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家
也许是饮食不当,也许是睡眠不足,也许是压力過大,总之,顾娅病倒了。
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胃部一阵痉挛,硬是把她从睡梦中惊醒。神智清醒后,那种不适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她将手按在胃部,可也抵挡不住那一阵阵的痛意。
醒来后,便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不管是坐着還是躺着,都不舒服。
她拧开床头灯,一股脑儿地爬起来,冲进厕所想吐,可是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食物中毒?不应该啊,這几天都沒出去吃饭,自己做的东西既不脏也不油腻,不可能吃坏。怀上了?沒xxoo怎么可能?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圣光一照,连男人都不需要。盲肠炎?位置不对。急性肠胃炎?這倒有可能,她打小胃就不好。
于是,顾娅拖着沉重的身体起床,翻箱倒柜地找胃药,好不容易给她找到一盒胃必治,感动地眼泪都快飚出来了。救命稻草啊!赶紧吞了一颗下去,坐等药效。期间,她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强迫自己喝了,再冲上一只热水袋,放在腹部。
折腾完這些事后,又滚回床上,闭眼睡觉。
以往吃了药后,半小时内就会缓解症状,可是這一次,却不管用!也许是沒有对症下药,该疼的照样疼,且一点也不含糊。热水袋敷上去也只是暂时好些,過不了一会儿,那钝钝的疼痛又冒出了尖儿。這种疼,不像是刀子划破皮肤那样疼得尖锐,却丝丝缕缕,扣在心尖上,带着身体裡每一個细胞一起难受。
顾娅一开始還能忍着,可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后,痛感突然加剧,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疼,疼死她了。
顾娅在床上翻滚,哪個姿势都难受,疼得出了一身汗,眼泪糊一脸,狼狈不堪。真是生了病才知道,健康最重要,其他都去他妈的都是浮云。
国内就医难,造成了中国人不爱看医生的坏习惯。总抱着能不去医院就不去的观念,宁愿在家疼得死去活来,也不肯给医生瞧上一眼。
顾娅也是。一方面现在已经凌晨了,医院太远,去挂急诊诸多不便;另一方面,对医院有着深深的畏惧,总觉得那是病入膏肓的人才去的地方。所以說,她宁死忍着。
深呼吸再深呼吸,感谢上帝阿爸,赶紧让這阵痛苦過去了吧。可是事总与愿违,不但沒有缓解,看起来還越来越严重了。
她觉得自己再這样躺下去快死了,便从被窝裡爬起来,摸出手机。在联系人的list中转了一圈,忧伤地发现,看着好像平时朋友一大堆,关键时刻竟然沒人可找!我去,那是一种何等的悲哀啊!
想来想去,只有尤裡安,因为他住的近,又有车!虽說半夜麻烦他不好意思,不過现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于是,她给尤裡安发了一條短信過去:你睡了嗎?
按下发送键,她心裡是带着无限的希望和幻想,就像每一部浪漫的爱情电影那样,女主角生了病,得到恋人无微不至的照顾。
可是,随着時間流逝,手机屏幕始终黑着。每隔一分钟,她都忍不住要去看一眼屏幕,但就是沒动静,那條短信就像一只萤火虫投入了无边的夜海,了无音讯。
顾娅叹了一口气,满心满眼的都是失望,我去,人生果然不是意淫小說,艰难的时候,谁都求不到啊!
躺回床上,使劲闭上眼睛,试图摒除杂念的睡觉,可是胃部那刀割一样的感觉太清晰了,简直要把她逼疯。
实在忍无可忍,顾娅踢开床单,一下子坐了起来。拉平鸟窝似的头发,她披上一件衣服,走出去敲尤裡安的房门。等了五分钟,沒人来开门,房门那头一点始动静也沒有,這家伙不是睡死了,就是根本不在。
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家伙!
真是叫人太失望了,顾娅悻悻地回到自己房间。虽然郁闷,但也沒办法,两人不是情侣关系,谁也不必对谁负责。更何况,现在這個時間点,又不在周末,明天大家都要上班学习,确实也不好意思打扰他。
倒腾了半天,病痛赢了。顾娅只好打开电脑上網找出租公司的电话,订了一辆出租车。其实,早就该這么做,只不過她以为過会儿就会好的,所以一直拖到现在。谁知,最后還是走這條路,逃是逃不掉的。
车子倒是来的很快,等她穿好衣服下楼,出租车已经停在外头了。
她有气无力地爬上汽车,白着脸,颤抖着声音对司机說,“快送我去医院。”
司机诧异的问,“你要去哪個?”
