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坏不坏
寻找莎莎的尸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莎莎死亡之后,她的灵魂被禁,再加上她本来就只是一個小姑娘,灵魂不如大人的强健,又突然遭逢巨变,她的记忆其实沒那么清楚。
刚死亡的莎莎,灵魂处在溃散边缘,若不是金老太太找了人用了秘法将莎莎的灵魂禁锢起来,那现在根本就不会有报仇的鬼莎莎。
金老太太自作聪明,恶毒地禁锢莎莎的灵魂,沒想到反而帮了莎莎。要知道,這世间被害枉死的人那么多,死者能变鬼回来报仇的却少之又少。
现在的問題是,莎莎当时的灵魂不稳,她生前被杀害的记忆太過深刻,她能记住,但是死后這段時間,是她灵魂最虚最散的时候,她记不清。
奚睿抱着莎莎,身后跟着池漾,在金康和莎莎以前同住的那個小区逛了個遍,莎莎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被埋在什么地方。
奚睿沒办法了,给沈西园打电话:“小园园,找不到啊。莎莎记不清楚了。”
怀裡的小姑娘,红了眼圈。
奚睿心疼的不行,“沒事的莎莎,小园园肯定能帮你找到的!她可是咱们的秘密武器,绝对超品高武,大杀器!放心的啊。”
莎莎噗嗤笑了,“蟋蟀哥哥,你吃软饭很溜嘛。”
“哎呀你個小丫头,你嘴皮子也很溜哦,现在的小学生都這么能侃的嗎”
莎莎歪头,“蟋蟀哥哥,不要歧视小学生好吧,我們班王珊珊都谈三次恋爱啦,一個是初中学长,一個是高中学长,還有一個是体校帅哥哥呢。”
奚睿:“……”
沈西园手指在纸上缓慢画圈。
不多会儿,她面前的笔凭空跃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握住一样,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勾勒出各种线條……
奚睿收到了沈西园微信上发来的照片。
“這是什么鬼画符”
奚睿看不懂,“看着像是石头小园园你這是要告诉我,莎莎就在這儿嗎”
池漾接過手机,点开图片看细节。
很快,他就迈开长腿,朝着小区最北边走過去。
奚睿不明所以赶紧抱着莎莎跟上。
那是小区裡最大的一块草坪,草皮平整柔软,周围种了一圈梧桐树,树荫很大,树荫下面還有石桌石椅,是小区居民平时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這会儿就有人坐在梧桐树下乘凉。
池漾径直走向西南角,這边有一個小小的游乐场,放了一架滑滑梯。
奚睿追了上来:“不会就在這儿吧。”
池漾又对照手机裡的图看了一下,“应该就是這裡。”
奚睿捏了一下莎莎的脚脚,“莎莎,对這裡有印象嗎”
莎莎紧紧抿着唇,瞪大眼睛,好一会儿之后,轻轻点头,声音细弱带着轻颤:“疼……蟋蟀哥哥,疼……”
奚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裂了。
“池队长,叫人来挖吧。”奚睿說。
他话音刚落,沈西园就发過来了微信:“挖的时候记得小心点,池漾身具浩然正气,能克制阴邪,出事儿了让他顶上。”
奚睿也醉了。
他深吸口气,看向池漾:“池队,這案子你们局裡能给批多少经费”
“嗯”
“是這样的,我师父說挖的时候要小心,当初金老太太找人给莎莎的尸体下了禁制,一年時間過去,只怕会滋生阴邪,让我們务必小心。”奚睿說。
池漾,“小心,然后呢”
奚睿微笑:“我們店裡有金钟罩符,這种符带在身上能百邪不侵,但价格比较贵,一张符……5万,时效一刻钟。”奚睿說。
