有牵连嗎?” 对于陆北顾,王安石印象很不错,属于是年轻人裡他认为难得有雄心和见识的,故而特意问了一句。 “应该沒牵连,但或许是知道些什么。” 包拯揉了揉眉心,說道:“你跟他不是還有交情?我年纪大了,再加上在這個位置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自己一個人去问问,不要带记录的属官,权当谈心了,若是问不出来也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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