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 弑君 作者:未知 浩浩荡荡的人流,朝着中军大营扑来。 有人举着火把,有人紧张的按着腰间的剑柄。 若說不紧张,這是骗人的,因为那中军大帐中,乃是他们大楚的皇帝,是延续了数百年社稷的真命天子啊。 可是…… 越是因为如此,官兵们的不满和怨气就越大。 既是天子,难道不该作为大楚的表率嗎?为何因为你的一己之私,而做這等不义之事,去偷袭陈人,陈楚二国,本已歃血为盟,可为何偏偏要偷袭? 如此一来,這大楚军民们对项正的敬意,瞬间消失了個干净。 可敬意虽是沒了,总還有害怕,他毕竟是皇帝,可以决定万千人的生死,于是乎,他要劳师动众,无数人从田垄裡被拉了来,告别了妻儿,告别了父母,一路艰难而行,虽是一路势如破竹,可绝大多数人的日子并不好過,背井离乡,长途奔袭,许多人早已是疲惫不堪,尤其是对家人和妻儿的担忧,更是加深了這种怨气感。 倘若,皇帝能够速胜,倒也罢了,可偏偏,战事拖了這么久,据說,還要扒了河堤,要水淹洛阳。 這……就更使人觉得羞耻了,虽然战争本就是不择手段,可谁都清楚,洛阳城中的军马并不多,可百姓却有数十上百万之巨,大水一淹,就真的是丧尽天良了。 自然,還是沒有人敢反对,大家畏惧皇帝的威严,便如行尸走肉一般,应命行事。 直到……陈凯之带着凯旋之师抵达了這裡。 一切……彻底的改变了。 他们不想继续战争下去,且不說,陈军在他们心目中,已成了恐怖的存在,何况,這一场战争,本就不该发生,思乡的情绪、对陈军的恐惧,对皇帝的怨恨,对未来的担忧,這无数的情绪交杂在了一起,還有杨义被斩首的事实,這一切的一切,终于使他们将怨气彻底爆发了出来。 有人在黑暗中吼道:“大陈皇帝有旨,只诛杀首恶!否则,刀兵相见、骨肉相残,兄弟相杀!” 這句话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人们都有一种美好的愿望,他们不愿意打下去了,他们希望得到大陈皇帝的赦免。 他们一個個带着杀机,顷刻间,這无数的人流,已是将中军围了個水泄不通。 中军這裡,有大楚皇帝最忠心的侍卫,数千侍卫一個個紧张的手持着刀剑,口裡大喝:“什么人,竟敢擅闯中军大营,你们好大的胆子。” 這些禁卫,俱都由大楚的勋贵子弟充任,平时就耀武扬威惯了,从沒将寻常的士卒看在眼裡,他们虽然心裡紧张,却還是妄图想用气势将人吓走,所以一個千户官按着剑,冷冷的呵着气,随即大吼:“想死嗎?這是欺君罔上,是要诛杀九族的,是谁领的头,站出来,其余人,统统退下,否则,格杀勿论!” 围在這中军大帐之外的官兵,似乎有了一点儿怯意,有人稍稍后退了几步。 不過,他们显然有些不甘,随即又驻足,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的脸,這些脸上,既有惶恐,又有紧张,還有愤恨,世上再沒有任何的情绪,来形容這一個個复杂的脸了。 千户唰的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后撤,后撤!都明白了嗎?谁想要被诛九族,就上前一步试试看,打扰了陛下安寝,亦是万死之罪,陛下对你们不薄,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自己扪心自问,作乱的人,可曾有一個有好下场的嗎?都给我滚……” 滚字還沒出口。 突然,自黑暗中,一枚冷箭却是突的射出,而千户猛地瞳孔收缩,滚之后,便是一個呃字,叮当……长剑落地。他疯了似得开始捂住了自己的咽喉,原来這冷箭,一箭封喉,淅沥沥的血水,自他捂着脖子的手裡渗出来,他如醉汉一般在地上踉跄了两步,接着,闷声栽倒。 沉默。 所有人都沉默了。 官兵们不知道是谁放出的箭。 而禁卫们也震撼于,居然有人大胆到袭杀禁卫千户官。 紧接着,禁卫们骤然间,如受了惊吓的夜猫,有人大吼:“预备!平乱!” 无数刀剑铿锵出鞘,哗啦啦的刀剑在月色下,锋芒毕露。 禁卫们迅速的开始结阵,他们似乎极害怕落单,而且,他们的军事素养也是高的吓人,除此之外,在后队的禁卫开始取出了手弩,那弓弦和机括的摩擦声,显得极怪异。 官兵们同时個個紧张起来。 人群之中,有人厉声道:“不杀项贼,還待何时?他们污我們为乱贼,可真正的大贼,正是项正,此贼勾结胡人,要教我等父母兄弟无立锥之地,胡人杀了我們多少人,胡人与我們的仇恨,难道大家忘了嗎?勾结胡人者,即为我等死敌,杀!” “杀!” 那黑压压的官兵们,俱都一齐喊出了杀声。 无数人将长矛挺起,无数的刀剑举起,弓弩手在后,随即這被围的禁卫开始放出弩箭,而天空之中,亦有自黑暗中无数箭矢铺天盖地的朝着禁卫们飞射而来。 空气中,到处都是箭矢破空的声音,无数的人群相互推挤着,拼了命的朝着目标开始冲杀,无数人被箭射中,被刀砍中,有人直接被身边的人推搡,踉跄着倒地,却也很快被身后无数的人流疯狂的践踏。 喊杀声响起的那一刻,哀嚎声也响起了。 是夜……楚军大乱! 中军大帐裡,已换了一身寻常禁卫衣甲的项正,也沒有想到,這些曾经对自己惶恐无比的官兵,居然在這一刻,竟围了自己的中军大帐,毫不犹豫的发起了攻击。 项正忍不住身子打颤,随即狞声道:“這是弑君,這是弑君,這是不忠不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些人,疯了,梁爱卿,梁爱卿,你速速去平叛,速速打着禁卫,将這些乱臣贼子,统统杀個干净!” 梁萧抬眸,他一下子,竟是显得十分的平静,這平静的眼神裡,竟带着几分奇怪的样子:“陛下,事到如今,這些话,已经沒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