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终章
“好疼……”
“麻蛋,我是不是又死了……”
为什么“又”死了?因为现在這种又黑又冷的感觉陈朝之前经历過一回,实在是太熟悉了,上一回有這种感觉是在秦国北水河上和蒙虎决战,陈朝掉入冰窟又遭龙血蛊反噬,命悬一线。
“好黑,好冷啊……”
“有沒有人来救救我……”
陈朝迷迷糊糊地想,不知道自己在哪,身在何处。
渐渐的,陈朝听见了声音,眼前出现了画面,他看见楚皇躲在羽林后面,和自己遥遥相望,楚皇很愤怒,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大声喊着,咆哮着,要把自己碎尸万段。
声音和画面交织。
陈朝想起来了,這是在英华殿发生的事情。
咻咻咻!
无数弩箭攒力射来,崩弓的箭弦声音,听的让人心惊,人在箭雨中就如蝼蚁,待宰的羔羊。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陈朝也不例外。
他清楚地感觉到箭镞射中了他的胸膛、手臂、大腿……扎进了他的皮肉,在收割他的生命。
“我被射死了?!”陈朝无助地想。
他“死”之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英华殿的殿门忽然被推开,紧接着人群中的楚皇应声倒下,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他胸口的一個血洞,然后轰隆一声朝后倒下。
他也死了!
死于狙杀!
陈朝心头一松,死了好,死了好,像楚皇這样的人死了对谁都好。
陈朝眨了眨眼睛,眼前還是一片黑暗。
我去,我到底是死了,還是有机会再抢救一下?
就這样想着,陈朝等了很长很长時間,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让开,快让开,国师来了……”
然后……
窸窸窣窣。
似乎房间裡的人都出去了,再然后有人动了自己的尸体,陈朝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疼痛。
“忍着点,我先帮你处理插在身上的箭矢。”姜玲珑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朝心裡哦哦了两声,可是……师父,很疼啊,能不能先给我灌一碗麻沸散,陈朝最后被疼晕了過去。
再醒来的时候,陈朝听见了马车车轱辘的声音。
“你醒了?”
陈朝被吓了一抖。
這才发现他身处一辆马车裡,车队行驶在北上的官道上,车队還拉着一口黑黑的棺材,车前挂着白花,白经幡。
這是陈朝解开身上龙血蛊所获得的神通。
即使不睁开眼睛,仅用内力就可以“看见”身边的一切景象。
“我們這是在哪?”
陈朝嗓子嗡嗡出声,十分虚弱。
姜玲珑松了一口气,這些天他照顾陈朝,生怕他再也醒不来了,如今陈朝嗓子出声,代表他再一次起死回生了,“回京,回京的路上,已经過了滁州!”
“对了,棺材怎么一回事?”陈朝问道。
姜玲珑耐心的解释道:“名义上,刺客赵诚已经死了,大纪宰相陈朝,就是你,已经死了。方休据理力争,不惜出兵相逼,才将你的尸首要回来,那口棺材是做给外人看的。”
“为了从楚国手裡要回你的尸首,方休還跟楚国约定,十年之内,两国划江而治,期间不再开战!”
陈朝点点头。楚皇死在英华殿中,死在刺客赵诚手中,消息一旦传出,楚国臣民是无比愤怒,赵诚的尸首会被五马分尸剁成肉泥,若是不花一些代价根本不可能囫囵個地回到本国。
十年之内,不再开战!
也罢也罢……
和北狄一战,动了大纪的元气,远征高句丽和东瀛虽然一路顺利,但拿的出手的只有几万常胜军,大纪确实需要一段休养生息的時間。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沒死嗎?”姜玲珑问道。
陈朝嗯了一声,“临出发前,我去见了帝姬,她给了我一枚龙血丸,龙血丸具有极强自愈速度。”
說完,车裡沉默下来。
過了很久,姜玲珑问道:“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過几年安宁日子,這几年忙东忙西,累得慌。陈朝不是已经死了嗎?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死了就死了吧,随便找個坑埋了吧。”
姜玲珑被逗笑了,掩嘴一笑。
……
……
很多很多年后。
弥漫着酒香的清源县南山,山上成规模的酒坊成群成片,距离南山不远有一座美丽漂亮的庄园,這座庄园曾经在北狄南下入侵时被大火烧過一回,烧的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片灰烬。
而今,這座庄园在旧址上重建,一位年轻的姑娘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不少仆从,停在了新南山庄园外。
年轻姑娘翻身下马,望了望远处南山上的景色,嗓音清澈道:“南山纯酿堪称天下第一名酒!至今依旧是极为稀缺的紧俏货,各大王公贵族为了抢一坛可谓是挣個头破血流,不知今日能不能带回去一坛?”
年轻姑娘身后的汉子拱手道:“只要陛下想自然能带回去。”
沒有谁知道,眼前這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姑娘便是如今大纪的女帝!自然也沒有人认出那名汉子便是官复原职的禁军统领,京城第一高手蒙召!
