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化腐朽为神奇
不過這些青色的亭台楼阁,在秦亮眼裡隐约有几分阴森的气息。大概只是心理作用。
秦亮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不必想得太多。
曹爽离倒霉還有好些年,還早;现在就担心跟着曹爽倒霉、远不到时候。眼下最关键的,是秦亮得有属于自己的人马,手裡有了实力才有进一步操作的空间。否则什么也干不了,想什么都是徒劳无用功。
太守!秦亮心裡的目标非常明确,這也是跳一下就有机会够得着的东西。毕竟像一方都督、州牧這些职位,他暂时還看不到清晰的路线图。
秦亮轻车熟路地进了邸阁前厅。
厅堂裡坐的還是原先那几個人,曹爽還是那么胖,一切仿佛都沒什么变化,前年冬天辞别曹爽、仿佛只是发生在昨天。
“儒虎!我們的儒虎回洛阳了。”刚刚见礼罢,曹爽便用玩笑的口气道。
曹爽依旧对秦亮的态度不差。秦亮谦虚了两句,依旧对曹爽本人沒有什么厌恶感。
但是,几個人很快就說起了秦亮的职位問題。校事府的校事令,這是個什么几把玩意?就算真有這個官,秦亮不在乎名声、王家不在乎嗎?
跪坐在一旁的陈安侧過身,悄悄把手掌展示了一席,上面写了两個字:丁谧。
原来是這個莎比出的主意,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已认定他是個莎比。秦亮這会儿已是满脑子脏话。
丁谧此人的全部精华、都在那两撇八字胡上,像极了电影裡那种又蠢又坏的狗头军师,叫人看见就来气,就几根毛還不如剃掉算了。秦亮一直搞不懂,曹爽這么大的权力,为什么找了一群莎比整天围在身边。也许這就是所谓的臭味相投。
提拔到位高权重的那些人,似乎就沒有一個像成事的,不管是丁谧還是何晏,這些尚书都是看起来假聪明的样子。那個大司农桓范号“智囊”者,稍微正常点,不過与秦亮也是相互看不顺眼。
秦亮一時間有点心灰意冷,心裡不禁感慨:看样子,曹爽实在靠不住,靠山山倒、靠树树倾,人還得靠自己。
不過当曹爽說起,那個什么校事令是五品官时,秦亮顿时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
五品,跟太守一個等级。
按照大魏国的惯例,只要不是犯了错被刻意贬斥,调任官员至少是平调。意思就是,只要秦亮能在這個什么校事令的位置上稳住不犯错,将来一旦往地方调,那极可能就是太守起步了。
即便是一坨污秽之官,但它也是五品官,就好像一文钱掉进了茅坑、還是一文钱。如果不是這官职实在不怎么样,說不定秦亮還不能直接升五品。什么好处都想一下子占尽,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說事情都有两面性,从哪個角度看待的問題。只要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耐,坏事就会变成好事。
秦亮冷静了下来,沒有马上想着拒绝,他跪坐在垫子上揖道:“請大将军容仆考虑几日。”
曹爽点头道:“是要考虑一下,最好与仲明那位好丈人王公渊谈谈。”
果然他话锋一转,又是一副为你好的口气道,“我提议在校事府设五品校事令,并让仲明从刺史府兵曹擢为五品,便是想把卿這個儒虎用在重要的地方,望卿在校事府一展雄才。若卿能像在淮南一般用心,把一群兵练得可堪大用,则吾心甚慰矣。”
秦亮不动声色道:“仆当尽力而为。”
曹爽道:“那群人实在不好用,沒干成過一件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简直是一群猪!卿要做好准备。”
校事府是什么玩意,可以稍微类比一下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大概职能不太一样、建制沒那么庞大、权力也沒那么大,但性质有相似之处。
秦亮心道:這是人的問題嗎?本来就是皇帝的白手套,别人能随便戴?沒有皇权的保证和威慑,如今谁都可以塞個人,我用屁|股都能想到,那地方肯定早被渗透得很筛子一样了,能好用嗎?
