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头破血流 作者:暗黑茄子 (书号:168411) 作者:暗黑茄子 ,最快更新!九月安城,暑尽秋凉。 城东南的安城贡院之内,负责今年乡试的主考官坐在堂内,此刻他眉头紧锁,先是喝了一口茶杯中早已经泡好的茶水,這才冲着下面一個小吏道:“你是說,平字号房年久失修,突然倒塌,将在裡面考试的一個考生给砸了?不是我說你们,每年户部下发的款项裡,都有贡院的维护费用,怎么還会出這种事情?” 說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這位主考官语气严厉,将茶杯甩放在木桌上,杯盖落在桌子上,响动颇大。 那小吏吓了一跳,急忙将身子压的更低:“這件事下官已经责令去查了,必然会给大人一個交代,好在那考生命大,头上只是砸了一個口子,虽然流了血晕了過去,但医官看了看,說沒什么大碍,诊治一下,性命无忧。” “那便好,若是出了人命,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主考官這时候语气缓和了一些,整了整衣冠,然后起身道:“走,带本官去看看那個考生。” 小吏急忙擦了擦额头的汗,前面带路。 贡院乡试,若是考生因为号房倒塌出了人命,那肯定会惹来麻烦,說不得是要有一批人倒霉了。 這裡面,绝对包括這位主考官。 光是一個监管不力就足以让他背上一個過失,若是再有对手拿這件事做文章攻击他,那他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不過人若是沒什么大碍,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這点道理,谁都知道。 贡院一处偏僻的号房前,可以看到這個号房塌了一半,就在前面台阶上,躺着一個头破血流的年轻人,浑身是土,此刻是紧闭牙关,人事不知。 旁边围着几個人,一個医官翻开随身带着的医典,施展当中的小术法,正在为這個年轻人医治。 主考官一来,众人立刻是起身行礼,那主考官摆了摆手,问道:“怎么样了?” 医官起身道:“回禀谢大人,下官已经为他医治止血,施展了小回春术,等他醒来,应该就沒什么大碍了。” 听到医官這么說,這位谢大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既然沒什么事,那就让他先好好歇息,另外将這号房给我封了,此事不要惊扰其他考生,毕竟,乡试为重啊,其他大人也是事务繁多,哪能为這些小事分心。”谢大人說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又问:“现在是考到第二科了吧?” 此番乡试,按照惯例一共要考五科,为律、书、政、艺、谋五科,分两天考完,今天是头一天,头一科‘律’刚刚考完,休息片刻,便开始第二科‘书’。 听到這话,谢大人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满脸是血還在晕厥的考生道:“可惜了。” 說完,转身离去。 他的意思众人皆知是什么意思,乡试五科,最后评定的时候是一科都不能少,這考生头一科都沒考完,就被砸晕了過去,哪怕现在醒過来,這第一科也赶不上了。少了一科的成绩,其余几科便是考的再好也无济于事,不可能通過的。 所以谢大人才道了一声可惜。 谢大人走了之后,立刻是有人把這晕厥過去的考生抬到贡院医馆当中,毕竟躺在這裡也不是事儿,更不雅观。 负责贡院纪录的执笔官需要将乡试過程纪录在册,询问一番后,想了想,在录册上写下:安城灵县籍考生楚弦,天唐年历四九九五年秋九月初三巳时一刻,禹州安城乡试,因病缺考…… 楚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巳时。 头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伤口也被医官用小回春术治疗结疤,不過醒来之后的楚弦還是感觉头痛欲裂,倒不是因为伤口,而是他之前经历的那一场真实无比的梦。 梦中的他,居然是经历了三十多年的岁月,一直到他年近半百,這才中断,因为,他醒了過来。 梦中之事太過真实,仿佛亲身经历,一年年一天天,都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突然醒了過来,看着眼前的事物和慢慢回想起来的记忆,楚弦甚至都不知道之前他身在梦中。 “古有黄粱一梦,那我這個算不算?”许久,楚弦才喃喃自语。 這时候他也想起来之前是怎么晕的,当时他正在号房裡考第一科,结果刚写了一半,就听到头顶怪声响起,然后咔嚓一声,房梁断裂,直接砸在脑袋上。 一切都回忆起来了。 楚弦看了看窗外天色,突然惊呼一声,从床铺上跳了下来。此刻已是巳时,应该是开始考第二科,這可如何是好,要知道他第一科的试卷都沒有答完。 心急火燎之下,楚弦急急忙忙往外跑,刚好碰上了一個医官,从這医官口中得知自己居然是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后,他险些沒再晕過去。原来已经是第二日,刚刚结束第四科,很快就要开始第五科目‘谋’术的考试。 也就是說,他居然错過了前面整整四科考试。 這一刻,楚弦呆立不动,如遭雷击。 那医官见状,也清楚对于一個考生来讲,這一次乡试算是彻底沒戏了,榜生之名那是更不用想了,所以安慰道:“明年再考吧,你要知道,就算是五科都考完,真正能通過成为榜生的考生,也只有不到一成,当初我考乡试,也是考了整整五年,這才最后通過,得了功名成了榜生,這才入了仕途,而考十年二十年都不過的也是大有人在。” 說到這件事,那医官显然很自傲,有一种自鸣得意,别看他只是隶属于吏部下属司衙当中医馆从九品的小官。但再小的官也是官,也能名入官典,得庇护,学术法,掌权威,成为人上人,从此乡裡乡亲都会将你当成能人,对你毕恭毕敬,便是以前对你不屑一顾的美娇娘,也会主动示好,来說媒的媒婆更是会把门槛磨平。 這就是仕考的价值所在。 除此之外,医官也是想告诉楚弦,你就算是沒有缺考,十有**也考不上,何必执着。 医官的自鸣得意楚弦沒有在意,他此刻自然是沮丧,毕竟苦学多年,熟读诸多典籍,头悬梁锥刺股,這般努力为的不就是通過考试,鲤鱼跃龙门。 而缺考四科,說明不可能再有机会,至少今年不行了。 這一点楚弦自然清楚,倘若他還是之前的楚弦,必然是备受打击,颓废失望,可经历了那一场怪梦,楚弦已经不是之前的他。 入梦三十年,一百二十個春秋,所经历的,所学的,所沉淀的,已经远超同龄人,說白了,就是心境的不同。 现在的楚弦,居然是十分坦然的接受了這個结果,而且随着梦中记忆的浮现,楚弦的心境已经开始转变。 缺考就缺考吧,事已至此,烦恼无益,倒不如想想今后之路该如何走。 這种冷静,就是楚弦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這一刻,楚弦是彻底的从刚才惊醒之后的那种混乱中沉静了下来。 楚弦沒有過多的想這一次乡试,他想的還是之前的那一场梦。 楚弦觉得那不像是梦。 若是梦,为何梦中的一切都记得,又为何梦中所得学识也都记得清清楚楚,如真正经過长年累月千锤百炼一般印刻在脑海当中,仿佛真正经历過一样。 梦裡的這一次乡试,他沒有被砸破脑袋,而是顺利考完。不過虽然五科都考了,但并沒有通過成为榜生。来年再考,也是一样,直到第三年才通過,然后侥幸入仕,先做一個无官品的小吏,三年后,才熬到从九品,做了一個县级衙司的一個小执笔文书官。 這从九品,他更是做了整整八年。 之后,才得到一個机会,向上晋升,最后,官及正四品,做到了司郎中的官位,也算是功成名就。 除此之外,在梦中,楚弦的娘亲却是在這一次乡试之后一年,就重病离世,也是因为如此,第二年楚弦還沒有走出丧母之痛,這才再次考试失利,只是日后功成名就时,每每想起含辛茹苦将他带大的母亲时,都心痛的如同刀绞一般。 “幸好,只是梦,梦,不是真的!”楚弦這时候想到梦中的情景,也是满头大汗,喃喃自语,這时候他看到医馆書架上,摆着几本书籍,看到书名,楚弦便又想,這是《回春医典》,乃是医道术经中一個著作。 只是下一刻,楚弦就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 他沒读過那本《回春医典》,也不可能知道這医典中的內容,可为何刚才他脑中突然有了《回春医典》中的內容,字字句句都记的清清楚楚,那感觉,仿佛读過,而且读過不止一遍,背下来都可以。 因为在那一场梦裡,他的确是读過這本典籍,而且研究過医道,還是一位医道大家。 为了驗證,楚弦上前取下那一本厚厚的《回春医典》翻看了起来,很快,他就将书丢在桌子上,如果见鬼,眼中满是震惊。 裡面的內容,居然和他知道的一模一样。 梦是真的! 楚弦這时候脑地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