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书房议事
许新年看了眼无能狂怒的父亲,俊美的脸庞异常严肃,“消息可靠?”
许七安点点头:“负责税银案的主官之一,司天监的褚采薇告诉我的。”
他把褚采薇的话转述了一遍。
许新年举起茶杯,又放下,沉吟着說:“這么看来,今天发生的事并非偶然,而是周立刻意报复。”
可以,不愧是能考中举人的读书人,脑子很好用。
许七安有些欣喜,知道這场谈话不会白费。
如果只是许二叔的话,他不会提出這场密谈,那样毫无意义。
因为二叔被逼急了,只会說:是兄弟,就跟我去砍人。
也沒办法,毕竟是粗鄙的武夫,砍人他在行,算计人就抓瞎了,专业领域不同。
许七安考校道:“二郎有什么看法。”
许新年瞥了眼堂兄,皱了皱眉,似乎对他考校的语气很不满,沒好气道:
“怎么办?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可以啊....许七安吃了一惊,很难想象许新年会說出這般杀伐果断的话。
听到這裡,自认为自己是一家之主,家庭主心骨的许二叔觉得自己不能沉默了,训斥儿子:
“收起你无知又狂妄的想法,别說你区区一個举人,你就算是中了状元,也惹不起户部侍郎。”
他刚說完,就被侄儿冷酷无情的否决:“我觉得二郎的想法是对的。”
许七安接着說:“我們得罪的不是周立,而是户部侍郎周显平。周立也许不敢再打击报复,但户部侍郎呢?”
“我們不但坏了他的好事,還打伤了他的嫡子,這笔账,只要是個有烟火气的人,就绝对沒道理忍着。况且,许府在周侍郎眼裡,与蝼蚁何异?他更沒道理放過我們。”
许平志不服:“不妥,我們斗不過周侍郎的。宁宴你结识了司天监的白衣,新年是云鹿书院的学生,靠這两层关系,只要我們安分守己,便沒人敢招惹。”
真的是這样嗎?
许七安提醒道:“二叔你可能不知道,司天监的白衣不插手朝堂政事。”
许辞旧接着說:“税银案时,我不也是云鹿书院的学生?今天大哥能回来,是因为周立不占理,手段太低级,但如果是周侍郎出手,再来一次税银案,合理合法的让许家满门抄斩,司天监和云鹿书院难不成還能为我們劫狱?为了我們对抗大奉律法?”
感觉一家之主的威严遭受冲击的许平志眉头紧皱,“可是,我們要怎么做,对付户部侍郎,堂堂正三品....”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個淳朴的穿越者....许七安把目光投向俊美的小老弟:
“二郎觉得呢?”
许新年沉默了,過了很久,许平志都快不耐烦时,他才缓缓說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件事。”
“税银被劫,皇上雷霆震怒,显然是对银子很重视。理当会严惩犯人。”
“那两個瘪犊子不是畏罪自杀了嗎。”许平志道。
看了眼老爹,许新年沒搭理,继续說:“我能想到的是两种可能,一:户部侍郎背后還有靠山。二:皇上有所顾虑,比如要维持某种微妙的平衡。”
“大哥說過,户部给事中弹劾周侍郎贪墨国库钱粮。他为什么沒有弹劾另一位侍郎,沒有弹劾户部尚书?”
许七安心裡一动:“周侍郎的政敌在对付他?”
许新年颔首:“老师說過,从古至今,帝王术的核心永远是平衡。皇上沒有动周侍郎,說明這事很有可能涉及到了党争。”
“那怎么办?”许二叔下意识的问。
许七安摸着下巴,思索着說:“帝王心术放在平时或许管用,但眼下京察在即,只要能抓住周侍郎的把柄,就有极大的可能把他干掉,京察是祖制,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一意孤行。儒家的屠龙术,核心就是“礼制”二字。所以周侍郎的政敌不会就此罢休。”
许新年吃了一惊,沒想到粗坯堂哥嘴裡竟然会蹦出“屠龙术”三個字,這還是那個快手堂哥?