池漾:“我沒记错的话,一刻钟是15分钟”
“池队好记性!一点儿沒错。”
“一個人,15分钟,5万那你觉得挖开這玩意儿,需要几個人,需要多少個一刻钟”池漾冷笑。
奚睿眨眼,“這個……所以才问池队,局裡能给你批多少经费呀。”
池漾扶额:“一口价,十万,叫你师父過来,确保我們顺利挖出受害者遗体。”
“十万……我得问问我师父。”奚睿赶紧发信息给小园园。
沈西园看到微信,愣了一下。
自家小徒弟很会创收嘛……
“可以。”沈西园答应了。
奚睿立刻跟池漾說:“我师父看在莎莎的面子上答应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找人来”
池漾:“已经联系了。”
沈西园下午只上了一节课,就跟班主任贾彦明說要先走。
贾彦明在心底叹气,“马上要月考了。”
沈西园点头,“我知道的。”
贾彦明也不多說什么,“对了,你送我那個平安扣,谢谢你啊,我女儿很喜歡,给她戴上了。”
沈西园点头,又說了一句:“這個月让令嫒不要近水。”
贾彦明也沒再多說什么。
沈西园的经历跟其他同龄人不同,她的年龄也比班上绝大多数同学要大上一岁甚至是两岁,如果她還是不肯珍惜现在的学习和生活,那谁都沒有办法。
說实话,跟沈西园接触得越多,贾彦明越是难以相信這個女孩子,会恶毒地推怀胎八月的继母下楼,這几乎等同于谋杀!
沈西园赶到的时候,工人机械都已经准备好了。
“還要做点什么准备嗎”池漾问。
其实吧,他办過的案子多了,见過的尸体更多,什么诡异恐怖的场景沒见過也从来沒有搞過這些迷信的东西。
现在……
好吧,看着奚睿抱在怀裡那個二十厘米高的小娃娃,他也真是醉了,迷信就迷信吧,安全和破案并列第一。
沈西园扬了扬下巴:“直接开挖吧。”
池漾狐疑。
但他也沒多說什么,時間耽搁不起了,得赶紧挖,不然等到下班,围观者会更多,警戒线都挡不住。
工人迅速地拆除滑滑梯。
小高在跟池漾报告:“池队,滑滑梯装了差不多一年,物业說是有一家住户捐赠的,我們查了一下,捐赠的那家住户现在已经全家移民国外,我們联系上了对方,对方說从来沒有捐赠過什么东西,可以肯定是有人冒名捐赠,走的是现金,沒有留下银行记录,对方显然是故意的。還要继续查嗎”
池漾点头,“查,捐赠时的经手人,签署协议时留下的笔迹,抬头等等。”
小高:“明白。不過池队,你怎么能肯定受害者遗体在這儿”
池漾看向了沈西园。
沈西园正席地而坐,手裡捧着一本厚厚的辅导书,正在认真地做题。
奚睿凑在她身边,有些不安:“小园园,真的不会有事嗎你要不要做点什么万一……万一……”
沈西园头也不抬:“我不都跟你說過了么,池漾有一身浩然正气,克阴秽邪祟,有他在就不会有事,真有什么阴秽之物出生,把他推出去就行了。”
說到這儿,沈西园终于抬头看了奚睿一眼:“不過你這时刻谨记要赚钱的想法還是很好的,虽然池漾能克制阴邪之物,但這事儿我們知道他不知道呀,這個消息卖十万块也不贵,知识就是金钱嘛。”
奚睿给沈西园竖起大拇指!
“所以我花了十万块冤枉钱”池漾的声音幽幽响起。
师徒俩回头,某大队长正在冲他们笑。
沈西园面不改色地低头继续做题。
奚睿嘿嘿一笑:“我师父說的,知识就是金钱啊,你看,你能克制阴邪這事儿吧,我师父不說你自己也不知道啊,這都什么年代了,为知识付费不是很正常的嘛。”
池漾呵呵一声,又看向奚睿怀裡的莎莎:“所以她和家裡那两個女鬼都不敢靠近我,也是如此”
奚睿看向沈西园。
沈西园点头。
池漾挑眉。
难怪了,他這么多年就沒见過什么阴邪之事儿。
奚睿笑眯眯地說:“池队别伤心,你的十万块花的很值啊,以后你就知道自己不怕鬼了!”