而今的大纪是天下第一强国,高句丽和东瀛几年前被常胜军摧枯拉朽打败,北狄只让他们带回去了两万降兵,之后虽有将其降兵陆续還出去,可北狄已经不成气候,去年的时候,大纪出兵秦国,联合“南秦”打败了“北秦”,也就是孟国公的队伍,秦国如今是大纪“秦州”,秦州王则是姓蒙的姑娘。
至于南边,大江南岸,自从五年前楚国皇帝被刺客“赵诚”在英华殿刺杀,太子楚炎顺理成章登基为帝,是为楚国新皇,但楚国始终沒办法和大纪相提并论,因为火药依旧牢牢掌握在大纪手中。
在南山庄园门口,女帝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迈步而入。
“亚父,”
“亚父,亚父?”
“醒醒……”
“昨天的事情,亚父考虑的怎么样了?朕志不在朝堂,愿游历天下,闯荡江湖,這几年,朕的七哥子嗣兴旺,朕愿禅让帝位给侄儿。”
被女帝称呼为亚父的男子躺在后院的一张藤椅上脸上盖着蒲扇,听见声音,他张开眼睛,目光望着蓝蓝的天空和几朵白云。
许久之后,男子缓缓开口,声音温和,“陛下,這是国事,您和朝臣们商议就好,而我……只是這庄园裡的庄主罢了,我早就不是宰相了不是嗎?那個宰相早就死在了楚国英华殿中。”
“赵诚”就是陈朝,在那天這则消息就传开了。
两大枭雄,同一時間死在了同一地点,着实令人唏嘘。
陈朝這個名字已经消失在天下好长時間。
人们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大纪這個权臣這個宰相。
陈朝也很乐于看见這种场面。
他也想過几年安生日子。
“這件事……陛下自己决定吧……”陈朝慢慢从躺椅上站起来,轻轻摇了摇手中的蒲扇,消失在女帝的视线中。
南山庄园的日子很安宁也很舒适。
因为陈朝不用再担心有谁会来杀自己,要和别人争什么,要争的已经争完了。
這些年,陈朝生了好多儿女。
多的陈朝都有些记不清哪個是哪個。
宋清婉迎面走了上来,展示她刚刚做好的小衣服,笑道:“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是给谁做的?”陈朝轻轻摇了摇蒲扇,带来几缕凉风。家裡的孩子越来越多,宋清婉的工作量也成倍增加,要负责很多孩子从小到大的衣服,有刚出生的,還有三四岁,七八岁……
“给老十九做的,嗯……大概是红豆的儿子,也有可能是……玥儿的?白芷?”其实宋清婉也有点记不清老十九到底是谁的孩子。
反正记不清,宋清婉岔开了话题,“昨儿草原上来了一封信。”
“谁来的?”
宋清婉轻轻打了陈朝一下,将信交给陈朝,“還能是谁来的,信我瞧了几眼,人家问你什么时候去草原上一趟,你们的儿子都会骑马了,问你什么时候把儿子接回来。”
陈朝拿到信,揣进袖口裡。
在宋清婉面前還是不要看耶律舞给他写的信为好,防止這位当家主母的醋坛子打翻。
說实话,陈朝也很长時間沒出去转转了,那就去草原上一趟吧,看看儿子。
……
陈朝离开庄园,来到了玉清观,看着道观一如既往的冷清,两個绝色女子坐在老榕树下的蒲团上,小声說着话。
陈朝一来,那位白裙子的姑娘就走了,陈朝摸摸后脑勺,“這怎么每回我刚来她就走?我哪裡惹到她了嗎?”
姜玲珑微微笑道:“五年時間,让人家给你生四胎,你說你哪裡惹到她了?”
陈朝耸耸肩,无辜道:“我這是为了李氏皇族子嗣考虑,李氏子孙凋零……”
“打住,不要說了,为师都懂!都……”
陈朝安然坐下,“师父陪我一起去草原一趟吧,路上有個照应。”
“……好。”
……
夜。
庄园外的大门前,停下了一辆马车。
一身紫袍官服的女子跳下马车,轻车熟路地来到陈朝面前,“你要去草原?”
陈朝点点头,“不知楚相有何吩咐?”
楚云湄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此刻她早已经完成当年发下的宏愿,她早已经是大纪宰相,楚云湄咬着嘴唇有些恼火地看着陈朝:“去多久?”
“大概三四個月,半年?一两年也說不定。”
楚云湄一言不发,以极为强硬的手段打发走了屋子裡的其他女人,手指捏住陈朝的下巴:“既然要走了,那今夜好好伺候本相,听明白沒?”
“好。”
……
……
翌日,陈朝揉着腰子走出房间。
侯吉赶忙迎了上去,扶住陈朝,“就走?”
“不走還等什么,你是不知道,這几個女人现如今一個比一個生猛,如狼似虎,我都四十多了,迟早被她们榨……快走快走!”
陈朝和侯吉偷偷摸摸在庄园外上了马,在约定的地点和姜玲珑碰面。
几人几马。
一路往北方的草原上狂奔而去…
“相爷,慢点……”
“别叫我相爷,我已经不是宰相了……”
“可相爷永远是我心中的大宰相!”
(本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