她痛得满头虚汗,在位置上几乎坐不住,“随便哪個。只要有挂急诊就行。”
司机看她這样,也不敢耽搁,一踩油门车子就蹿了出去。
“你一個人在德国嗎?”司机问。
她虚弱地嗯了一声,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力不从心。
司机从反光镜中看了她一眼,道,“真可怜。”
一句话說得顾娅泪奔,可不就是,生了病连個求助的人都沒有。要是什么突发性疾病,她一個人死在家裡都不会有人发现。
她将脸靠在车窗上,用夜色藏住自己的泪,玻璃上传来的凉意,一直冻到她心口。這,就是一個人在外闯荡的代价,在她告别父母,背起包走出国门的时候,就应该准备好的。
“你還好吧。”司机担忧地频频看她。
顾娅用手背抹去眼泪,沉默着点了点头。
也许是因为年少轻狂,再加上外面的世界真精彩,所以她很少思乡。现在,生了病,身体上的痛楚,让人的心理也随着一起变得脆弱起来。那种渴望被人疼惜的感觉尤其清晰,她突然想家了,想爸爸了。记得十五岁那年,她吃坏了东西,父亲带她去挂针,从晚上七点一直陪到凌晨三点。這就是深沉的父爱,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血浓于水的嫡亲更可靠的了。
這种情绪一旦喷薄而出,悲伤便一发不可收拾,眼泪在脸上逆流成河,痛定思痛。
见她哭成這样,司机吓坏了,還以为她有什么不治之症,把油门踩得都快爆了。也幸好是凌晨的马路,红绿灯都关闭了,沒什么车子,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很快就到了医院,她付车费,想拉门下车。
司机大叔不放心地问,“你一個人行嗎?要不要帮助?”
這一句话,让顾娅心头升起了一丝暖意,幸好這世界還不是那么的冷冰冰。
她摇了摇头,关上车门道,“谢谢,不用了。”
出租车开走了。
一個人站在月光下,踩着自己的影子,怎么看,都有些悲惨呢。
胃部抽搐的感觉又来了,让她集中不了思想,收拾起情绪,她向急诊室的登记台匆匆走去。
出于人道主义,不管你是谁,只要是個人,多大代价德国医院都会先给你治疗。为了避免外国人出不起诊费的情况发生,政府要求,不管是来留学的、旅游的、探亲的、還是工作的,都必须购买一份他们的医疗保险,否则一律不给签证。
所以,顾娅看病完全不要钱,只要拿出医保卡刷一下,登记下姓名地址什么的,最后医院会和保险公司算账。
护士问,“什么病?”
“胃痛。”
她指了下后排的座位,道,“請稍等。”
她选了個靠墙的位置坐下,四处环视一下,候诊厅裡也有其他病人,都是由家属陪着,就顾娅孤零零的一個人。
一個人在外,生了病,就是那么可怜。她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孤独的可怕,单身狗,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潇洒,尤其是在病痛面前,不低头也不行。
等了半個多小时,终于轮到她了。当医生背着光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觉得简直就是圣母玛利亚降临人间,头顶都出现一轮圣光了。
医生是個四十来岁的女士,穿着白大褂,說话很客气。她耐心地听了顾娅的叙述,又仔细地摸了下她的患处,在病历卡上写下初诊。
顾娅有些不放心,便问,“我的胃为什么会這么疼?是不是胃穿孔?”
医生女士安慰她道,“应该不是,不用担心,你先去做检查,然后我看着报告再具体問題具体分析。”
问不出什么,顾娅只好乖乖地跟在护士后面,听天由命。
验血、量体温、b超等一系列的检查后,又是一個多小时的等待,她要是什么重患的话,估计已经死在等待的路上了。
就在她觉得马上能看到清晨的第一缕晨光时,医生女士终于又来传唤她了,顾娅眨了眨迷蒙的眼睛,觉得自己……好像不怎么疼了。
看個急诊,花了一個晚上,她也是醉了。
回到就诊室,医生女士還是那么的和善。德国人也真是精准得要命,非要有报告在手,才能下定论,“顾小姐,你這不是胃疼,是胆结石。”
胆,胆结石?什么鬼?
见她一脸不可置信,医生将超声波的片子推给她看,一边解释道,“這颗石头不小了,已经有2*厘米,要立即做手术开除。”
“手,手术?”顾娅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缩了缩头。开玩笑,出生到现在,身体還是原装货,沒动過刀子啊!
医生女士看出她的畏惧,便安慰道,“是的。你不用担心,這只是一個微创的小手术,一觉醒過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還要打麻醉?”
“必须的。我們会把整個胆囊拿掉。”
那她岂不是就成了无胆狗熊?
哎呦,還要打麻醉。听资深人士說,自从說打了麻醉后,记忆力明显衰退。那她以后要是考试不及格的话,是不是就有借口了?
不過,话又說回来,到底是要从身体裡拿掉些什么,总让人觉得不安啊。
于是她想了想,问,“有什么保守疗法,可以不做手术嗎?”
谁知,医生女士非常绝情地一口打散了她的幻想,道,“沒有,不可以。”
她泄气,“那什么时候做手术?”
“越快越好。等白天门诊医生上班,我会通知他们安排一下,估计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果然够快!医生說的话就是权威,希望自己不再继续受苦挨痛,還是不要挑衅的好。
“那我现在呢?可以回家嗎?”
医生摇头,“你今天就住院吧。一会儿,我给你开一点止痛药和消炎药,把疼痛先给压下去再說。”
想到不久之后,身上要被划上一刀,她就蔫了,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說了一声,“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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