池漾:“我以前也沒怕過鬼。”
奚睿:“這样,在我們店消费满十万,赠送强效无敌生发液一瓶。赠品只送不卖的哦,非常珍贵呢。”
池漾呵呵:“就是丝丝的口水吧。”
奚睿:“您甭管成分是什么,有效不就行了”
“你看我是需要生发液的人嗎”
“现在不需要,保不准以后啊,毕竟你们這一行压力也大。再者,您也可以送给别人啊,這可是拿钱都买不到的珍贵礼物!”
池漾想了想,這倒是。
老闫的头都秃成啥样了,這礼物他肯定喜歡。
滑滑梯很大,但是拆起来也并不难。
一個小时左右,滑滑梯就被拆掉,挪到一边上去了。
此时,所有工人都被清退出去。
池漾的人上前,从挖掘开始,就要注意留存证据了。
从正中间开始挖。
挖开一米深左右,就挖到东西了。
鲜红的棺木,一年時間,都已经腐朽了,可木头還是红的,像是被血浸透的颜色。
奚睿抱紧了莎莎,莎莎整個缩在奚睿的怀裡,轻轻地颤抖。
警方拉起了围挡,阻挡警戒线外围观群众的视线,自从某花牌手机摄像头出了個50倍变焦之后,警戒线拉到一百米外都沒用。
红色棺木一碰就碎,棺木中,破碎的衣服,属于孩童的被這段得不成形状的瘦小白骨……让人心口发堵。
池漾让法医和鉴证科的同事们处理现场。
他又看向小高:“联系上秋莎父母了嗎”
小高說:“联系上了,但還沒說。”
“让他们過来做亲子鉴定。”
“好。”
接下来,奚睿非常关注案子的进度,几乎每天都要在手机上问池漾。
池漾不能透露关键信息。
但奚睿也猜出来了,案子进展不太顺利。
秋莎的父母已经到了,亲子鉴定显示,死者就是秋莎。
倾家荡产找了女儿一年,最终发现,女儿竟然就死在自家当初所住的小区,从失踪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沒命了。
這种打击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夫妇俩情绪一直不稳定,长期痛苦焦虑失眠,再加上確認女儿死亡消息的打击,夫妻俩双双昏迷住院。
同时,案子的审理上也不太顺利。
金老太太一個字都不說,问什么都不回答,金康则被律师以情绪失常精神出现問題为由,拒绝警方的询问。
现在唯一能问的人是万蓉。
但万蓉在情绪恢复之后,也跟金老太太一样,一個字都不說。
案子已经過去了一年,金家早有准备,屋子裡原来的东西都丢了,屋子也重新装修,什么都别想找到。
奚睿气得要死。
莎莎倒是沒那么生气了,但她還是不能见到金家人,见到就容易失控。
让奚睿有些不安的是,莎莎也沒提過要去见父母。
“小园园,要不要让莎莎去见她父母”奚睿问。
沈西园:“她想去”
“……额,她倒是沒說。”奚睿說,“池漾跟我說莎莎父母住院的时候,莎莎也听到了,但她沒什么情绪,我也不敢问。”
“那你问啊。”
“……”奚睿就知道!自家师父从来都是打直球。
好吧,问就问。
“我不想去。”莎莎直接回答,“我是鬼,他们是人,接触多了不好的。”
少了個呀。
跟莎莎熟悉了之后就知道,小姑娘很喜歡撒娇的,說话结尾不是呀就是呢,這么正经……
奚睿问:“莎莎,你是不是怨你爸爸妈妈”
莎莎别過头去:“我沒有。”
說沒有就是有咯。
奚睿哄女儿一样,给莎莎买了笔她整個人還要大的棉花糖,又定制了很多漂亮的小发卡,自己动手小心翼翼地给莎莎绑头发。
“莎莎,告诉哥哥为什么生爸爸妈妈的气。”
“我說了沒有。”
“是不是因为最需要爸爸妈妈的时候,他们沒在你身边”
“……不是。”
“爸爸妈妈也沒想到莎莎会被坏人欺负,更沒想到坏人竟然那么坏,知人知面不知心。”奚睿說。
