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小绿
公元310年的正月
从洛阳去并州平城(山西大同)的直路被隔断了,晋阳已经被刘渊占领,而刘琨在和拓跋猗卢将在平城会师,所以我們只有绕道前往。
一路上除了遍野的死尸就是残破不堪的房屋,不少流民在结伴向冀州方向缓慢前进,而選擇南渡对当时的人来說,毕竟是下策,因为当时的江南真的很偏僻。。。。。
冉瞻驾着马车,刘演也一并坐在车头,和冉瞻一起替换着驾驶。
我一個人在马车裡照顾着一個在路边救起的小女孩,大概有10岁多了,发现她的时候只有一口气了,整個人饿的只剩皮包骨头,她的母亲拦住了我的车队,面对着快速奔驰着的马车,她沒有一丝的犹豫,就這么挡在了我們的马车前面,并且跪在了地上,沒有任何想要避开的意思。。。。。。
如果不是冉瞻的驾车术确实很了得,在這千钧一发之间硬是制住了奔驰的骏马,可能這母女二人在一刹那就会被马车碾成肉泥,我很疑惑是什么样的力量让這個母亲這样去做?我缓缓的走下车,看着眼前的這個女人,那是一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的眼睛,脆弱的灵魂带动着干枯的身体在剧烈发抖,衣衫不整的她,胸口露出的ru房已经干瘪的只剩下皮了,我的护卫们已经组成了一道人墙,把她们母女地挡在外面,我慢慢走到前面一点的地方,看到她的身边還有一個小女孩,无力的躺在地上,真的是皮包骨头,看這個样子,如果再沒有东西吃,恐怕熬不了多久。。。。。。
我的心瞬间就被揪住了,孤儿寡母和我是多么的相似?
我看到小女孩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的母亲,不断的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母亲,我想应该是她的母亲之前的举动也把她给吓着了。。。。。。
我看了眼冉瞻,他的眼睛很平淡,想来应该是看的多了,我只好把目光看向刘演,這個今后应该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大师兄,我望向她的眼睛裡露出了哀求。
刘演知道我发了善心,其实他又如何不被這一幕所感动,如果這個母亲不冒這個险,或许我們的车队就這么過去了,然后等待她们的必然是死亡。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刘演点了点头,护卫们也拿出了一点干粮准备先给這母女俩吃点东西。但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又发生了。。。。。。
那個干枯的女人似乎是被她女儿的呼唤声打动了,她低下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那眼神裡是說不尽地爱怜和不舍,這位母亲听不清我說了什么,只是紧紧地盯着我的方向看,很仔细地看着我的四周,等到看到我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一個带队的青年人,并且那個青年人最终也点头同意后,她才收回了目光,慢慢地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当我身边的护卫们拿出了干粮要救济她们母女时,她却突然用力扒开女儿那双紧紧抓着自己的小手,扭過头,沒有再看一眼她的女儿,她站起身,又朝我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就义无反顾的往身边不远的枯树上撞去,护卫们也被眼前這一幕惊呆了,一时都沒有反应過来,等护卫们反应過来想出手去救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在检查尸体的时候,护卫们发现她的身上已经有了蛆,肚子上的伤口都已经糜烂了,应该是自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只是想讨要点施舍的话,我想她绝不会不要命的抱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拦车的,在這個母亲看来這個车队绝对是世家大族的