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另一個亚瑟
白厅街的平坦街道上,黑色马车慢悠悠的行驶着。
中年绅士坐在车厢裡,手裡捧着一叠资料正翻看着。
而皮尔夫人就坐在他对面的座椅上。
她笑着說道:“喔!亲爱的,我真沒想到,你今天居然有時間来看我出席庭审。以往這個時間你不是都在官邸办公嗎?”
中年绅士,或者现在叫他皮尔爵士更好。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微笑着回应妻子。
“官邸裡的书面文件哪裡比得上你美丽的容颜呢?如果可以選擇的话,我宁可坐在這裡看你一整天。”
皮尔夫人的肤色发红,她有些害羞,但却依然掩不住眼角的笑意。
“罗伯特,我們都是老夫老妻了,你用不着和我来這一套。你嘴上說着文件不好看,那你手裡捧着的那份东西是什么?”
“這個嗎?”皮尔爵士举起手中的文件:“亚瑟·黑斯廷斯警官的個人资料。”
皮尔夫人听到這個名字也来了兴趣:“你也注意到那位才华出众的年轻警官了?”
“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過闪耀了。除非我是個瞎子,否则不注意他很难。你有沒有发现,他和我們另外一個叫亚瑟的朋友很像,非常像。”
皮尔夫人想了想:“我猜你說的是威灵顿公爵,亚瑟·韦尔斯利?喔,亲爱的,你一定是糊涂了。
虽然公爵先生同样是一位正直并且具有正义感的绅士,但他可做不到像是亚瑟警官那样温文尔雅。
如果今天把亚瑟警官换成威灵顿公爵,那么還不等开庭,他就会给治安法官两鞭子。”
“哈哈,亲爱的,那是你不够了解他。
威灵顿公爵并不总是那么暴躁,他只有在面对国王陛下的时候才会那样。
他无数次和我强调過他交朋友的原则,他可以容忍一個人蠢,也可以容忍一個人坏,但是他不能容忍一個人既蠢又坏。”
皮尔夫人听到這话,差点直接笑出声,她想要大笑却又觉得失礼,因此只得拿起手帕遮在嘴边。
“国王陛下知道你们這帮内阁成员在背后這么說他嗎?”
皮尔爵士俏皮的挑了挑眉毛:“我刚刚說的那几句话是独立分开的,并沒有关联性。女士,這裡面可沒有国王陛下的事。”
“罗伯特,你可真是個坏心思。”皮尔夫人笑的肩膀都在颤抖:“好了,那你给我說說威灵顿公爵和亚瑟警官的相似之处吧。”
“所有人都知道威灵顿公爵是一位多么出色的统帅,他就是一位天生的战争天才。
在世界上所有人都认为拿破仑将横扫欧洲时,是他在滑铁卢战役中告诉了世界,究竟谁才更配得上征服者這個称号。
从印度到伊比利亚,再到法国与荷兰,他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看看他的那些荣誉吧,他不仅是英国陆军元帅,更是俄罗斯、奥地利、普鲁士、汉诺威、西班牙、葡萄牙以及尼德兰的陆军元帅。
然而就是這样一位为战争而生的人,却经常和我抱怨,他說他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战争,每次打完仗以后,他都会說這是他最后一次上战场了。
可是当国家需要他的时候,只要轻轻推他一把,他就又会挺身而出,冒着炮火站在战争的最前线。”
皮尔夫人想了想,问道:“你觉得亚瑟警官也是這样的人?”
“当然。”皮尔爵士笑着点头:“而我现在要做的,仅仅是轻轻推他一把。”
皮尔夫人对此表示认同:“我也觉得苏格兰场不能失去這样一位优秀的警官,這是对于公众的不负责任。可是,他不是已经决定离开了嗎?你打算怎么推他呢?”
皮尔爵士撩开马车的窗帘,他指着外面的风景說道:“亲爱的,你难道沒发现這不是回家的路嗎?”
皮尔夫人向外看了眼,窗外是一座拥有丹红色外墙以及绿色圆顶的四层大楼。
“海军部大楼?我們来這裡干什么?”
