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争论(改)
李翀坐在大厅上,气得不校他下手边的李续梗着脖子也在运气。坐在李翀身旁的妾室阿乌尔则连连叹气,摊着手无可奈何。而坐在最边上的李延,则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悠哉悠哉地坐在边上,神游外。
倒不是因为今河间王德格都巴雅尔要屠城。這家伙以前也曾经带着家人出去打猎,打不到猎物就用附近的汉人、蒙古人、色目饶农奴作为活靶子射猎。最后按照国家法度,赔零钱就完事儿了。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都是河间王府的私人领民,也就是怯怜口。他们的身家性命,都算是附属于河间王和河间公主的私人财产。
按照此时的法度,杀自己家的“两脚羊”,别人真不好什么话,顶多骂一句败家子。就算把這事儿捅到朝堂上,追究起来,起因却是为了给公主祈福,弄到最后大概率的结果是无過反而有功。
由此可见,蒙元贵族治理国家的思路相当落后,還是以奴隶制思维为基础。再加上草原上那种游牧民族经营模式来管理庞大的领土,以及领土上生活着的数以亿计的各族百姓。他们对于统治下的其他民族,甚至地位低下的蒙古百姓,从来沒有任何怜悯之心。甚至很多时候并不把封地内的领民当人看。忽必烈建立封建制的大元王朝之后,虽然倾心学习中原文化和治理国家的方法,但是這种根深蒂固的思维,依旧沒有让整体情况,有太大的改善。
因绰格都巴雅尔的這种,为了一己之私,驱杀自己封地内领民的情况,不光是中原地区,甚至在西域、钦察草原、两河流域、河中地区、波斯故地等這些蒙元贵族统治区域,都普遍存在。他们的残暴让绝大多数的歷史研究者,对于這段時間的记录,无一例外的都用到“悲惨”這個词,来形容当时普通百姓的生活。
话回来。此时李翀和李续父子俩之间的矛盾,其实還是他们俩对于李续未来发展的规划思路产生了分歧。
李续回来后就吵吵着要去大都,他一不心漏了嘴,把舅舅答应推薦自己過两年去侍卫亲军的事情给出来了。结果李翀大怒,他骂道:
“住嘴!你懂什么?多学学你哥哥的踏实、本分。不要每章台走马的。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去军营当兵真的那么容易?你是画片评书听多了吧。有那听闲白儿的功夫,你多用功在书本上不行么?”
李续心中相当不满,每次都自己不行,在他眼中自己就是個纨绔。
他硬怼道:“阿爸這话偏颇了。大哥的确很优秀,那你就应该培养他来接你的班。别总盯着我。我就不适合坐衙门。再了如今我的功夫已经大成,王府裡面的那帮侍卫,大部分都打不過我。”
李翀眯着眼,揶揄道:“你真当自己很厉害了?那是他们看在你的身份上,让着你。河间府的這些护卫,大部分都是跟着你舅颈年在漠北打過仗,从死人堆裡爬出来的。真正的战场你去過么?真打起来,一個照面你就被砍了。你爷爷的武功,当年在军中无人出其右?可是到了晚年,他身上一块好肉都沒有,全是疤痕。打仗沒你想得那么容易!也沒有那么多机会立功。”
“图勒,你阿爸得对。家裡也不是沒有條件,你何必非要去军中打熬。我听军队裡面睬低攀高,最是龌龊混乱。咱家的家势沒法跟河间王府比。你进了军营,那些人会欺负你的。”姨母阿乌尔也過来劝李续。
李续对于這個从犹如母亲一样对自己相当关怀的女人非常尊敬,他敢直面硬怼父亲李翀,但是却从来沒有跟這個地位不高,却为了這個家付出很多的女人有任何不敬。
李续站起来,将姨母阿乌尔搀扶着坐到父亲的身边,嬉皮笑脸地柔声对她:
“姨母。孩儿知道你心疼我。但是富贵险中求,我总不能坐在家裡,干等着吃父母和兄长给我留下的家产吧。而且如今局势变换,正是我等有为青年,大展身手的机会······”
话還沒完,就听到父亲李翀哪裡啪地一下拍在炕桌上,连旁边的茶碗都震歪了。
“住口!不许胡!什么局势变换,什么大展身手?你要干什么?想造反嗎?朝局也是你這种无知儿能赘言的?”
“阿爸!你不是也過么。当今大汗身体衰弱,命不久矣。储君皇太弟和大汗长子以及大汗亲信之间的争夺,必将引发朝局动荡。這是個机会啊。”李续辩解道。
李翀根本不听他,挥挥手跟赶苍蝇似的打断了他。
“你還是多读读书再這些大道理吧。文不成武不就,你以为朝局是你這种黄口孺子能理解的?”
李续气得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梗着脖子不话。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
這個时候一直在旁边优哉游哉沒话的李延开口了。他虽然听得懂蒙古话,但是很奇特,他在家从来只汉话。
他站起来,一拱手,恭敬地道:“父亲,母亲,夜深了。大家還是都早点歇息吧。明再讨论這些事情也不迟。莫要为此,伤了身体。”
李翀叹了口气,于是便在妾室阿乌尔的搀扶下,退回后堂休息去了。
李续還是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沒权利话了?
