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倒霉的穿越 作者:未知 幸福的穿越都是相似的,不幸的穿越各有各的不幸。 ——岩松·托尔斯泰·白 顾北感觉不太对劲。 从懵懂混沌中醒来,他感觉头痛得要命。脑子像被针扎了個穿,根本沒办法思考。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昏昏沉沉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不過,不用脑子他也意识到了——這裡并不是自己睡惯了的小床。 什么情况? 四周环境有些压抑,空间比自己租的隔间還小,昏黄的光线挑逗着他的眼皮。身后不远处,模糊的水滴声隐隐传来,让人感觉有些胸闷…… 以及压低的說话声。 “他好像真的死了。安妮,你下手太重了!” 這是一個带着责怪的女声。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他的身体這么弱?况且、况且我其实根本沒做什么。” 被称为安妮的女人說道,听上去有些慌乱。 “别說了,還是该想想怎么向米歇尔交代吧。” “米歇尔……不!我們该怎么办?米歇尔一定会杀了我們的!” “别我把扯进去,都是你的错,是你把他弄死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沒有……” 对话仍在继续,有些聒噪,和头痛一起在顾北的脑子裡兴风作浪。不過经過片刻的调整,他渐渐习惯疼痛,恢复了基础的观察和判断能力。 他用力睁开眼睛。 這是一间狭窄的屋子,像某些悬疑电影裡的地下室。四周漆黑一片,墙壁上的火把是唯一的光线来源。粘腻的青苔长在墙角和天花板,带着浓浓的湿气,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顾北试图活动身体。 他马上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反捆在身后的双手被粗麻绳勒得发疼。 不仅如此,他還发现自己的身体异常虚弱。 虚弱得有些陌生。 “怎么办……米歇尔……天啊,她、她来了!” 缓慢而坚定的高跟鞋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也打断了顾北无力的挣扎。 昏暗的火光下,一個模糊的身影渐渐浮现出来。 那是一個裹着宽大袍子的女人,兜帽罩住了脸,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深青色的衣袍将她遮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破绽。就算裡面是個假人模特,估计也不会有人看得出来。 顾北之所以知道她是女人,完全是因为刚刚的高跟鞋声,以及“米歇尔”這個名字。 虽然還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但本能告诉顾北,现在他应该装死。 因此,趁着還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他放松全身,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紧闭双眼,竖起耳朵,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米歇尔,你来了……” 安妮的声音听上去战战兢兢的。 “叫醒他。”一個压抑喑哑的女声,从袍子裡传出来。 “米歇尔,我……” 安妮有些犹豫地开口,似乎正在斟酌自己的语句,却一下子被打断了。 “都是安妮的错!”另一個女人突然叫了出来,声音尖利,听得顾北脑子一麻,“米歇尔,都是安妮的错,是她把人给弄死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沒有!” 尴尬的沉默。 “米歇尔,我……”安妮试图辩解。 “他沒死。”米歇尔却再次打断了她。 顾北呼吸不由得一窒。 “什么?” “他沒死。”米歇尔似乎有些不耐烦,“叫醒他。” “啊,是,是……” 顾北闭着眼睛坐在那裡,忽然感觉浑身一凉,不由得打了個冷颤。身上的衣服在一瞬间变得湿漉漉的,紧紧贴着他的肌肤,粘腻不堪,非常难受。顾北感觉想吐。 那個叫安妮的女人泼了他一身冷水。 知道装不下去,他睁开了眼睛。 “他沒死!” 其中一個女人惊呼道,顾北也终于得以看清一切。 房间裡总共有三個人。那两個女人和米歇尔穿得一模一样,深青色的兜帽袍子笼罩全身,看不清面容,颇有几分恐怖电影的神韵。 三個长袍怪围着顾北,好像某种邪恶的祭祀仪式。 顾北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你们两個可以去休息了。”米歇尔发话。 那两個女人点头,离开,或许要去为刚才的告状撕上一会。 顾北感到米歇尔的目光重新回到自己身上,仿佛一條毒蛇盯着自己的猎物。他感觉很不舒服。不過沒办法,现下的处境,他也只能垂下眼睛,装作什么都沒看到。 米歇尔也不說话,两人就這么对峙了一会。 