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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断案

作者:墨痕难消
“唉!我与老秦性情相投,情同手足,便向县尊請缨接手此案,势必要将那恶贯满盈的歹人缉拿归案,给那些死者和老秦报仇。

  可县尊却是听信市井谣言,认为是精怪害人,想要找和尚道士做法除妖。他奶奶個熊的,老子当了一半辈子捕快,何曾见到世上真有什么妖魔鬼怪。分明是担心继续折腾下去损了他的官威,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老子不甘心啊,怎能让老秦就這样莫名其妙的白死了。与县尊好說歹說,终于是争取了三天時間,今日便已是最后一天期限了。”

  刘墉眼角泛着泪花,一脸悲愤无奈的哀叹道。

  “所以刘老哥你這两晚都是在那小树林裡蹲守喽。”

  “咦!你小子怎么知道的?”

  刘墉奇怪的问道。

  “你衣衫上有蛛網,蛛網上沾着露水,這說明你昨晚沒在家中睡觉,而是在外面待了一夜。你帽子的折角裡有一片枯叶,而枯叶的形状与城中常见的树叶形状并不相同。你靴子上沾染了许多黑色的湿润泥土,泥土裡還有新鲜的草屑。可从县衙到這裡的道路都是干燥的黄土路或石板路。

  你的眼角有眼屎、眼珠遍布血丝、面容困顿、嘴唇干裂等等许多证据,這些便足以让我推断出你昨晚的行踪。”

  荣非不急不慢的回答道。

  “好小子,果然有一手。”

  刘墉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光是有一手可不够,能抓到杀人真凶才是真本事,把你怀中揣着的案宗拿来我看看。”

  說话的工夫,荣非已经风卷残云般将一碗汤面吃完喝光,又拿起一個卤蛋塞进嘴裡,随后指着刘墉胸口說道。

  “你怎么知道我怀裡揣着的是案宗?”

  刘墉伸手入怀取出案宗交给荣非,而后好奇的问道。

  “胸前衣襟微微隆起,看形状、薄厚应是书册一类的东西。刘老哥不是读书人,不会随身携带经史子集。再结合你的职业和对案子的上心程度,很轻易就能猜出来。”

  解释過后,荣非将另一個卤蛋也塞进嘴裡,一边嚼着一边认真翻看案宗。

  繁體字书写的案宗让荣非看起来不太习惯,不過所幸還能勉强看懂。

  看過一遍之后,荣非合上案宗,闭上眼睛,口中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刘墉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开口打扰,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许久過后,荣非睁开双眼,将案宗又重新翻看了一遍。

  這一遍看完過后,荣非将案宗递還给刘墉后道。

  “你之前說,是从两名衙役那裡得知,秦志去树林中蹲守的消息对吧。”

  “沒错。”

  刘墉点头应道。

  “把那两名衙役抓起来审问一番吧,即便秦捕快不是他二人所害,也绝对脱不开关系。”

  “嗯?這是为何。”

  “案宗裡沒写秦捕快的尸体被发现时,鞋底是否粘有那片树林裡独有的黑色黏土对吧?”

  “对呀,有問題嗎?”

  案宗裡的內容刘墉早已烂熟于心,想了一下发现的确是沒有记载。

  “当时你也在现场看到了尸体,可還记得秦捕快鞋底有沒有沾染泥土?”

  荣非问道。

  “嗯…”

  刘墉闻言皱着眉头回忆起三天前的情景,過了一会后肯定的答道。

  “沒有,仵作沒到之前,我便亲自检查過老秦的尸体還有周边的痕迹。這么显眼的事情,我不可能注意不到。”

  “那便是了。”

  “是什么?”

  “鞋底沒沾染黑色泥土說明什么?”

  “說明…說明…說明什么啊?你小子能不能别卖关子,有话直說。”

  刘墉急的抓耳挠腮催道。

  “說明秦捕快根本就沒去過那片树林。而是歹人杀害秦捕快后,将尸体抬到了树林中。”

  “哦哦哦,我明白了,所以老秦鞋底才沒有粘上树林裡的泥土。”

  刘墉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道。可随后脸上又浮现出疑惑之色。

  “可是,你又为何断定老秦的死是他手下的两個衙役所为?”

