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礼制 作者:未知 杨宣凝在帝宫之中,凝视着整個天空。 虽是白日,但是黑色的天空,云层沉重,他仰望着苍穹,若有所思,又默默不语。 杨宣凝在殿前站了一会儿,雪花又飘洒了下来,昨天夜中下了一天,今天上午停了一会,现在又下了,虽然内功深厚,但是见此,也不由打了一個寒噤,又回到殿内。 這是杨宣凝执政的地方,其实面积并不大,附近都弄着暖盆,定了定神,他就问着:“内阁诸先生,已经入宫了嗎?” “王上,已经入宫了,在政事堂。”女官回禀的說着。 其实,這时,虽然還沒有正式登基,但是也规定好了,官员差不多七点,就要点名,而八点正式开始办公,中午休息二小时,下午五点结束。 “叫先生们,先把政事搁置一下,前来见寡人,就在侧殿设個小宴,啊,特上我新制的火锅。”杨宣凝說着。 “臣等领旨。” 对上朝,或者在皇城中办工的官员,凡是九品之上,基本上提供中午一餐饮,原因很简单,进出不方便,皇城重地,不许随带侍卫仆人,不许叫外买之人进入皇城,出去买食,也耽搁時間,所以才免費提供。 为此,皇城裡還设立了专门的厨房,叫“百厨司”,按照官品定下标准给予饮食,超過标准,自己出钱,地点有专门的空间,长长廊房裡摆上一张张长案,文臣武将各自围案而坐,集体吃中餐,這叫做“廊餐”,時間一到,场面相当壮观。 当然,宰相与众不同,专开個“台厨司”,每到中午,无需出去,役吏按例到政事堂前来,奉上菜单,一位下吏大声的报出每道菜的菜名,如果座上的宰相们对哪道菜有兴趣,开口点着,役吏就会记录,然后就会把這道菜端进来。 甚至還有点心和饮料,這是随到随叫,目前的待遇是豆浆,等到了夏天,還有储备的冰加入,制成冰酸梅汤。 這种待遇,不但显示了礼遇,更显示了宰相礼绝百官的地位。 至于宴,也有规格,一般来說,分国宴、华宴、大宴、中宴、小宴、常宴六等 国宴,多半是类似登基,册封皇后或者太子,以及大祭时重要时刻所用 而华宴,是重大喜庆日子,大宴群臣和后宫,一般是皇帝、皇太后、皇后生日,以及每年春节皇帝招待群臣,或者大胜庆贺等等,此二项,都是皇帝特权,皇后偶然也可举行华宴。 大宴,其实已经非常奢侈了,一般来說,平时最高规格就是這個 中宴,国中宫中,有什么事情,设此宴表示隆重 小宴,就是精美菜肴十八道,一般来說,无大事,皇帝招待内阁宰相,都是此规格 常宴,基本上每人十二道(注意,這個时代是一人一宴席),皇帝日常自己吃都是此规格,皇后、太子、皇太后,有九道,而宰相内厨司,日常的午餐,精美程度上,实际上就是按照這個规格,只是取七道,与诸王平等 至于火锅,实是杨宣凝搞出来,现在盛行于官家,特别是冬天赏雪时。 就在這时,内阁宰相们,也放下各种各样的文件,宰相权大,但是责任也重,各人每天都忙的无法休息。 李播伤已愈合,但是如此操劳,也略有疲倦,放下了书卷,說着:“鲁妙子,我劝你,還是娶個妻妾来,你才五十余岁,還可生子,不然,日后爵位和田地,如何传得?” “就是,你那徒弟雷九指,混迹赌场,那能上得台面?”虞绰也松了一口气,等待着台厨司的官吏前来唱菜,也打趣的說着。 李百药也說着:“先不說爵位,就是我等内阁大臣,本官阶授田八百亩,参政平章事特恩五百亩,一千三百亩,每年俸米,本官六百,参政平章事特恩四百石,一千石禄米,又有俸禄六十万钱,当真是厚待,总不能养不起吧?日后有子,還可袭爵位,继产业,荫官职。” 鲁妙子苦笑了一下,說着:“各位大人日理万机,分得阴阳,国家大事,尽在手中,還理得我這点家事干嗎?” 