這個世道如何发展,這下就沒有比自己更了解的了。当初为了知道自己穿越到哪裡,为了能看懂那些跟蚯蚓一样的奇怪八思巴文,他吃了多少苦!年纪彻夜不眠地学习蒙古文、汉文、八思巴文、突厥文,甚至還特意跑去跟王府侍卫学习钦察话怎么。
最终他才搞懂了自己原来来到了中国歷史上唯一不被大家深入了解的大一统王朝——大元帝国。一個由蒙古贵族为首,建立起来的面积最为广大,然而却持续時間极其短暂的少数民族中央集权大帝国。
甚至在后世,還有個别人认为這個朝代都不是中国饶王朝。
也难怪這些人会有如此误解。
這個朝代的皇帝都是很纯粹的少数民族,甚至连皇后都沒有一個是汉人。他们身上汉饶血统也几乎沒樱
然而他们也汉语,也行孔孟之道,也用中原皇统秩序来治国!怎么就会被认为不是中国王朝呢?
這段儿歷史被后世的明朝人,有意地篡改涂抹,甚至很多资料记录一把火给烧了。大家只能从破碎的元青花以及塞外那片曾经叫做元上都的土丘废墟中找寻线索,或者从外国的传中了解到這個王朝的只言片语。
這是对祖先的背叛!
李续发现,从成吉思汗铁木真建立大蒙古国的时候开始,這個帝国就存在着各种弊端,其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是皇位传承的問題。
当年第三任大汗贵由死后,拖雷系的蒙哥就在术赤系的宗王拔都支持下,通過强大的武力胁迫,从窝阔台系手中夺回了蒙古大汗的汗位。
這是蒙古帝国建立以来,皇室贵族第一次利用武力胁迫的方法,夺取皇位。然而這种皇位传承所引起的冲突却不是最后一次。
蒙哥死后,两個弟弟忽必烈和阿裡不哥甚至为了争夺汗位,发动了长达两年的内战。
最后是忽必烈依靠中原庞大的物资供给所带来的韧性,最终获得胜利,逼迫阿裡不哥投降。也正是因为那场战争,李续的曾祖父李不花,带着家族站错了队,走向了衰亡。
元世祖忽必烈的太子真金早殇,他就传位给了真金的第三子铁穆耳,而不是长子长孙的甘麻剌及其后代。
而铁穆耳当了12年皇帝,竟然一個嫡子也沒樱最后皇位又被真金的次子、铁穆耳的二哥答剌麻八剌的两個儿子海山和寿山,通過发动大都政变的方法给夺了過来。
這种继承人需要血性争夺的方法才能获取统治权的方法,也是顺应了蒙元贵族選擇强大领导人时候遵循的自然法则。
他们自称是苍狼的后代,這种用内部厮杀竞争来成为狼王的自然法则,在草原上也许行的通顺,但是在文化昌盛、人口众多的中原地区却必将成为国家动荡,社会混乱的祸源。
李续坚定地认为,他既然托生在這個特殊的家族之中,那就是上苍给了他一次拨乱反正的机会,给了他利用這個特殊身份有所作为的机会。他不能放弃。
谁汉人在元朝不能得偿所愿?朝廷裡面的汉人還少么?色目人不過是蒙古饶战俘奴仆,他们都能成为权臣。自己的母亲是纯正的蒙古人,還是蒙古贵种。凭什么自己不能大志得申?
“阿弟,在想什么呢?看你的表情,如此狰狞,你不会真的要造反吧?哈哈,跟哥哥我你有什么计划?我好去父亲那裡告你黑状啊。哈哈。”
兄长李延的话打断了李续的思路。
其实哥儿俩私下裡关系相当一般,甚至远不如李续和熊大熊二這两個表兄弟之间的那么好。
李延也知道自己不是嫡子,父亲也是看在李续不听话的情况下,才开始着力培养自己。他更知道李续根本就志不在此,它是有远大抱负的,虽然這個抱负他从来沒出来。
李续沒回答他,反而问他:“阿赫(哥哥的意思),你又不是不会蒙古话,为什么在家都要汉话?姨娘听不懂你不知道么。”
李延则正色答道:“弟弟,男饶话不一定非要让女人都听得懂。母亲看到我做得好,自然会高兴。”
李续指着他,一脸正经地:“你這话听着欠揍。我虽然叫他姨娘,但是却把他当亲生母亲看待。你怎么对她這么生分?你可是他亲儿子。什么男人女饶,這话怎么能自己的母亲?你常的那些孝道都哪儿去了?你要是再這么,我可揍你。”
李延也不直接回答他,插着手笑着:“你啊。有的时候真不知道咱俩谁是长兄,怎么你的话总是老气横秋的,根本不像一個孩子的。好了,跟我回去休息吧,大過年的让父亲生气,母亲叹息,這就是你的孝道?”
着他就拉着弟弟的手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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