  “既然秦捕快当晚沒有去過那片树林,那两個衙役又是如何知晓秦捕快的行踪?”

  荣非答道。

  刘墉虽然长得粗犷,可心思却极是机敏,闻听荣非的解释后眼珠只是在眼眶了一转,便瞬间理清了其中的因果。

  蒲扇大的手掌嘭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道。

  “两個小杂种,看老子今天不拔了他们的皮!”

  言罢,掏出一把铜钱拍在桌上,转身欲走,却是被荣非叫住。

  “刘老哥先别急着走,听我把话說完。”

  刘墉此时已是对荣非极为信服,因此虽有些心急,却也乖乖坐下洗耳恭听。

  “刘老哥准备如何审问那两人?”

  荣非问道。

  “老规矩,先打一顿板子,若還是嘴硬,便把夹棍、皮鞭、烙铁统统走一遍。”

  刘墉咬着后槽牙杀意腾腾的答道。

  “不妥。”

  荣非却是摇头道。

  “沒有不妥,老子以前都是這么干的。放心吧,就算是铜皮铁骨,也扛不住衙门裡的十八般刑具。”

  “刘老哥莫急,先听小子把话說完。现在只是怀疑他俩与秦捕快的死有关,却是沒有任何的实证。那两人毕竟是衙门裡的差役,与你也算是同僚,与之前的人犯在身份上却是大大的不同。如若他二人真就咬紧牙关挺住了严刑拷打,死不承认杀害秦捕快,到那时你如何自处?衙门裡的其他捕快、衙役又会如何看待你?”

  “這…”

  刘墉闻言心裡便是一突,若真如荣非所說,只怕自己多半会被所有同僚排挤,严重些甚至直接被扒掉這身差服。

  “我有一计,可让那二人乖乖认罪。”

  荣非神秘兮兮的說道。

  “哦,快快說来。”

  刘墉赶忙做俯首帖耳状。

  “刘老哥只需找三间相连的房间,将那二人分别关押在两边的房间,再找一個信得過之人在中间的房间裡假装拷打审问,拷打声、惨叫声务必要做到真实可信。估摸着行刑時間差不多了,便让人喊出‘我招,我全招。’

  而后,再分别审问那两人。也无需多言,只說你的同伙已经全招了,你就是杀害秦捕快的主谋。這两人为了减轻罪行,定会老老实实的交代。”

  刘墉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随后死死盯着荣非猛瞧。

  荣非也不慌张,毫不示弱的与其对视。

  “你小子如此年纪就有這般玲珑心思,若是以后为恶,必是世间恶人之首,這天下怕是要遭殃。”

  “刘大哥還未曾娶妻吧。不如你收我为徒,有你這個正气凛然的捕快管教,我便沒有走邪路的机会。我不但能助你破案,等你老了,還能当半個儿子养老送终。”

  “這莫非也是你小子早就计划好的,之所以从衙门那么多人裡面选中老子,就是看出老子是個光棍。”

  “嘿嘿,刘大哥說笑了。”

  “沒吃饱只管朝摊主要吃食,吃饱了就去医馆等我。”

  刘墉目光复杂的看了荣非一眼,丢下一句话后便匆匆离去。

  待刘墉走远,荣非捡起桌上的铜钱付账,而后去到对面的医馆。

  荣非走进医馆,老郎中也恰好掀开门帘从后屋出来。

  “老丈,我妹妹她…”

  啪!

  荣非连忙迎上去询问小女孩的病情如何,可沒等他话說完,老郎中却是扬手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可知为何打你?”

  老郎中弯腰凑到荣非眼前声色俱厉道。

  老郎中下手极重,打的荣非眼冒金星,脑瓜子裡面嗡嗡作响。可即便如此,荣非還是强行让头脑冷静下来,思索了片刻后低头认错道。

  “沒有尽到兄长之责,看顾好自家妹子,老丈您打的对,打得好,小子知错了。”

  “哼,算你還有些良知。你妹妹的烧已经退了,只要好生将养一两日便可痊愈。可她的一双手…唉!”