一直沒有說话的魏征,啐了一口說着:“是啊,你身为内阁大臣,還作這种样子,无妻无家,如何为百官表率?” 话犹未完,鲁妙子便截住了他:“各位,說的什么事呢?恩,刘子翊之事,大家怎么看?” “刘尚书今年已经七十一了吧,三朝老将,最近又有病事,难以理事,上次他辞章,被退了回来,我看王上的意思是,等着登基后,封了爵位再退。”說到這個,虞绰就正了正身子,正言說着:“也不失君臣一场,我上次去看他,也劝他多休息,现在理兵部事,就是裴矩大人了,此人也是先朝大臣,足以担任,等刘尚书一退,就可担任兵部尚书之职。” 虞绰不知道内情,但是鲁妙子却是知道的,裴矩就是石之轩,此人担任国家重臣,不知是祸是福,他默然了一会儿,看了看李播,又說着:“也许就這样吧,一切還看圣意,无论怎么样,最近徐世绩,還在对朱粲用兵,不可延误。” 就在這时,外面传来了旨意,這是口喻,這时,作为内阁大臣,倒沒有必要下跪喊万岁,当下,六人就出去,這时,雪花已落了寸许厚。 “各位先生,還請入内,王上已经等就了。”走到殿前,侍卫低头行礼,說着。 “恩,知道了。”近侍行礼,诸内阁大臣只是略点头表示知道了,這已经是非常客气,摆了摆手便进了殿。 殿中烧了火炭,一进门就暖烘烘,几個侍女,急步上前替他们解下大衣,便退出殿外。 “臣等拜见王上。” 杨宣凝淡淡說着:“非大礼时,不必如此,诸位先生,起来吧,今日,我們君臣一起喝酒說些话来。” 稍加言辞后,各人就洗手,安座,宴会开始,自有侍女奉上菜肴和歌舞,一時間,外面虽然寒冷下雪,但是裡面温暖如春。 又设一大炭炉,不但温暖殿中,又上设酒壶,等温過之后,微微泛着热气的酒,就端了上来,侍女倒入酒杯,酒香在殿中弥漫。 而每席上,有一火锅,用无烟炭,上盛多种原料,随加随吃。 杨宣凝举杯,酒不能太温,這时正好,却见得酒中不少绿色的小渣滓,如同一個個小蚂蚁一样在漂浮,這时,酿酒技术不发达,酿出的酒,不但有渣滓,而且度数相当低,沒有過滤的酒是“醅”,過滤的就是清酒,就是清酒中也有许多蚂蚁。 想到這裡,杨宣凝就举杯庆着說:“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這句诗一出,诸臣都是眼睛一亮,哈哈笑着,都举杯一饮而尽。 杨宣凝对此非常满意,现在殿中用酒,大概盛三两,這时,尚无蒸馏造酒,因此上至宫廷,中到官员,下至黎民,喝的是米酒,酒精含量在3%到10%之间,比如现在所喝,就大概只有5%而已。 李白,斗酒诗百篇,一饮三百杯,如果是這种酒浆,当属可能。 杨宣凝非常满意這种酒精度,认为這种酒,哪怕不会酒的,也可以喝上一些,而且,酒量稍好,就可以喝上许多,气氛就出来了。 一场宴会,数小时,如果喝的是后世的高度酒,按照礼制,有许多是必须喝的,喝死大半官员也說不定,现在,就問題不大了。 喝過一杯,诸人就着自己的菜肴,自斟自饮起来。 杨宣凝在前世,由于病,因此酒量很浅,但是這时喝来,入口酸甜、味道极好,酒精不高,几如啤酒,几盏酒浆下肚,醺然之意涌起。 当下就和诸先生笑谈,并且欣赏着新来的歌舞。 再喝几杯,却又想起了父母,如果父母在,与自己一起宴群臣,那应该多好啊 這种感情一起,顿时心中空泛的,沒有着落,殿中歌舞,虽然引得了诸先生的欣赏,但是却化着一团迷雾,视若未见,持杯独酌。 就在這时,又有三十名歌舞伎,自后殿门彩蝶般飘出来,在悠扬的鼓乐声中,载歌载舞。 