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九头案》 作者:不是老狗 且末县城是防御妖族来犯的一座边城,因为四周地势高起,有瞭望之能,常年有边军驻守,故久而久之一些和边军做生意的人便在此地安家落户,慢慢的一座城镇就在這极西之地起来了。 至于妖族什么样…… 别說李臻沒见過。 估计问十個人,十個人都得說不知道。 据說它们被大能赶走之后,很多年沒出现過了。 這個世界虽然有点类似自己穿越来之前的隋朝,但一些细节根据他的了解還是有所不同的。妖族来犯這种事情……对他来讲還是太虚无缥缈。并且,他也沒兴趣见。 快饿死的人了,谁关心妖族会不会来? 妖族要真来了有边军挡着,边军若是挡不住,還能指望指望塔大。要是塔大在挡不住……大不了死呗。 躺平這种读书人的事儿,不寒碜。 第二天一早,一路裹着破烂的道袍哆哆嗦嗦的下山,李臻来到西市這边的热闹街道。 街道口一個驮着背,手還沒了一只的老婆婆看到他后立刻“双手”合十,看起来是要给李臻鞠躬参拜。 沒办法,驼背,见谁都得弯腰。 “李道长。” “诶,郑居士,吃了沒呢?” 李臻应了一声。 “……啊?” 老太婆显然有些沒适应這种现代人的称呼,并且古人說到底還是单纯的,虽然這位李道长說话有点古怪,可人家毕竟也是道士。 听到李臻的话,以为他要化缘,仅剩下的一只手哆哆嗦嗦的从怀裡面拿出来了一個破手绢,沒剩几颗的黄牙一咬,也是豁出去了,把手绢展开后,裡面是半块看起来還有一些麸皮的饼子。 “李道长,拿去半块吧。今天生意不好……” 李臻心說您那就是半块。 虽然口水分泌,但還是摆摆手,颔首回礼: “居士的心意我领了,我吃過了,腹中不饿。” 這郑婆婆也是個苦命人,也是少数還迷信自己那楚女观裡捐点香火钱,来世能投個好人家的人。孩子被狼给掏了,老伴去报仇,顺带给儿子收敛尸骨,又白给了。只留下了她一個苦命人领了個孙女,靠着给边军浆洗衣裳赚几個大子儿。 但现在也是淡季。 熬不熬得過這個冬天還两說呢。 孤苦伶仃的,他在饿也真下不去嘴。 并且……师父死的时候,身上那身干净的衣裳還是穿人家老伴留下来的。 实在是不好逮住一個人往死裡薅了。 而這会時間也差不多了,他直接对這位郑婆婆說道: “婆婆,先這么着了啊,改天請您吃饭……呃……福生无量天尊,郑居士,贫道還有些凡尘琐事,就此别過。” 說着,他点点头,快步朝着西市裡面走去。 西市内,门可罗雀。 天,越来越冷了。這会是個人都不愿意出门,這时候出门的要么是一些商贾富户肯出来喝杯酒,看看那些冰天雪地還在土裡苦哈哈刨食的人寻些优越感,顺带找点乐子…… 要么就是兜裡有点闲钱,在家实在憋着无聊的闲汉。 沒办法,且末這地方……或者說這個时代,对于這座小城来讲,娱乐方式实在是太過单一了。 冬天就只能喝酒,逛窑子,可逛窑子還要给那群边军大爷让路……搞不好還会被打掉一颗门牙光屁股跑出来那道半掩门……在說了,白天你逛什么窑子?不嫌冻屁股? 而也正是這种独特的季节,自己要去的那家酒楼老板才会“开恩”,半信半疑的让自己去那說半天书。 自己得抓紧了。 不然万一迟到了,搞不好都不用明天,今晚他就得饿死。 李臻裹紧了衣服,快步朝着西市挨着城墙的酒楼处走去。 话分两头。 且末西门门口,两個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很低调的商议着。 其中一個面容虽然谈不上丑陋,但也不咋地的妇人观察了一下形势后,指着一家名为“同福居”的匾额,对另一位其貌不扬的妇人低声說道: “姐姐,来這酒楼打探下消息?” 而另一位妇人抬头看了一眼后,点点头: “找個无人之地,换一身男人的皮在去,低调些,昨晚差点被人发现,我們有任务在身,莫要惹是生非。先打听清楚這城中状况,今晚再探!” “嗯嗯” 那中年妇人声音清脆,但一闪即逝: “知道啦。” “收声!走!” 另一位妇人拉着她快步朝着巷子走去。 “嘶真香。” 刚进酒楼,李臻就闻到了一股面條……不对,汤饼的味道。 那味儿可太香了啊…… “咕咕咕” 饿的咕咕叫的李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破烂道袍,在心底又叹了口气。而店小二一看到李臻后,也赶紧跑了過来: “李道长来啦。” “福生无量天尊。” 李臻颔首回礼: “贫道应曲掌柜之约而来。敢问曲掌柜可在?” “掌柜的沒在。” 小二摇摇头: “昨儿晚一伙边军来喝酒,今天上午酒不够啦,掌柜的去李烧锅那买酒去了。但走之前也吩咐過了,桌子也给您搭好了,喏。” 随着店小二指的方向,李臻便看到了摆在通往厨房那條必经之路上的一套小桌椅。 “掌柜的說了,按照和道长的约定,从道长开始說故事起来算,卖出去的炒豆子的钱,有道长7成。茶水的钱3成。酒不算,肉菜不算,汤食也不算。道长說完,我可以帮你走一圈,要是有客官肯赏钱,咱们五五分账,中午管您一碗汤饼,对吧?” “对。” 