,只要能让车队停下来,她们母女或许還有救,但如何让别人收留自己,這位母亲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意外的发现车队裡竟然有一個身份高贵的小孩,而這個小孩身边還沒有差不多岁数的婢女相伴,這无疑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无论如何都要博一下,让這個身份高贵的小孩感动并且生出同情心,那么她的女儿就有希望留下来,而如果自己活着,那么這個小孩身边的大人们一定会以各种理由来推脱,绝不会收留自己母女,最多只是给自己和女儿一点苟活不了多久的粮食,就会再次快速离开,即使天见可怜,這這個车队的人愿意收留自己母女,可自己如今這种情况再一起跟着,只会让人嫌弃自己和女儿,所以。。。。。。
我想到了這裡,我的手一下子捂住了我自己的嘴,眼泪瞬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我虽然父母双亡,却衣食无忧,而且是养在深闺的公主,怎么可能知道人间竟然如此疾苦。虽然天天听人說外面的世界如何的悲惨,但直到自己一路来的亲眼所见和今天的发生的事情,我才真的发现沒有大族庇佑的流民,活在這個时代的有多么凄惨,此时的我,真的无法平静。。。。。。
车队還在继续赶路,只在一些大城镇才会稍作停歇和补充食物,丞相在我出来的时候给了我充足的物资和钱粮,所以真的不缺什么。
我轻轻的喂了她一点水喝,渴了那么久了一下子喝太多不好,所以我只是用水先在她的唇上涂抹,让她自己慢慢感觉到滋润,再少量的给她饮水,接着我等她苏醒后再喂她吃点米粥和烙饼。我把烙饼扒的很碎,放在米粥裡一起喂给她吃,就這样一直照顾了三天。她才渐渐好转,因为马车的颠簸,我并沒有让她起身,她看见我一直在照顾着她,只是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独自转過脸,不让我看见她在哭泣,但我能听到她那轻微而哽咽的声音:娘。。。。。。
我听见了那個字,心裡也是一酸,都是沒娘的孩子啊。。。。。。
终于快到广武县了(今代县的一部分,位于山西省东北部,雁门关下),這裡有着“中华第一关”雁门关,還有着长城第一楼——边靖楼(楼悬“声闻四达”巨匾为亚洲第一匾),多少歷史大事和這個关隘有关:穆天子西巡、胡服骑shè、白登之围、马邑之谋、昭君出塞、孝文帝南迁、炀帝北巡、靖康之变、慈禧南逃等等這些影响過中国歷史进程的事件。
附近還有五台山,净土祖庭东晋佛学大师释慧远說法之第一道场——白仁岩禅寺,又是代国故地。铁矿的大产地,石灰石,金银铜之类的矿藏也很丰富。
我仔细的看着這個地方的风景,相比别处,此地還真的算不错了,山上的植被都還翠绿,我們一行70多人都逐渐进入這座古城的中心,一路都是流民,拥挤着街道,小女孩看向我的眼神是惶恐的。
我懂,她怕我看她身体好点了就把她丢下,我又喂了她一口水,其实我比她小很多,可是我照顾她的时候一点也不显得生疏。
我們来到了馆驿,驿丞出面接待了我們,他确实沒想到会从南面来人,而且是京师,所以态度很恭顺,基本是有求必应。
我和這個小女孩住一起,我的确需要一個侍女照顾。
我也是第一次和一個小女孩单独在一起,小女孩看着我,畏畏缩缩的道:“公子。。。。。。我身体還沒好。。。。。。”
我很无语,我一路上都是男装打扮,和7岁的小男孩沒有什么两样,不過和女装的我比较起来,更加俊朗潇洒而已。
我才4岁不到呀,真的很无语,难道這個时代的贵族都很变态嗎?但是就算我7岁能干嘛?
我沒有解释,只是摆了摆手,无奈的告诉她,我是女的。
我很无奈,如果不說自己是女的這晚上不要奇怪死了啊,但我作为一個男孩,为什么說自己是女孩的时候那么自然。。。。。。我真的对自己也很无语。
小女孩诧异的看着我,眼睛裡其实倒是有点失落。
我很纳闷,难道我是女的又不对了?
小女孩看着我变幻不定的脸sè,头慢慢转過去,好像自言自语的說道:“要是真的是位公子该多好啊。。。。。。”。
我的耳朵好啊,那么轻的也听见了,這是我的错嗎?男的不行,女的也不行了啊???
我气鼓鼓的样子,更添了不少童趣,小女孩看着我的样子,也释怀的笑了。我和小绿两人之间的隔阂也似乎淡了不少。。。。。。
小女孩自顾自的去添了茶水,又稍微打扫了一下,好让我睡的舒服点。
我看着她那忙碌的身影,小小的人儿,长得倒還清秀,我开口问道:“你有名字嗎?”