短暂的時間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米歇尔开口。 “打开宝库的方法是什么?” 顾北抬起头:“我不知道。” “裡瑟阁下。”米歇尔听上去沒有丝毫意外,“反抗是沒有意义的,你可以回到王都做你的贵族天才,也可以腐烂在老鼠的肚子裡。選擇权在你自己手裡,我也希望你能作出正确的决定。” “我不是什么裡瑟阁下,你们抓错人了。” “裡瑟阁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米歇尔說话慢條斯理的,却带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或者,您不满足于刚才的服务,需要我再把安妮找過来嗎?” “……” 顾北欲哭无泪:大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醒過来這么久,他大概也有些明白了。 在這之前,半夜,他正趴在桌上,准备着第二天老板要用的演讲稿。 那时他已经连着加了半個月的班,身心俱疲。因为实在是太困,他撑不住睡在了电脑前。而在梦裡,顾北看见四十多岁的老板头顶内裤,指着他的鼻子,大吼了一句:“巴拉拉能量,变身!” 脑袋裡嗡的一声。 然后,他的记忆就从這個地下室开始了。 不排除這群女人发神经,把自己当成了什么裡瑟阁下,把自己绑架到這裡的可能性。也不排除那個梦境過于可怕,使自己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导致自己产生了幻觉的可能性。 不過…… 在开口的那一刻,顾北就意识到,自己說的并不是中文,而是某种类似英语的语言。 自己都多少年沒說過英语了。 顾北不是傻子。他是個普通人,過着普通的生活,有着不普通的梦想——他也看過不少網络小說。因此,在意识到不对的一瞬间,他非常迅速地联系到了自己的身上,并得出了结论。 他穿越了。 由于某种不可知的原因,他穿越到了一個叫什么裡瑟阁下的身上,取代了原主。然而非常凑巧的是,這個裡瑟阁下运气不太好,被几個神经兮兮的女人绑架了,還遭受了一些非情趣的折磨。 现在,轮到他被折磨了。 顾北叹了一口气,算是哀悼自己被拖了半個月的工资——财务滑雪的时候不小心肛裂了所以沒来上班。 他一定是最倒霉的穿越者。 “对于裡瑟家族来說,那個宝库不過是巨大粮仓裡的一粒米罢了。裡面的财宝你们拥有千千万万,你又何必为了這种东西,丢掉自己宝贵的性命呢?” 米歇尔或许以为顾北的叹气是动摇,开始走循循善诱路线。 顾北抬起头,看着对方兜帽裡的那一片黑暗,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知、道!” 他相信,自己的眼神一定像小鹿那样真挚。 但米歇尔不相信。 “我很遗憾,裡瑟阁下。你作出了一個错误的選擇。”米歇尔的声音从头到尾都那么冰冷,但這一次顾北却听出了淡淡的杀意,“我想,也许你开始思念安妮女士了。” 顾北打了個冷战。 他不知道這几個疯女人对這個身体的原主人做了什么,他也不太想知道。为什么?因为身体的原主人被她们给打死了! 事实摆在眼前,他可不敢怀疑這几個疯女人折磨人的手段。 就在米歇尔转身的那一刻,顾北叫住了她: “我……我现在還不能告诉你。” 顾北沒有办法。就算摸了一手的烂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不管穿越与否,他可不想死。 “为什么?” 米歇尔沒有转回来,只是停住了脚步,背着身,冷冷地问道。 “如果你不守承诺,我告不告诉你,你一样不会放了我。”顾北努力搜刮着脑袋裡的各种电影小說情节,强装淡定地說,“我可以告诉你打开宝库的方法,但是你必需保证我的安全。” 一声轻笑,从兜帽裡传了出来。 气氛缓和不少,顾北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很聪明。”米歇尔转過身,“我本来就不打算放你走。为了不被裡瑟家族追杀。在得到我要的东西后,我会立刻杀死你,剁成肉酱扔进下水沟喂老鼠,一点痕迹也不留。” 顾北恨不得把說過的话咽回去。 “……那我不說了。” “不說,我們会折磨你,直到你无法忍受地开口。”米歇尔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变态,“你可以選擇毫无痛苦的死去,這比另一种選擇要好得多。” “……” 真是倒了血霉。 顾北现在只想把那個裡瑟阁下的灵魂刨出来,掐着他的脖子叫他回魂,好让自己赶紧离开這個奇怪的世界。 妈蛋,自己就是個打酱油的路人而已啊! “愚蠢。” 看见对方沒有开口的意思,米歇尔摇了摇头,准备去找其他人。 情急之下,顾北的脑子裡忽然闪過一個念头。 “等等!” 米歇尔像是沒听到,脚步丝毫沒有放慢。 顾北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裡瑟家族的宝库,只有裡瑟家族本族的血脉才能开启。杀了我,你一辈子都别想拿到!” 米歇尔终于停下脚步,极富节奏地踏着高跟鞋走了回来。 