莎莎扭头看向奚睿:“他们去金康家找我的时候,金奶奶說我沒来金家,說在小区下面看到我跟陌生人一起玩。我妈妈问金奶奶细节,我爸爸肚子不舒服上厕所……”
奚睿心裡咯噔了一下。
莎莎眼睛黑漆漆的:“我那会儿就在厕所裡。他们把我装在行李箱裡,又嫌弃丢在外面恶心人,就把我丢在厕所裡。我爸爸上厕所的时候還觉得奇怪,怎么把行李箱丢厕所裡,可他沒打开看。”
奚睿抱紧莎莎。
莎莎咬唇:“我就飘在厕所裡,我使劲儿叫爸爸,我喊他,我拽他……他毫无反应,我知道他看不见我,這沒什么。可是在他要出去的时候,我弄倒了行李箱,砸到了他的脚,他把行李箱扶好,就出去了,他沒看他沒看他沒看……呜呜……明明行李箱上有血迹的,他怎么能看不见明明行李箱的拉链沒拉好,我裙子露出来了一片纱,他還是看不见不,他看见了,可他沒认出那是我的裙子。”
莎莎一双小拳头攥得很紧,過于用力而双手发抖,整個人都跟着颤抖,“那條裙子,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可他沒认出来——”
“草。”
奚睿从来都不知道,心能疼成這样。
他拿過纸巾给莎莎擦眼泪,“乖,不哭啊,不想去看他们就不去看,小园园說了,人鬼殊途,你们本来就不该再有所接触的。”
莎莎抽了抽鼻子,“我跟金康吵架,其实是因为金康告诉我,我爸妈要离婚了,說看到我妈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亲热。他還說他沒有爸爸,我沒有妈妈,所以我們俩才能当好朋友。我不相信,我說不可能。我很生气,我說我爸爸妈妈很好很幸福,他爸爸是镪奸犯,我說我不要跟他一起玩了……他气疯了,掐我,又推了我一把,我从楼梯上滚下去,后脑勺磕在台阶上……他也吓哭了,赶忙又過来拉我,還喊他奶奶救我,要拨打120,被她奶奶拦住……”
“蟋蟀哥哥,我不应该說他爸爸是镪奸犯的,那是他的小秘密,别人都不知道,他就告诉我了,他也把我当朋友的……”
莎莎低头,“我那会儿太生气了。康康其实,也想救我的,是他奶奶不让,他奶奶說他会像他爸爸一样被抓,他爸爸是镪奸犯,他就是杀人犯,以后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康康哥哥以前沒有這么坏的。他奶奶和他妈妈当着他的面,处理了我的尸体,把我折断……他们都沒避开他。康康哥哥从那個时候就变得很古怪,他开始特别任性,发脾气,他生气的时候会砸东西,什么东西都砸,還会打他奶奶和妈妈……”
奚睿抱着莎莎,不知道该說什么好。
他只能一遍遍地說:“這些都不是你的错,莎莎不要自责。正常人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掐你脖子,就推你下楼导致你丧命。正常的家庭会在自家小孩,伤害到别的小朋友时,赶紧把被伤害的小朋友送去医院,而不是杀人埋尸!”
莎莎在奚睿怀裡躲了一会儿,她缓缓抬头:“我尸体被禁锢,灵魂也被禁锢在一個布娃娃中,金奶奶每天都往我身上扎针,很疼很疼,我总在想,要是爸爸在卫生间的时候发现我就好了,我就不用一直這么疼這么疼,我越想就越怨恨爸爸,其实我也知道,不怪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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