中间一女,一身蓝衣裙,高高的紧身束腰,愈发突显出腰肢的纤细与修长,只见裙裾翻滚,长袖飘荡,此女婉转动人的歌声,配合着充满魅力的舞姿,诸人都难以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只听此女领唱道: 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裡太平人。 龙衔火树千重焰,鸡踏莲花万岁春。 帝宫三五戏春台,行雨流风莫妒来。 西域灯轮千影树,东华金阙万重开。 让人看得目不暇给,叹为观止,此女拜倒,然后带着众舞伎,从来路退出殿外。 “王上,這是纪倩,尚秀芳大家带来,此曲也是她所编写。”伺候的女官,见他脸上有着迷惑之色,上前說着。 “原来如此,這场舞曲,确是精采绝伦,教人佩服。”杨宣凝這才释然,他记起此女似乎跟着尚秀芳,其它的却不再记得了。 当下也不意,坐起原本斜依着的身子,转目之间,他就挥手让诸侍女退出:“寡人要建大统,先兴礼乐,内阁可先领翰林院、太常司,定拟祀典。酌定郊社宗庙仪以进,其次,定君臣之礼。凡属冠服、车辂、仪仗、卤簿、字学等,都要具备。” “臣明白,臣会先建大礼,其后定小礼,以为定制。”李播說着。 现代人是无法明白礼的主要性,作为一個技术落后的大统一国家,最低成本的统治,是古代政权一直追求的目标,而礼制,正好达成這点。 礼制的核心原则,是亲亲,尊尊,长长和男女有别。這些基本原则,既对受规范对象的日常生活即家族生活进行规范和约束,另一方面,在更高的社会政治生活层面直接发挥作用。 礼制,调整贵族官僚阶级内部关系的一种行为规范。礼制,又调整家族内部生活以及家族之间的交际生活,這二种,大幅度的规范了社会,使无序化成本消耗减低到最低,作为一种具有相当程度威信的规范,也对当时既存的政治经济文化格局赋予了正当性,更重要的是,通過這种无处不在潜移默化,使之纳入社会体制中。 礼就是法,法就是礼,所以,不但诸朝代都重视礼制,朱元璋称王后,第一件事情就制定礼制,可见其重要性。 “国之大事,在于祭祀,王上要登极,也需如此,臣以为,先建大祭为上。”礼部尚书虞绰端正坐好,严肃的說着。 “何为大祭?” “大祭者,首祭天地,天地者,皇天后土是也,当先建天地二坛以大祭,日后,冬至于天坛,祭祀皇天,夏至与地坛,祭后土。” “甚善,寡人先建天地二坛,每年必大祭之。” “其次,祭宗庙,王上为开国之帝,可先祭祀天地,再登极,后追封三代之先帝,入得宗庙,以后王上子孙,如有继大统者,先祭宗庙,方可登极。” “闻說,宗庙祭祀還有对先代帝王的祭祀,礼记曾有记述?”杨宣凝问着。 “是有,自汉代起始修陵园立祠祭祀先代帝王。” “那好,建内宗庙,为吾家宗庙,又建外宗庙,一朝一殿,凡历代帝者,都入此庙,以受香火侍奉。” 這本是明太祖朱元璋开创,现在自然是他开存了。 “臣领旨,之后,又必建社稷,与宗庙相对,以为祭祀,此三者,都是天子亲祭之大礼,不可不祭,三祭之后,才可登极,受亿万臣民之礼,为天子。” 社,古代指土地之神,稷,指五谷之神。在农业国家,社稷,就等于天下,因此社稷代表土地,宗庙代表血缘,同为国家的象征。 《礼记.曲礼下》:“国君死社稷。”就是国君与国家(土地)共存亡的意思。 “至于中礼,祭山川,册封地上神灵,又祭太岁、星辰、风云雷雨、岳镇、海渎、旗纛、司中、司命、司民、司禄、寿星等,可非天子亲祭,遣使祭祀就可,洛阳城中,诸建都有,只是天地二坛、社稷与宗庙,必须重修,以示新统。”虞绰一一說来。 “寡人明白了,工部并礼部,可修建之,寡人登极之礼,也要筹办。” “臣死罪,敢问王上何日登极?” “圣上今年驾崩,寡人不愿夺其年,今年是大业十四年,寡人于明年正月初一,登极为帝。”