顾北哽在肺尖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家族血脉才能开启宝库——這种小說裡最俗套的情节设定,沒想到,竟成了眼下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沉默片刻,米歇尔却突然开口: “你不是裡瑟的本族血脉。” 什么?! 顾北心中一惊,绑在身后的手一下子攥紧了。 “对于裡瑟家族而言,你只是一個外戚。”米歇尔的语气似乎带着一种轻蔑,“你的姑姑嫁入了裡瑟家族,你只是跟着她混进去,混到了一個裡瑟的姓。你根本沒有裡瑟家族的半点血脉,你所谓的血脉开启宝库,连你自己都做不到。” “……” 這位“裡瑟阁下”竟然只是個大族裡的杂鱼? 头痛好像变得更剧烈了。 顾北有些绝望。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挖了個坑自己跳,他算是亲身彻底地体会了一回。 本来還有别的路可以走,结果自己全给堵死了。 這下怎么办? 他的穿越之旅才刚刚开始半個小时,别告诉他這就欠费停机了。 米歇尔冷笑,接着說:“难道你以为,在绑架你之前,我沒有调查過……” “你的试探毫无意义!”突然,顾北像变了個人似的,厉声打断了她,“我是裡瑟家族的人,我拥有裡瑟家族最正统的血脉。编這种故事试探我,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你……” 顾北咄咄逼人:“如果你害怕我拖時間,那說明你只是在虚张声势。绑架贵族,你心裡也慌得很吧?家族派出的人就快要找過来了,再拖下去,你只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米歇尔一下子沒了声音,好像袍子裡真的是個假人。 顾北发出几声冷笑。 自己赌对了! 如果他只是個外戚,又怎么会知道家族宝库這样的隐秘?如果他真的只是個无关紧要的外戚,那米歇尔也沒有必要绑架他了吧? 這么一想,顾北立刻意识到,对方是在套他的话。 米歇尔一定是发现了顾北這個“裡瑟阁下”哪裡不太对劲,于是,编了一個外戚的身份来试探自己。如果自己上了钩,那将是死路一條。对方会发现他并不是真正的裡瑟阁下,自己也将沒有半分利用价值。 但是幸好,顾北够冷静,而米歇尔临时编出的外戚身份也漏洞百出。 自己穿越過来的這個身体,是货真价实的裡瑟家族血脉! 他将计就计,反而镇住了這個故作神秘的女人。 “米歇尔女士,如果你真的想要打开宝库,那么我想,你需要快点行动了。”顾北乘胜追击,无情地嘲弄着对方,“裡瑟家族的人,并不是那么好惹的。” 沉默,良久的沉默。 “……你赢了。” 顾北戏谑地挑了挑眉。 米歇尔的话语仿佛从牙缝中蹦出来:“我带你去宝库所在地,你为我打开大门,我們会在你开启宝库的时候与你保持距离。门一旦打开,我們不会有空管你,你完全有空隙自己逃走。” 听了這话,顾北终于扯出一丝笑容: “成交!” 呼…… 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顾北又看到了那一线生机。 庆幸之余,他不免感叹,自己果真是最倒霉的穿越者。 别人靠金手指救命,他能靠的,却只有自己。 不過,现在還不是松懈的时候。 谎话既然编出来了,那他就得继续编下去。這個疯女人還得带着自己去开启宝库,而自己必需找机会逃走,否则谎话戳穿,照样還是死路一條。 游戏,這才刚刚开始。 顾北重新把注意力回到米歇尔身上。 似乎是对顾北十分不满,米歇尔向外走了几步,高跟鞋跺得格外用力。她对着阴暗的走廊,喊起了她的“小弟”们: “莎莉,安妮,该出发了!” 她应该是打算带着顾北和手下,撤离這裡,去往宝库所在地。 然而…… 空荡荡的走廊,沒有人回应。 哦? 看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顾北藏起一脸的幸灾乐祸。 “莎莉?安妮?” 米歇尔加大了音量,冷静的声线也难得有了一丝波动。 终于,一個声音传了過来: “米歇尔,出事了!” 尽管是這样一句话,米歇尔看上去仍旧安心了不少。 兜帽长袍的身影从阴影中急匆匆地浮现。 “裡瑟家族的人就快要找過来了!米歇尔,大事不好了!” 听了這话,顾北瞬间高兴了起来,但很快又有些不安。 他该如何应对自己素未蒙面的亲戚? 另一方面,裡瑟家族要是追上来,顾北不认为米歇尔会让自己活命。 头疼。 米歇尔却不慌不忙,继续问:“安妮,莎莉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 “安妮,告诉我,莎莉去哪了?” 安妮的声音磕磕绊绊,想必她此刻一定非常紧张: “莎莉不见了……我、我不太清楚。她說她要去周围看看,之后就不见了。我想……我想她一定是发现了裡瑟家族的人,自己偷偷跑掉了!或者……她可能已经被裡瑟家族的人给抓住了!” 米歇尔沉默了。 安妮站在她对面,兜帽长袍也掩饰不住她的慌张: “米歇尔,我們该走了,再拖下去一定会被他们给抓住的!” 可是米歇尔還是沉默。 沉默得安妮都有些尴尬了。她就像一個拼命說笑话的逗哏,可她的捧哏却半句茬也不接。一分钟、两分钟……整個场面冷到结冰,她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 是顾北打破了尴尬。 他的声音拉长,带着一种装出来的惊讶,感觉很欠揍: “安妮,你把莎莉给杀了?”