“我娘叫我小绿,說是生我的时候還能吃到新鲜的蔬菜,那嫩嫩的带着露水的蔬菜。。。。。。所以我爹就给我起名叫我小绿了。”
“小绿嗎?不错,红姨就叫小红,呵呵”
“奴婢可不敢跟小姐的姨娘比。。。。。。小姐,以后不会赶小绿走吧。。。。。。”
“为什么要赶你走,我从小都沒有自己的玩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就叫你小绿了哦”
“嗯,小姐,你为什么要打扮成公子的样子呢?”小绿的眼神裡又莫名地闪過一丝失望。
我无奈的安慰着她,我不可能告诉她我其实倒真的是男孩子呢,只能安慰道:“路途凶险,要不是我一路都有jing骑跟着,不知道被人劫掠多少次了,有沒有命到這广武县都是個問題呢。”
“那倒是,我跟我娘一起。。。。。。”小绿的眼睛突然又红了起来。。。。。。
我也一时无语,她娘亲的死实在是太凄惨了,谁也一下子无法接受這样的事实,我现在的眼前都不断的冒出那一幕凄惨的景象。只能默默的陪着這個小女孩。。。。。。
過了一会,小绿又开口道:“小姐,我們是什么样的人家呢?”竟然還有卫队保护,而且那整齐的装备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能拥有的,所以她确实很疑惑也很忐忑。
我看着她很久,不知为何,我一般对别人的提问都是抱有很强戒心的,但一想到她的母亲,我的心也软了,既然以后都要在一起,早晚会知道的。我平静的說道:“我是明月公主,這些人都是丞相司马越送给我的亲随和一些我老师的家仆,嗯,還有我的良哥哥,他叫冉瞻,就是那個好高大好魁梧的少年,才11岁多一点哦,你信嗎?嘿嘿,還有就是我老师的嫡子刘演了,我叫他演哥哥。你可以跟着我一样叫。”
“奴婢可不敢,我還是叫良少爷和演公子吧”小绿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两個字,她确实震惊,她竟然和皇室有了瓜葛,還成了公主的侍婢,這是天上掉的馅饼嗎??小绿一边說一边偷偷的用手掐自己的脸。
“随你吧,你以后就叫我小草吧,我父皇给我起的小名哦”
“我還是沒人的时候叫吧,有人的时候還是叫公主,不然尊卑不分是会被丢掉的!”小绿有点惶恐,這公主怎么一点脾气都沒有呢??难道因为太小了嗎?
“在丞相府你叫我公主沒什么错,到了這你要叫我公子知道嗎?”
“奴婢知道了。”
我看着小绿一脸尊卑有别的样子也很无奈,這個时代如果沒有了尊卑或许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活吧,我心裡无奈的叹着气。
我突然听到外面很吵,心裡有点不耐烦,這声响是来自驿馆外面,而且都是女人的声音,我有点奇怪的看着小绿。
小绿的脸一红,她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不過公主都发问了,小绿只好老实說道:“公主,這是那些流民中的妇女前来這边拉客。。。。。。”
“她们的丈夫不管的嗎?怎么那么不知羞耻?”
小绿的脸sè一下子变得很惨白,扭捏中带了点痛苦的說道:“公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這些女人去拉客都是为了赚点吃的食物,然后拿回去给自己的家人吃,她们不少都是全家出来逃命,丈夫都死了,或者残了,病了,一家的老老小小,都需要靠她们出卖自己来维持一天的口粮。。。。。。”
很明显,从小绿的话中我听出来,她的母亲也曾经做過。。。。。。而我的话无疑伤害到了她。。。。。。
我望向小绿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牵過她的手,内疚地說道:“对不起。。。。。。”
小绿自然知道在达官贵人的眼裡她们這些流民根本不算什么东西,所以万万沒有想到我会向她道歉,眼睛裡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瘫坐在地上,抽泣的道:“娘。。。。。。”
正当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哭泣的小绿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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