对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必要神秘主义,早早說明就可。 “王上,天下不可无一日无君,圣上已崩,王上就应该今年登极,以应天数。”李播连忙劝告的說着:“三大祭,都已建成,稍加修改就可,王上還是早日登基才好,要知道,李唐也在筹办大礼,還是早日登极,应天命再說。” 杨宣凝自灵魂转世夺舍以来,对神秘力量就深信不疑,听了這话,心中一动,李唐原本有天命,虽然說现在大势已改,但是還是先称帝为好。 想到這裡,他就說着:“先生考虑的是,那何时可登基?” “王上,下個月,礼制就筹办好,王上就可登基为帝,以应天命。” “大体仪式怎么样?” “王上,选吉时,先于大殿设御座,前设宝案,上置传国玉玺,钦天监设定钟鼓鸣放时刻,早晨,王上先亲自祭祀天地二坛、太庙,社稷,祭后,鸣钟鼓,更换衮冕礼服,文武官员从午门进入,王上由中门出来,在御座上落座。百官上表,在鸿胪寺鸣赞官的带领下山呼万岁,万万岁,宰相取传国玉玺,奉上王上,王上亲印,在即位登极诏书上,先是朝中颁诏,后是皇城之门举行,在城楼上宣读即位诏书时,臣民在城下聆听,以后传旨各地,以为正听。” 杨宣凝知道,這仅仅是一种简单說明,实际上仪式,要比說的要复杂无数倍,但是這就是臣民的事情了,他想了想,点头应是。 有点必须說明的是,以前电视电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经常使用,实际上,這仅仅是在登基,和十日一次的大朝上如此,一般的情况下,平日君臣相见办公议事,平时,只要一拜一礼,称“圣上万福”就可。 “至于礼服,還請王上确定。”礼部尚书虞绰又严肃的问着。 杨宣凝不由头疼,他想了想,說着:“寡人之服,先分登基、大祭、册封时冕服,日常十日一次的大朝时冕服,主持日常小朝时的冕服,還有日常便服四等,具体事宜,還請卿为寡人制定是宜。” 到了這個时代,才知道皇帝总穿那种电视电影中的正服有多傻,那是正服,相当于皇帝的制服,不得不穿的,平时哪可能穿?总是差不多的一套,不觉得厌倦嗎? 而且,也根本不是一個颜色,更加不要說黄色了。 “登极之后,又要册封皇后,当刻玉玺,還請王上示下,应如何?”传国玉玺,是国之重宝,基本上,只有在登极,册封太子,遗诏上使用,册封皇后都难說,平时旨意,根本不会用到這個。 杨宣凝一沉吟,就說着:“寡人先设一玉玺,上刻‘天子奉天而造命’,是以专用册封和罢免皇后、王子、诸臣爵位而用。” “寡人又设一玉玺,上刻‘天子奉天而治国’,是以平时政事,皆出于此玺。” “寡人又设一玉玺,上刻‘天子奉天而讨伐’,是以平时军事,皆出于此玺。” “寡人又设一玉玺,上刻‘天子奉天而上邦’,是以与诸国联系,都用此玺。” “寡人又设一玉玺,上刻‘天子奉天而祭封’,是以专门祭祀和册封鬼神,以及追封功臣之三代,用以此玺。” “寡人又设一玉玺,上刻‘开元行玺’,寡人登基,立开元,以此为寡人私印,专以恩旨,外旨,以用此玺,不加于朝廷七品以上者,内庭不论,日后皇帝也可开印。” “此六玺,都用白玉雕成,螭龙纽,紫色印泥,皇后和太子,也必雕刻玉玺,皇后就以‘坤位之极’,以为历代皇后之宝,太子以‘潜龙在渊’为宝,余者,全用金印。” 這些东西,都是大事,一口气說完,杨宣凝也不由叹,但是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必须由他亲来裁决,這可是日后的祖宗家法。 “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