李臻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那套桌椅…… 位置可够差的。 這屋子裡最冷的地方,就是厨房這道门附近。 因为要上菜,时常开关,根本存不住什么热气。 但也沒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于是也就不在多說,只是盼着一会客人能多一些才好。 一碟炒豆子一文钱,只要有三桌客人点了,自己就能赚两文。 中午要是能吃饱,就靠這两文钱,明天還能多活一天。 于是他对小二点点头: “那我先坐那整理一下,一会我觉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开說。” “道长自便,我去后面帮忙去了。” 店小二对李臻沒什么好感,也沒什么恶感,听吩咐办事而已。 這会還不是上人的时辰,赶紧去后面忙活一阵,免得掌柜的回来說自己偷懒。 坐在椅子上,李臻把手摸向了怀裡,拿出了一卷白布。 這是从师父葬礼的幡儿上面扯下来的。撕吧撕吧当個手绢,沒办法,物尽其用嘛。 而手绢裡面包的是一块观裡的醒木。 醒木這东西不只是曲艺行裡的人要用,其他行当的人也要用。 最后,是两根树枝,一头用草绳系在一起,另一头缠着一块白布,勉强拼接成一個沒扇骨的扇子。 而這白布…… 别问,和手绢是一個妈。 沒钱买扇子,自己DIY了這么一個。 不管怎么样,有了這三样道具,自己這书算是能說了。 而摆弄好后,他左右看了看……起身从柜台那拿了個不知道干净不干净的陶碗,找了一把茶壶,从裡面倒了一碗水放桌边儿上。 這就算齐活了。 全程,那两桌人对他都毫无兴趣。 仿佛当這個穷道士不存在。 李臻呢,也不直接开說。 同福居一共两层,上面都是雅间,這会沒人。 就算有人也未必是来听书的。 請客吃饭嘛,门一关,聊点自己的事情。 所以不是他的主要潜在用户。 而那两桌客人也不是。 喝酒只敢抿,還是最差的浊酒。 菜也不点多,一碟炒豆子俩人吃,另一桌除了炒豆子,也就要了一個和炒豆子一样价钱的苦菜。 未见的会在花钱。 更何况,“說书人”這個职业,目前的大隋朝沒有。 万事开头难,他不指望别人打赏,只是希望赶紧有客人进来,点菜的功夫,自己开說,不管咋地也能先赚“0.7”個铜板。 而說来也巧。 就在他坐在這被冻的哆哆嗦嗦的时候,打门口进来了俩人。 顿时,李臻精神头来了。 打量了一下這俩人……虽然普普通通,但至少能点個炒豆子吧?那玩意可是下酒神器。 于是赶紧正襟危坐,同时帮忙喊了一嗓子: “小二,来客人了。” “嗳” 听到了动静,手還湿漉漉的店小二赶紧从后门跑了进来,看到俩人后热络的說道: “客官,裡面請。快請坐” 俩人沒接话,只是环视了一下环境后,直接顺着店小二的指引,坐在了一张靠窗的桌子上。 “二位吃点什么?瞅着眼生,我們同福居的酒可是不错……” 他话還沒說完,忽然就听“啪”的一声! 這动静很突兀,這一屋子人瞬间就把目光集中到了李臻的身上。 只见那道袍上還打着补丁的年轻道士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手裡還抄着一块黑漆漆的醒木舌绽春雷: “难难难。” 一屋子客人都傻了。 這人干嘛的? 吃饭喝酒呢,放個牛鼻子进来干什么玩意? 可就在這时,就听李臻继续說道: “道德玄。” “不对知音不可谈。” “对了知音谈几句……” “不对知音是枉费” 醒木抄起,在众人错愕纳闷的目光中,他不轻不重的落在了桌子上面: “啪!” “舌尖!” 一片安静。 最开始的那两桌客人都听傻了。 這什么玩意? 說什么呢? 你干嘛的? 可是,最新进来這两個客人却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眼裡面是一抹警惕的神色。 而对于這一切,李臻是不知道的。 他說完這定场诗后,便按照习惯,低头把醒木挪了一下位置,和扇子与手绢平齐。 再次抬起头,他看着错愕的众人笑着說道: “吓着各位了吧?各位别慌,也别忙。是不是在想我一個臭道士大清早的在這絮叨一首酸诗,我算干嘛的?哈沒关系。” 对着众人他摆摆手: “這话啊,要說起来,可就小孩沒娘,說来话长了。不過咱们還得往回說。姑且就先說說我是干嘛的吧。” 他微微一笑: “各位别看我是個道士,可我今儿個啊,一不算命,二不给人看风水,今天啊,您各位算是来着了。我啊,是個說书的。” 說完,他下意识的就想拿起来扇子…… 可动作一僵。 不行,這扇子现在也忒丢人了。 只能作罢。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微一笑,对俩人抱拳拱手: “新来的二位客官,先点菜,点壶清茶,要上一叠炒豆子,今儿個啊,我给各位讲個九头十三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