不過秦亮也不嫌那地方脏,五品官還是五品官。现在要做的,是要先說服王广,让王广相信、秦亮做校事令不会给王家带来污名。
秦亮与曹爽又谈论了几句,该說的话都說了。他正想离开,忽然之间觉得,曹爽征辟了自己、看得起自己,也算是一种缘分。何况秦亮对曹爽确实沒有恶感。
稍作权衡,秦亮便揖道:“大将军,仆在淮南亲临战场,颇有些感悟,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上位传来了曹爽的声音。
秦亮道:“战场之上,敌军已经靠近,双方正在围绕着战场角逐。這种时候、我军无论是否取得优势,都绝对不能急着松懈大意。只有把敌军彻底剪灭,或者完全赶出战场,战役才会真正结束。在此之前,一切都是假象,何况敌军還有一战的实力,威胁并未真正解除。”
曹爽垂着眼睛作思索状,不知他听懂暗示沒有。
這时毛发枯槁、皮肤发皱的“智囊”桓范向秦亮投来了目光,秦亮与之对视一眼,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并非厌恶或者敌视。一瞬间,秦亮明白,桓范应该听懂了。
那么谏言就起到了效果,曹爽对桓范的信任、超远秦亮。
秦亮心道:话真的只能說到這裡了,也是看在主佐一场的缘分上。
“仆請告退,大将军珍重。”秦亮深深揖拜道。這個礼,一如他对孙礼的动作。他這個人,前世就出身不好,一直都是靠自己苦哈哈熬起来的,很少遇到贵人,但只要有贵人稍微帮過他,哪怕最终分道扬镳、他内心也会存着一丝感激。
曹爽点头道:“仲明沒事可以常来走动。”
秦亮把手放在木地板上,撑起身体站起来,再次向上位拱手,倒退走几步,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厅堂大门。
他沿着西侧的廊芜往外走,不禁在廊道上又回头看了一眼,就這條廊芜的尽头、当初孙礼和秦亮的办公署房都在那边。如今孙礼不在這裡了,秦亮也不再在此地上班。
此刻,他才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哪個地方,会一直一成不变?
就在這时,廊芜尽头走出来了個人,远远就挥手道:“仲明,秦仲明。”
秦亮站在原地等着,发现招呼自己的人是個不认识的陌生人,秦亮先沉住气,拱手相对。那人快步走近,回礼笑道:“仆乃大将军府长史令狐……令狐愚。”
“久仰久仰。”秦亮恍然。
不過秦亮亲眼看到此人,倒感到有点意外。原以为能惹恼魏文帝、让文皇帝亲自下旨改名为“愚”的人,应该是個五大三粗的憨憨。却不料令狐愚长得一张国字脸,相貌身材都挺端正,而且胡须很少,脸挺干净。
令狐愚道:“将来仲明与我也是亲戚了。”
“是啊,往后多走动。”秦亮笑着,随口說着客套话。
令狐愚道:“我挺喜歡仲明那個外号,儒虎。哈哈,這不就是我想变成的样子嗎?”
“都是虚名,王都督抬举,随口那么一說而已。”秦亮道。
令狐愚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廊芜,小声道:“那個丁谧出主意,要把仲明弄到校事府去,我当初就立刻反对了。像仲明這样的人才,应该厚待、收为己用才是上策,不该放到那么個地方去,容易叫英雄心寒。”
秦亮顿时觉得,此人似乎有点容易轻信人。虽然两人快做亲戚了,但毕竟不熟,相互還完全不了解,說這些话、一点都不怕遇人不淑平生是非?
“沒什么,若非设了個校事令,仆要做上五品官、可能沒那么快。”秦亮道,“令狐长史放心,我能有办法。”
令狐愚顿时颇有兴致道:“仲明在淮南的谋略,堪称惊艳。這次我便拭目以待,瞧仲明如何化解难题。主要那個新设的官位,有身份的人、沒人愿意去,我反正不去。”
秦亮再次揖拜道:“仆得走了,多联系。”
令狐愚也回礼道别。
……這次在马车上干等的朝云,接下来仍旧什么也沒捞着,秦亮始终强作镇定、坐怀不乱。其实只要是奸|情,一般至少要男方有心,否则什么也搞不成。
长兄秦胜所言、家裡有事走不开,应该是实话,一家人本来也不必說什么托辞。长兄把事情办得挺急,沒两天就将聘礼送去了王家府邸。
接着长兄又选了個近日的吉日,把日期写在简牍上,托陈安送去王家。王广觉得日子沒問題,答复了消息。
亲迎的婚期就這么干脆利索地办妥了。
两家的每一次来往,都是有名字的礼仪,什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請期”礼仪名字說起来高深繁复,其实都是必要的交流過程。人们就是不懂這些礼仪,只要請了媒人、经過了家长,基本都不会疏漏某個礼,不然婚事本身就办不顺畅。
明媒正娶,其实就一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汉魏时期的礼仪讲究,還远不如后面那些朝代复杂。正如秦亮认为的那样,這個时代、文明還沒有熟透到发烂的程度,依旧带着古朴纯真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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