....我只是古装剧看的多!许七安心說。
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学的歷史比较多。
史书是人类文化精粹,精研歷史,你会从中学习到很多东西。
史书也是最沒用的东西,因为人类从歷史中得到唯一的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歷史中得到任何教训。
喜歡读史的许七安原本对這句话嗤之以鼻,后来发现有一定的道理。
原因是,他读书的时候,父母老师总是苦口婆心的說:你们要努力读书,拼命读书,不然你们将来会后悔的。
沒人当一回事。
直到经历了挫折,被社会毒打,才幡然醒悟。
许七安的表弟是個不爱读书的,下海经商失败的他,有次脱口而出:你要努力读书,不然将来会后悔的。
說完他忽然愣住了。
许新年下巴一扬,用考校的口吻:“那大哥觉得应该怎么做。”
你還真是不肯服输啊....如果作为女主,這傲娇的性格就不太讨喜....我更喜歡36D撒娇卖萌的御姐....许七安心裡吐槽了一句,表情自若的說:
“周侍郎为什么要制造税银案?肯定不是贪污,因为贪污随时都可以,何必顶着京察的风口浪尖?”
“除非他急需一笔银子,需要這笔钱来填补窟窿,而填补窟窿的原因,正是为了应付京察。”许七安充分发挥他的逻辑推理能力。
“所以?”许新年嘴角一挑。
所以我們要找出周侍郎贪污税银的真正原因,我們要破案,好让周侍郎无所遁形,认罪伏法....许七安正想這么說,猛然看见许二郎似笑非笑的眼神,便沒有說出口。
“我明白了!”许二叔一拍大腿,兴奋的唾沫横飞:“所以我們要揭露這件事,让姓周的无所遁形。”
他兴奋坏了,觉得自己脑壳终于灵光了一次。
我也不笨....许二叔得意的想。
许新年“呵”了一声:“父亲是觉得,以你御刀卫百户的身份,可以堂而皇之的查户部侍郎,可以接触户部的卷宗?”
许平志脸色瞬间僵硬。
许大郎“呵”了一声:“当然不可能。”
多谢二叔趟雷。
沒能在智力上压制堂哥的许新年有些不满,追问道:“那大哥觉得该怎么办?”
许七安指尖轻扣桌面,“驱虎吞狼,对付周侍郎的主力不是我們,我們要做的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于怎么做,他還沒想好。
還算不错.....许新年赞许的颔首,接口道:“再退一步,我們不用去对付周侍郎,堂堂三品大员,心机手腕都有,不是现在的我們能对付,但是人就有弱点。”
许七安眼睛一亮,兴奋击掌:“周立!”
“对,相比起周侍郎,周立那個纨绔更好对付,弹劾的罪名不充分,那我們就制造罪名。给周显平的政敌递刀子,让他们助我等斩杀周显平。”许新年灿若星辰的眼睛裡闪過阴狠之色:
“京察在即,如果周侍郎的公子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作为父亲,周显平难辞其咎。皇帝愿意保一次,未必愿意保第二次。”
說到這裡,许新年皱眉道:“這個切入点虽然不错,只是人家也不是傻子,栽赃嫁祸的手段未必管用。”
许二叔听着儿子和侄儿,你一言我一语,忽然发现自己這個一家之主已经被排挤到這场密谈的边缘,完全插不上嘴。
但随着儿子的层层剖析,许二叔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越想越觉得可能。忍不住兴奋的拍桌:
“我儿辞旧有首辅之资。”
难道你侄儿我就沒有首辅之资?许七安斜了二叔一眼,趁机diss许二郎:
“二郎啊,所以說书生空谈误国,你也难逃窠臼。”
许二郎嘴角一抽,反讽道:“請大哥赐教。”
许七安一点都不慌,“我无法给出现成的办法,但我可以提供一條思路。”
许二叔急道:“快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