  想起小女孩遍布齿痕,糜烂发臭的双手,老郎中便气不打一处来,扬手想要再给面前的混账一個耳光。

  可再一想這小子也不過才是個十岁出头的娃娃,就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你的双亲何在?看你兄妹装束难道是城中乞儿,老夫却怎地沒有印象。”

  喘了几口气,平复情绪后,老郎中冷声问道。

  荣非也隐瞒,一五一十将逃难的经历讲述出来。

  老郎中听完便不可思议的盯着荣非看了许久,接着退后两步,双臂环扣身前,对着荣非躬身行礼。

  “老丈您這是做什么!”

  荣非吓了一跳,赶忙闪身避到一旁。

  “自身难保却冒死救孤,此乃仁心。面对无端指责却不做分辨,更显大度。小子仁善宽厚,世所罕见,請受老朽一拜。”

  “老丈您言重了,小子实在当不起啊,您快快起来。”

  荣非上前想要扶起老郎中,可老郎中却十分固执。

  “若要老朽起身也可,但小子你却要答应老朽的一個條件。”

  “老丈但說无妨,小子力所能及自当效力。”

  “你与后头的女娃既已无处可去,不如投到老朽门下学习医术。老朽早年丧妻,无子无女,孑然一身,正愁一身医术无人继承。你我此时相遇,岂不正是天意如此。”

  “這個…”

  荣非闻言却是犯了难。

  按理說走投无路之下有人好心收留,乃是天大的好事。可坐馆行医却是与荣非的计划相悖。

  惇州尸横遍野的惨状仍历历在目。

  灾星降世,涂炭生灵的呼喊声犹在耳畔嘶吼。

  旁人虽然不知,可荣非自己却是心裡清楚,所谓灾星不過是坠落燃烧的宇宙飞船。

  既无灾星,又何来的灾祸?

  荣非早已下定决心查出惇州灾祸的真相,否则梦中无数的冤魂不会善罢甘休,自己的良心也一世难安。

  想要查案,自然還是衙门捕快這种职业最为方便。

  而且自己本就是写悬疑小說的,擅长推理,成为捕快也是顺理成章。

  因此,进入汾城后才会去县衙门口蹲点。

  心中思量权衡片刻,荣非心中已有决断。

  可抬眼看到老郎中一脸期望的模样,却又有些不忍拒绝。

  “呵呵呵,是老朽唐突了。小子无需现在答复,待想清楚后给老朽一句准话即可。”

  老郎中毕竟年纪在這摆着,荣非脸上的为难又如何看不出来。于是也不催促,先用言语稳住,而后徐徐图之。

  两小只這副模样定是无处可去,只需将其收留在医馆一段时日,慢慢渗透、感化,总有机会收入门下。

  小女孩接受過医治,此时在裡屋睡着了。老郎中安抚住荣非,烧水沏了一壶清茶让其坐下边喝边等,自己则是走出了医馆。

  過不多时,老郎中回到医馆,将一個包裹递给荣非,笑道。

  “后院有火炉和水井,自己去烧些水洗個澡,再换上這身衣服。這身破烂衣裳配不上你小子。”

  “老丈,這如何使得。”

  荣非赶忙站起身来想要推辞,却是被老郎中一脚踢在屁股上,不由自主的朝通往后院的门口扑去。

  “男儿丈夫莫要婆婆妈妈,一身衣服能值几個铜板,速去速去。哦对了,裡面還有一套是给你那個妹子的。”

  待荣非洗過澡换上干净衣裳回到前厅,老郎中忍不住又是眼前一亮赞道。

  “好一個俊俏清秀的小子。”

  随后却是又怜惜道。

  “就是身子单薄了些,应是饥渴劳累伤了本源,也不知日后调养能否补得回来。”

  老少二人坐在医馆裡有一搭沒一搭的闲聊。到了晌午,老郎中去后屋查看小女孩的情况。

  老郎中這边前脚刚走,刘墉便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一屁股坐在老郎中做過的位置,拿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管是热是凉,掀开盖子凑到嘴边敦敦敦的灌了下去。

  “哈哈哈,爽快!”

  放下茶壶,刘墉抹了一把沾染到胡子上的水渍,畅快的吼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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