皮尔爵士笑着說道:“刚刚亚瑟警官告诉我,他打算去皇家海军另谋高就。
但我觉得皇家海军的优秀人才已经足够多了,实在不缺這一個。
更重要的是,作为主管苏格兰场的内务大臣,我也并不打算放手下最杰出的警官走人。
所以,我才特地跑来找海军部的几個老朋友谈谈。
夫人,你应该不介意待会儿我陪他们小酌一杯吧?”
“哦!罗伯特!”皮尔夫人看起来有些生气:“你下午還得上班呢。”
但皮尔爵士早就对此有了应对之策:“我今天的班已经上完了。现在内阁裡還在忙的,就只剩下跑去温莎城堡面见国王陛下的威灵顿公爵了。”
“威灵顿公爵,他去温莎城堡做什么?”
皮尔爵士耸了耸肩:“反正应该不是去找陛下决斗的。嗯……大概不会吧。”
……
此时此刻,温莎城堡的觐见厅外。
威灵顿公爵,亚瑟·韦尔斯利快步走下台阶,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沒有。
在他的身后,一個愤怒咆哮的老人紧跟着追了出来。
他的上身衣物华贵无比,一件以金色镶边的深红斗篷,再搭配上带麦穗流苏装饰的银灰色外套,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但奇怪的是,老人的下身却只套了件到大腿的短裤。
一看就知道,老人這一定是追的太急,甚至都来不及换上全套的正式服装。
他冲着威灵顿公爵咆哮道:“威灵顿!你给我停下!”
威灵顿公爵倒是很顺从的停下了脚步,只不過他依然沒有转過身去。
他冷酷的嗓音就好像十二月的北风:“国王陛下,還有什么事嗎?”
那位老人,正是英国汉诺威王朝的第四代国王——乔治四世。
乔治四世瞪大了眼睛,他伸出止不住颤抖的手,怒斥道:“你刚刚给我递交的那些东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威灵顿公爵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您如果看不懂的话。我可以为您简单复述一遍。”
他转過身来,站在台阶下仰面冲着国王說道:“议会和内阁已经为了天主教解放吵了十几年了,现在好不容易才达成共识,這才有了這份各方都认可的《天主教解放法案》。
這是份来之不易的东西,我也不打算再去找议会或者内阁重新拟定,因为那样的话,一准又会陷入无休止的扯皮当中。
所以,您现在有两個選擇。
要么,您接受我刚刚递交案前的《天主教解放法案》初稿。并在此向下议院和内阁保证,您不会发挥您在上议院贵族群体中的影响力阻挠法案通過。
要么,您也可以選擇接受我以及内阁其余十四位阁员的集体辞呈,重新選擇一位您信任的多数党成员上台组阁。
或者您高兴的话,重新召开大选也行。反正這個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我绝对不会再碰它一次。”
乔治四世听到這话,气的就连声线都在颤抖:“威灵顿,你、你!”
但威灵顿显然不在乎国王的态度,他說道:“如果您還自认是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的合法君主,那么就批准法案通過。
我不得不在這裡向您說明,虽然我与您一样都是新教的虔诚信徒,但是天主教其余派别的解放問題已经不能再拖了。
王国正处于内战爆发的边缘,我已经接到了可靠消息,一旦法案被否决,那么爱尔兰地区将会爆发大规模叛乱。
因此,我也必须要再次提醒您,如果爱尔兰爆发叛乱,我不会接受您的邀請出任陆军总司令一职。
至于具体怎么選擇,那是您的权力,您自己看着办吧!”
语罢,威灵顿公爵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乔治四世冲着他的背影咆哮道:“威灵顿,你!你!你!你居然胆敢如此对朕!!!”
一旁的侍从赶忙上前搀扶住几乎要从台阶上摔下去的老国王,他们止不住的宽慰道。
“陛下,還是算了吧,他既然不怕拿破仑,您就不要指望他会怕您了。”
“我……我……啊!!!”乔治四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侍从们摇了摇国王的身体,发现沒反应后,這才一個個慌了神:“快,快去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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